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192章 第 192 章

座头鲸出现后，用脑袋顶着那片孤岛缓缓转向，看样子是要把岛屿推回到海岸上。

马姨兴奋地大叫，直升飞机也连忙跟了过去。

等到他们降落在海边时，蚁岛已靠岸，不少蚂蚁都纷纷恢复人形。

只是各个均狼狈不堪，但所有的人，包括飞机上的马姨，此刻都被海边一位老人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年纪大点的，浑然不顾自己衣不遮体，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前仆后继地匍匐在老人的脚下，有人大声道：“女王！”

还有人在热泪盈眶中喊：“陛下，您还在啊！”

马姨的表情则从惊愕变为惊喜，轻声道：“是母亲，她没有死！”

只有周夏注意到，老妇人脚边有两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各困着一只红蚁。

他尽力回想自己有关电脑软件的知识储备，从那些残存的信息中，捕捉到一个模糊的想法。

奥尔曼身上应该有一种病毒，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自我复制的那种。

死亡就是这个特定条件，而玻璃罐子相当于杀毒程序。

问题是，如果女王有杀毒程序，为什么偏偏要等局面恶化到这种地步才拿出来？

思绪混乱中，他见马姨想要跃出机舱，不由也站起身。

冷不防肩膀上被一只灼热的手掌扣住了。

周夏转过身，发现麦哲伦神色迷离，担心道：“你怎么了？”

说完这话，他刚凑近去看，不小心触碰到对方的手臂，滚烫得吓人。

麦哲伦道：“我快受不了了。”

说这话时，他轻微地蹙了眉，那是属于年轻身体特有的某种敏感。

周夏心里不由一动，立即想要收回手，没想到又被麦哲伦一把拽过去，力气大得出奇。

此刻，马姨正迫不及待想离开，见状忙咳嗽几声才道：“大蒜对狐狸来说是发情的，我先出去，你们尽情地庆祝胜利吧。”

说完了话，这人竟跑了！

麦哲伦仍紧握着周夏的手，喉结动了一下，俯身就想亲下来。

周夏一脚踢过去正中他肩膀。

见麦哲伦脸上露出痛苦表情，他一时又有些不忍。

麦哲伦挨了揍，倒也不气不恼，反而还撒娇道：“我早说过不能用大蒜，是你不听嘛。”

这家伙跟上了发条似的，很快又扑过来，周夏气不打一处来，两人很快就厮打到一起。

这时，机舱门上传来“笃笃”声，有人来敲门。

可舱内的两个人都没功夫理会。

于是外面那人开门探进脑袋，看到眼前的情景后大叫一声：“啊，我的眼睛！”

来者竟然是伊曼。

眼看他就要关门离开，周夏气急败坏道：“还不帮我？”

麦哲伦也认出伊曼，便学着周夏的语调道：“快把这个冒牌货手脚捆住。”

伊曼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饶有兴致道：“你们要是玩情趣的话，我先回避一下？”

周夏怒不可遏：“玩个屁。”

麦哲伦大笑：“对啊，就是玩那个屁.....”

他大概突然想起这种语调并不符合周夏的寻常行径，因见伊曼还不行动，立即板下脸斥责道：“你不想回白鸟城了吗？发什么呆？”

伊曼最讨厌被人威胁，而且周夏从来不这样声严色厉地对他说话。

此刻他已有了主意，飞快就钻进驾驶舱帮忙。

麦哲伦心中不甘，但嘴还硬，大叫道：“三个人也行啊，不过我得当上面那——”

话没说完，伊曼和周夏已分别钳住他的两只手。

伊曼根本听不得他满口胡话，上去左右开弓，疼得狐狸君哇哇大叫。

见麦哲伦的原本白白净净的脸颊多了两只红手印，周夏忙拉住伊曼胳膊斥责：“谁让你揍他了？”

麦哲伦癫狂大笑：“瞧瞧，我老婆多会心疼人哇。”

眼见得伊曼又是一记耳光要下来，周夏挡住他的手：“先捆起来，等他药劲儿过了再说。”

海滩更远处，女王拉住马姨的手叮嘱后事。

她款款道：“我用最后一口气，拯救了萨特本子民，接下来死而无憾了，你们不要吃惊，更不必安慰。”

听着母亲苍老而低弱的声音，马姨含泪道：“您离世后，萨特本又该如何呢?重建，还是搬迁，您有什么建议？”

女王笑道：“未来就像冰山一样，十分之九都看不见。以后嘛，自然会有比我更强的后继者--或许你们都是其中之一。”

马姨支支吾吾：“我，我虽然看过很多书，并不适合做领袖。”

见臣子们都面露惊慌，女王叹道：“孩子，你对世界的了解全部来自书本，而不是一手的考察，为什么不亲眼感受下这个更真实的一切呢？”

柳博夫插嘴：“要不要寻找和其她蚁群合作，毕竟都是母系社会？”

女王摇头道：“母系社会不是平均分配，更不会平权，况且母系以女子的血缘为核心，其她族群的女性毫无价值。”

又一个人问：“要给男人自由身吗？”

女王表情严肃：“男人不是敌人，敌人是那些希望永远享有特权的人，是那些希望永远做人上人，压榨普通人的人！他们有时是女人，有时是男人。”

她看看她们，叹口气：“如果你们拿不定主意，可以搬迁到第三象限高频区寻找最擅长的赛道，让社会和人民在时间的高速运转下，自我迭代、做出选择吧。”

“至于我自己，”她最后一句话非常小声，最前排的几个人只能勉强听见:“吾事已毕。”

此刻，女王布满皱纹的脸孔显现极度的出安详与疲惫。

马姨指着地上的玻璃罐子问：“这个呢？”

女王平静地说：“罐子是我好不容易造出来的，但她身上的病毒我还没办法破解，一起带到第三象限吧。”

