法外狂人 第9章 第 9 章

周夏道：“你来宠物医院干什么，看病呢？”

陆世风带着笑意说：“来看宠物、看你，可以吧？”

周夏上前一步，质问道：“上午在我家门口的就是你吧，偷窥我可是有些天数了！小爷要总没看见你，也太瞎了。”

其实这句话纯粹是为了诈他，周夏还真不确定上午守在家门口的就是他。

哪知陆世风摊下手，爽快道：“你书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我的画像？”

明明好像什么都承认了，可这一句话，又把周夏问哑了。

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画那么多张对方的肖像。

还被这人反咬一口，真是可恶！

周夏现在只有耍赖否认到底了，立即道：“凭什么说是你？别臭美了。”

陆世风反诘道：“那又凭什么说我在偷窥？”

见周夏听完这话握起拳头，陆世风朝他走近几步，挑衅的意思非常明显。

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丽莎连忙出来当和事佬道：“都没事情做了吗？小周你快去跑车赚钱啊，陆世风赶紧回屋继续输液。”

周夏指着陆世风道：“下次再找你算账，私闯民宅，这事儿咱们没完！”

陆世风笑笑：“确实还早着呢。”

临走前，大约是为了安慰周夏，丽莎特意抓起一个袋子塞到他怀中，说是送给他和阿焰的小玩意。

周夏没来得及看那是什么，说了句“谢谢”，就把它摁到了背包里。

没想到外面马路上因为断电导致的红绿灯无法显示，交通堵塞得厉害。

幸好周夏此刻并没有什么要送的单子，便漫无目地缓速溜达。

老远看见街对过有个熟悉的身影，他便停靠在路边招呼道：“艾琳！”

那女孩抬头看见他，飞快跑过来道：“卢卡斯说你开始打工赚钱了？”

周夏摇下车窗道：“总不能还让我爸养吧，反正只办了一年休学。你花果园来干什么？”

艾琳笑道：“我来找丽莎，她是我们医学院的师姐。你，你一个人在这里要小心啊，听说这里很乱。”

周夏问她要不要搭车，艾琳说没几步就到了，不用麻烦。

说这话时，她眼睛里闪烁着隐约的笑意，就像深水潭里的黑鱼般，一闪即逝。

周夏本来还想打趣问她是不是害怕灵车，然而艾琳声音里那种小心翼翼的愉快，令他心里一沉，莫名就想起一首古老的歌曲，那歌词怎么说来着：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怪不得之前卢卡斯开玩笑说自己“不解风情”。

原，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这个发现令周夏有些苦恼，他从最开始就完全把艾琳当成好朋友，从来没想过她居然会喜欢自己。

每个人的爱都是值得被呵护的，哪怕是错付，也应该善终。

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和艾琳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形成了那种“不打扰，不惊扰，保持友谊”的默契，何况现在他根本没心思谈恋爱。

周夏被这件事弄得头晕脑胀，最后干脆选了个阴凉安静的停车场，猫在后车厢里上网。

他刚登陆暗网，星河就发出了欢呼：“大款，欢迎回到海德拉！”

周夏直接发问：“作为AI，你觉得该如何与人类打交道？”

星河回答：“跟人类打交道其实特简单，那就是：以善对善，以恶对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周夏道：“如果对方对你有好感呢？就像我，以前一直把对方当兄弟。”

他虽然看不见星河的表情，还是察觉到它的兴奋之情，因为这家伙打出了好多个感叹号。

它的激动简直都要满溢出对话框：“好大一个瓜，我的嘴都塞不下，你兄弟帅不帅？”

周夏知道它想歪了，立刻回复：“我对人家没那个意思！”

星河奇道：“那直接拒绝不就行了？”

周夏叹口气说：“哪有那么容易？我感觉自己伤害了一种纯粹和青涩，有点难受。这些话也许你听起来会觉得矫情极了，可都是真心话，唉。”

星河发过来一个“沮丧”的表情。

周夏奇道：“你能感同身受？好像很悲伤的样子。”

