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88章 第 88 章

群情纷乱间，“噗”的一声，图书馆的灯全灭了。

原来断电了。

之前勉强还算镇静的军官们再也沉不住气，纷纷朝大门涌过去。

周夏被这种紧张的气氛感染，也紧随其后。

但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红浪翻滚，铺天盖地的暗红色液体正不断顺着坡道倾泻而下，乍一看还真有“血流成河”的效果。

只是这红浪带来的不是血腥味，而是微酸的酒味，还夹杂着阵阵果香。

周夏虽不喜欢酒，看着也心疼。

声东击西的大招一般是放火，把主力引去灭火后，再实施救人**。

“放酒”还是头一回听说。

这肯定会影响环境，一旦暴露行踪，说不定还会上军方的黑名单。

那家伙怎么会想出来这样的骚主意？

军官里有人叹息道：“嚯，要是银行金库爆发金钱洪水该多好啊。”

另一人接口说：“那最好在我家附近的支行爆发。”

欧文呵斥他们道：“还有闲工夫做梦？”

说完这话，他大喊道：“大家分两批，编号单数的和我去档案室抢救纸质文档。双号的去执行封锁、引流任务，尽量把酒引到田野，别让它们汇入大海。”

安排好这些，他瞥眼身边的周夏轻声道：“乘乱逃吧，请告诉邹洁，我尽力了。”

此刻基地的警报已拉响，情势越来越急，葡萄酒从高处蓄积势能，夹杂着一些断木、石块不断俯冲，速度也越来越快。

大家就听见背后图书馆大门发出几声怪响，随即便听见人喊：“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等众人转过头，就见从图书馆涌出一阵血红色的巨浪，一只硕大的玻璃盒，不对，应该说是“水晶棺”正浮在浪头，迅速朝海边的低洼处冲了过去。

此情此景，欧文立即反应过来：断电后，磁吸锁失效，隐藏在墙壁里的百叶窗自动打开，密室里的霍华德被“冲”了出来。

周夏则瞬间看清“水晶棺”里的景象：那人的残躯上缠着浸透鲜血的纱布，脸上扣着氧气罩，肢体则被紧紧捆缚。

不用猜，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放任眼前的一切发生，虽也能达到令霍华德彻底殒命的目的，但活罪难免，并非周夏承诺给朋友的“体面”死法。

想到这里，他立即撒开脚丫，追随着红浪蜿蜒奔跑，伺机阻拦水晶棺。

即使拦不下，这也是在军官眼皮子底下脱身的最好机会。

红浪越来越急促，即便是士兵们临时设置的障碍物也没有挡住它势如破竹的劲头。

就在水晶棺即将冲入大海的那一刻，周夏闭眼朝前一跃，拽住水晶棺上的把手，一起被拖入了大海。

耳边响起围观军人们此起彼伏的叫声，也不知道是担心人溜走了还是觉得太危险。

周夏哪里还顾得上他们，水晶棺破碎后，霍华德身上的血腥味难免招来鲨鱼啃咬。

如果他还有更痛快的死法，就让自己来做那个执行者！

他和水晶棺一起垂直坠落入海，葡萄酒如海后，则如墨水般四下散开。

海边百米内基本水深为3-5米，水底遍布着各种珊瑚礁和鱼群，在阳光和海浪的作用下，各种颜色交织荡漾，非常漂亮。

水晶棺一冲尚未到底，用惯性拖着人继续前行。

周夏想尽力用双脚蹬地，却根本踩不到地面。只能被迫又朝前冲。

这时候已来到水深约为12-15米宽的台阶下，水晶棺从台阶上跌落后，碰到一片珊瑚礁后，发出“咚”的一声，被反弹朝上。

也不知哪里飞来一片巨大的鱼尾巴，照着水晶棺就扇了一记。

哇，原来这里还藏着只双髻鲨鱼！

终于，一路颠簸的水晶棺再也承受不起鲨鱼发出的迅猛力量，它瞬间破碎，化成亮光闪闪的碎片，以缓慢地速度四下飞散。

谁也没注意到，一枚亮晶晶的锋利薄片，先是从霍华德头部穿过，继而又直接穿入鲨鱼脑中。

周夏躲开玻璃片后，才发现那双髻鲨貌似被卡在珊瑚礁了，鱼腹两侧都磨出了血。

而霍华德的残躯，则连同大块的碎玻璃，不断翻滚着，以摧枯拉朽的速度继续朝前。

他顾不得鲨鱼，继续朝前追。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垂直的悬崖以及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海水的温度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刚才的水温至少要低3-4℃。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错觉，下降流正裹挟着自己，想把人吸入眼前的深渊。