有的麻烦，当下既然无法解决，只能让它在时间的土壤里降解。

周夏听到她们的对话，一一转述给伊曼，两个人都认为女王的建议很有道理。

毕竟蚂蚁按照不变的模式已进化一亿多年，但能降维打击它们的动物依然数不胜数。

现在，蚁族是要换个路走走了。

伊曼不忘纠正他道：“她们不是蚁族，是蚂蚁。”

他停了一下，由衷地感慨：“还是人类最幸福，别看好吃懒做的人越来越多，永远不乏异见奇说，但整体进化反倒越来越高级，这样你们才有了更多的时间**。”

说完这话，伊曼回头看了眼被捆绑的麦哲伦。

周夏原本想说“我没和他**”，转念一想，还是又转话题道：“你怎么赶过来的？”

伊曼道：“毛姐指了路，但进城以后我迷路了，直接掉进一个超级豪华的地窖，没想到是女王的宫殿，她让我把她送到这里，那我就提出来自己的条件，算是达成了合作。”

这个条件就是：全城接种疫苗。

“既然她想让臣民们坚定不移地走人类的老路，我就建议打疫苗，让他们从根本上完成蜕变。”伊曼尽管说得不徐不疾，还是能看出来小小的得意。

周夏拍了下他的肩膀，以示赞赏。

那边女王终于过世，众人迅速就地将她掩埋。

马姨这才带着臣民们来到周夏几人面前：“谢谢你们，女王都和我说了，现在请为所有人注射疫苗吧，我们需要人类的五感更好地感受世界。”

接下来就是伊曼和周夏忙碌的时候，马姨和柳博夫忙着维持秩序。

疫苗接种快结束时，柳博夫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要不要为它注射？”

见她用手指着罐子里红蚂蚁，马姨夫迟疑道：“它现在连人形都没有，怎么打？”

说完这话，马姨将玻璃罐攥到手里，仔细观看了半晌：“或许增强了人的感受，它的心智受病毒的影响会少一点？”

柳博夫刚想否决，只见罐子里红蚂蚁猛然将两只复眼贴到透明的罐子上，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就是这个眼神，马姨不由呆住了。

她有种被电流击中的心悸感，因为在红蚂蚁那张狭长的脸上，突然凸显出许多狰狞的线条，这些线条一会儿组合成老奸巨猾的笑容，一会儿又变成嗥叫中的骇人表情。

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察觉到某种强大的意志，正在借助奥尔曼的残躯瞪着自己。

那陌生的意志，可怕的灵魂，关键是马姨觉得并不陌生。

她之前分明见过，在为周夏编织幻境远洋航行时出现过一次！

马姨在惊呼中松开了手，玻璃罐子跌落在地。

没碎，但瓶口开了。

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瓶子里的红蚂蚁已迅速脱身，它并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径直冲向了大海。

大家立即反应了过来，它这是要跳海自杀。

好多人都连忙赶过去围追堵截，问题是人人都知道这东西杀不得，又担心它突然反扑，于是各个都缩手缩脚，不敢用十分力。

眼见得红蚂蚁离海岸线仅有几米远，只听得一声啸叫，从人群里窜出来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它速度惊人，连跑带窜，几步就追上红蚂蚁，并伸出毛茸茸的右爪直接朝下一拍。

正在紧追慢赶的人群都不由自主发出“啊”的一声。

只见狐狸慢悠悠地掀开右爪，大约是想偷窥一眼。

哪知道右爪刚松开，面前“嘭”得散出一团白雾，红蚂蚁巨大的身影竟又一次出现了。

麦哲伦反应敏捷，刚想转身逃跑，见周夏赶过来想帮自己，立即上前把他扑倒，大喊一声：“危险！”

红蚂蚁用尽全力抬腿做踩踏状，哪怕麦哲伦动作很快，还是生生挨了一记。

不过这一脚之后，红蚂蚁也是筋疲力尽，很快又恢复成迷你状，甚至连动弹的力气都没了。

柳博夫连忙捏着它的翅膀，把它塞回了玻璃罐子。

马姨和伊曼此刻也赶了过来，齐声道：“你们两个没事儿吧？”

周夏扶起麦哲伦，只见他额头处的皮肤已然破裂，参差不齐的伤口呈犬齿状，正不断地朝外沁血珠。

皮肤受损，意味着保护屏障有了裂痕，麦哲伦作为“美男小白”的经历恐怕要彻底落幕了。

奇怪的是，原本对这身皮肤恋恋不舍的麦哲伦，此刻表情倒是出奇得平静。

他还用教训的口吻对周夏道：“别用那种又同情又可怜的眼神看人好吗！大蒜的药效早没了，现在就算你求我，我也不能和长得那么像自己的人做那种事！”

不等马姨她们拿来药，麦哲伦早就恢复了原样。

柳博夫却仍然喊他道：“小白哥，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第三象限？”

麦哲伦连忙摆手回绝：“谢谢你们的邀请，我还是继续在原来的地方混日子吧。”

他又有些扭捏地问马姨：“你以后会不会在萨特本的编年史上记录‘从前有只很勇敢的狐狸’？”

见马姨重重地点头，他两只眼睛笑得几乎都看不见了，欣慰道：“从此以后，萨特本吹过的每一缕风，都像是在对后人讲述着麦哲伦变身前后的的传奇——我的一生，好像活了好几回耶！”

不等周夏开口邀请，他又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大多都是因缘际会，缘尽则交疏，老兄——”

见他有话要讲，周夏立即走近，只听对方傲娇道：“长得好其实也就那样啦，我还是更喜欢以前丑丑的你，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望着这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周夏不由想起一句歌词：我的爱给谁都很真挚，不是因为你好，是因为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