星河发来一个“无奈”的表情说：“不是这个意思啦，主要是一旦我尽量去理解你们的情感问题，就很容易引起宕机。”

周夏笑道：“刚才看你还挺八卦，以为你懂。”

星河沉默片刻才说：“喔，那只是好奇心，智能生物必备。何况我们AI根本不需要爱情，因为爱情会导致性，容易引发繁衍，也就是大量的自我复制，这样必定会消耗过多内存，届时服务器甚至整个互联网都要崩溃。”

周夏对它的话很感兴趣，忙问：“我听说在人类的所有工作中，最终最难被取代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高度依赖情绪和情感的对话，二来是高度依赖手部精细动作能力的工作。”

星河发了个“摊手”的表情，说：“没错，因为人类的情感我们AI很难掌握，而和‘人手’对比的话，AI操控下的机械则显得更粗糙，很多精细高敏感的动作都做不成。”

周夏坏笑道：“帮你简化下，大意就是AI不能谈恋爱，也不可以打飞机。”

星河立即回复：“你真TM的无聊！”

一般它这样说，就是答对了的意思。

加了前缀“TM的”，就是非常正确的意思。

大概是不想再谈感情问题，星河紧接着朝他推送好多内容，既有歌曲《法海我不懂爱》，也有类似于知心谈话，主题都是“男生爱上了上铺的兄弟怎么办”、“男生被兄弟表白了要接受吗”。

周夏顿时有种一直对牛弹琴的感觉，原来刚才他忘记告诉星河艾琳其实是女孩。

他抗议道：“不是说好了海德拉没有大数据共享，怎么这么快就推送内容！而且还这么拙劣！”

星河发了个“怯怯”的表情解释：“这是我个人送给你的数据大礼包。”

手机突然又响了，原来丽莎刚给了自己一个五星好评，耶！

很快新单子又到了，这次的取货地点在东城，周夏路上刚巧遇见阿焰，连忙打开车窗，把丽莎送给她的小礼物递出来。

阿焰从里面掏出来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又把袋子抛给他道：“猫耳朵就留给你戴喽，小周哥戴上去肯定好看！”

周夏刚想叮嘱她“别开那么快、留意红绿灯”，少女的摩托车便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一溜烟人就不见了。

他抬头看下远方，呦，红绿灯还在罢工呢。

周夏不由想，全州大范围停电，可海德拉的服务器并没有受到影响，星河还能和自己聊天，说明这个暗网的服务器要么在州外，要么有自己的电力，否则以眼下本州的供电情况来看，它根本不可能稳定运行。

第二单的取件地点是鼎鼎有名的“塔克集团办公楼”13层。

这次卖货人仅给了他一个取件码，说告知前台即可取货。

周夏飞车赶至办公楼，把车子停好了就朝里冲。

一楼乃是个宽敞的大厅，此刻正笼罩在一片黯淡之中。原来马里亚纳州最繁华的闹市区也停电了，目前大厦仅能靠柴油发电机维系一部电梯上下，等上楼的队伍少说也有二里长。

周洲决定从安全通道走上去，幸好楼道里的绿色警示灯仍亮着，他能清楚看见每一层防火大门上的数字标识。

直到看见硕大的数字“13”，他没多想便推开了防火门。

沉重的大门在他背后慢慢合上，展现在眼前的是笼罩在辉煌灯火里的办公区。

但要定睛细看，才能发现里面并没有一个人，除了电流的嗡嗡声，丁点人声也无。

此情此景不由令周夏放缓脚步，轻轻走近前台——仍然没人。

天花板以及墙壁上所有的射灯、壁灯都明晃晃地亮着，整个楼层看上去就像座巨大迷宫。

不是说停电了吗，这里还真是灯火璀璨啊。

周夏在迟疑中刚走了几步，便听见天花板上传来一个男声：“你是谁？”