他想也没想，直接转身朝回游、朝上游。

游了一会儿，周夏才察觉出耳朵有点疼，应该是刚才的潜水深度增加太快，身体受不了巨大水压而做出的警示。

霍华德早已不见，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就这样消失在了断崖处。

周夏游了好久才敢回头朝那处海底断崖望：

再深入一点，水压会让人忍不住把空气呼出来；

再深入一点，肋骨就会断掉；

再深入一点，眼中血管爆裂，眼球便可以爆了。

他明白这次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朝下潜了。

据说海难中失事船员的遗体，基本上在海底浸泡三天后，皮肤就会被含盐的海水彻底溶解。

他在心底默默地说：再见霍华德，我真得尽力了。

终于，周夏转身一口气浮上海面，大口地喘着气。

他发现当前位置离空军基地已经很远了，但并不是他来时的那个海滩，若想安全返回，还得想办法找来时路。

他只好又钻进水里，继续摸索回路。

这一次，周夏又遇上之前的那头鲨鱼，而且发现这家伙是肚皮朝上被卡在珊瑚礁里的。

他在网上见过一种解释，说鲨鱼翻过来以后会进入到强直静止状态，因为脑部分泌了大量的神经递质血清素，达到一定浓度后，鲨鱼便会进入“睡眠”状态，神志恍惚，等于失去意识。

所以把鲨鱼反过来是一种有效制服它的手段，虎鲸就是这样扑食鲨鱼的。

周夏缓缓从双髻鲨附近游过去，只见那傻大个突然朝自己吐了个大泡泡，又点点头，好像在示好。

作为一个讲礼貌的好青年，周夏条件反射般地点点头，还吐出一串小泡泡。

双髻鲨又甩下尾巴，好像在催促他过来帮个忙。

周夏心说，这大鲨鱼怎么看着人里人气的？

他随手去摸贴身的口袋，心想要是小刀还在就帮你一把。看你这怂样，我也不担心待会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没想到匕首还真在，于是周夏就拔出刀，游过去，在它胸鳍所在的地方开始撬那些珊瑚礁。

双髻鲨没有任何惊慌或者敌意的攻击，只是一动不动地，用眼珠上下打量着他。

就好像一个巨人观察一只猫帮自己解开套在脚上的绳索一样。

最让周夏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珊瑚礁被撬松后的2秒钟之后，双头髻意识到能动了。

它盯着周夏的眼突然变大很多，瞪得溜圆，明显看到鼓了出来。

就好像人类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那种瞪大眼睛的表情。

这种接近人类的动作，他真的在其他动物身上没看到过。

获得自由后，双髻鲨笨拙地摆动着尾巴，好像刚学会游泳的孩子那样，试探着在水里摇摇摆摆地晃了一圈，还围着周夏兜了好几回，这才慢慢游远。

周夏又一次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时他发现，岸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艘救生艇，看船体上的标志，应该属于军方的。

完了，又要被他们捉回去了？

救生艇上的船员好像也发现了他，因为船上的几个人指着周夏身后，正比划着什么，即使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也能从动作里猜出他们的惊慌失措。

与此同时，周夏听见脑后的半空传来阵阵轰鸣，就是很多虫子震动翅膀的那种“嗡嗡嗡”噪音，听上去就令人头皮发麻。

他心说，又怎么了？我咋就这么倒霉！

还没等到他转过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原来有一朵会移动的乌云遮天蔽日，将他眼前的阳光挡住了。

一群蝗虫正在飞舞不停。

周夏耳膜中顿时都是它们发出的“嗡嗡嗡”，根本没办法思考。

密集恐惧症患者的脱敏疗法，就是看一眼这群密密麻麻的东西，保准立即晕倒不省人事。

还好那朵黑云很快又朝两边散开，宛如舞台上一块黑色的幕布被人从中整齐扯开，露出舞台正中的人物。

只见海面上飘荡着一艘小船，满头银发的邵太太正站在船头，手里拎着杆鱼叉，像传说中的海神之母，威风凛凛。

周夏还在想这是不是幻觉，只听见她喊了声：“上船！”，随即便把鱼叉朝他伸过来。

虫子军团继续轰鸣着，又朝空军救生艇冲过去，空中不断变换形状，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丽莎的声音从船头传了过来：“趁着他们自顾不暇，咱们赶紧走！”

周夏这时已然得救，看着她们动作熟稔地开船、躲避暗礁，似乎对这片水域特别熟悉。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满脸都写着疑问，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他才想起手机，奈何早就注满了水，网络也断了，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

过了好一会，确定摆脱了军方的追踪，邵太太才道：“先和我回岛躲一阵儿。”

周夏并没有立刻询问她为什么来营救自己，而是简要讲述了他来基地的前因后果。

邵太太望着早已不见的海岸，冷冷道：“欺骗一群热血青年为不存在的荣誉献身，是他们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