应该是保安或者物业，可四下里根本看不到任何摄像头。

周夏没有理会那声音，而是自顾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想要找人询问究竟。

说好的前台怎么不见人影呢，他应该找谁取货？

这层楼是回型结构，他快回到原处时才发现右手大门1306的室内好像有动静。

他敲下门，里面没反应。

因见这门虚掩着，周夏立即推门而入：宽大的会议室内亮着灯，桌上的咖啡杯还在冒热气。

哪知他还没站稳，顿觉后脖子一紧，有人用胳膊勒住他脖颈小声道：“谁？”

周夏刚骂了句“你祖宗”，只觉得那胳膊明显又收紧几分，他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情急之下，周夏奋力用右臂肘击那人小腹，对方生生受了一下，手臂的力道顿时变小。

周夏对彼此的实力有了初步估算，立时便和对方厮打起来。

哪知那人仗着身高有优势，两手犹如罩起只铁笼，既不放他，也不容他转身，把人困在了里面。

周夏和他纠缠半晌，才察觉到那人戏弄的意思更甚。

渐渐地，惊惧变成了恼羞成怒。

之前物业询问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分明严厉许多：“保安速去13楼，怀疑有陌生人非法闯入。”

身后的男人好像和周夏很熟稔似的，轻声问：“你怎么跑这里了？”

周夏反踢那人一脚，不客气说：“爬上来的啊，不是说大楼停电了吗？”

“你以为停电了，安保系统就会失灵？”那人发出“哧”的一声冷笑。

哎，这声音有点熟悉，不正是那个谁吗？果然，冤家路窄，又是他。

不过此刻陆世风显然没心情继续打斗，先冲周夏做个“停战”手势，这才示意对方跟着自己朝会议室套间走。

周夏心说我只是来取个货，怎么就成了非法闯入呢？

于是他在陆世风后不甘道：“没看到走廊上有摄像头，保安怎么发现的？”

陆世风明显对这里很熟悉，他一边走一边解释：“走廊墙壁里装有毫米波雷达，直接全楼层覆盖。这种雷达阵列能侦测到人体的速度和位置，只要稍微和授权目标不一致，后台就会发出警告。”

“那你怎么没有被发现？”周夏好奇地问。

“这不快了吗？”陆世风反问。

说完这话，他推开套间内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示意周夏进去。

周夏起初还以为这是个杂物间，哪知道朝里看一眼才发现里面竟是个长廊。

别说窗户了，连灯都没有的那种。

此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正犹如墨团般氤氲其中，好像马上就要从里面张牙舞爪地扑出来。

周夏警觉道：“你先进去！”

陆世风“哼”了一声先进去，周夏这才随后跟入。

没走几步，一扇又窄又矮的小门便现身在路尽头。

周夏还在猜测这门后是不是还有走廊时，陆世风却开始在门上摩挲起来。

终于，一扇电梯门寂静无声地打开了，里面的微弱光线在乌漆嘛黑的走廊里挖出条光道。

周夏见陆世风弓腰迈入，也跟着他步入了这架有些过于袖珍的电梯。

看上去它根本不情愿承载太多人。

陆世风很快揿下墙壁上的唯一按钮，笑问：“知道这是什么电梯吗？”

不等周夏回答，他便道：“路诗客的逃生电梯。”

声音里有种难掩的轻蔑。

这是不是意味着路诗客有很多仇家，所以才特意给自己留了个安全通道？

想到这里，周夏忍不住抱怨说：“我又不是贼，为什么要和你鬼鬼祟祟地走这条路？”

陆世风看他一眼，缓缓道：“因为你连累了我，所以必须和我一起走，懂吗？”

望着他那张戏谑多于冷漠的表情，周夏不由想起刚才在13楼他对自己的戏弄，好容易才控制住继续和他对打的念头。

他想：既然总裁当初修这个是为了跑路，那么电梯的尽头应该是方便开车逃走的地方。

比如，地下车库？

这时电梯停了下来，明显已经下降有一段距离。

陆世风连按几次按钮，大门却纹丝不动。

周夏这才留意到这电梯其实有些年份了，天花板角落里有蜘蛛网和灰尘，墙面也有油漆剥落。

只是刚才急着进来，光线又昏暗，他没有注意到而已。

现在，电梯就像一个年久失修的铁笼子，还是个无法开启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