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165章 第 165 章

救生艇一边朝后退，一边缓慢下坠。

所有人都明白它正在一个看不到边的深坑中坠落。

没人敢四下张望，他们害怕什么都看不到，这比看到什么更令人惊慌。

周夏此刻半倚在船舷上紧闭双眼，试图具现出一架直升机，好取而代之眼下的救生艇。

他努力搜刮着记忆里有关直升机的内部细节，不足的地方再通过搜索引擎补全。

那只神奇的画笔在脑海中不断勾勒线条。

“嘭”、“嘭”两声，救生艇尾部变成尾翼，大家头顶还多了个透明的机舱盖。

但直升机的旋翼还没出现，所以机身还是不断下落。

伊曼冷静地问：“需要帮忙吗？”周夏脸色惨白：“我的算力恐怕不够。”

伊曼果断命令阿姜：“你来接手，驾驶杆朝上扳就行了。”

当务之急就是跃出深坑，一直朝上飞总归是没错的。

他的命令里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严，阿姜尽管吓得一直哆嗦，还是战战兢兢地爬过去，接手飞机。

伊曼则抱住周夏，同时喝令所有人过来。

阿姜人矮手小，只能两只脚用力蹬着方向舵，双手抱紧驾驶杆，根本无暇顾及身后。

他听见身后传来伊曼的声音：“一二三，你们就像我这样做！”

他深呼吸一口，把转向窗外。

此刻的内陆湖大陆架已经开始显露，曾经深不可测的海底正在被迫现出真实面目。

那是一个浩瀚的深坑，有着庞大的海底山脉，崎岖不平且走向不一。

从高空看它四周凸，中间凹，越朝漩涡的方向，越布满了深深的峡谷和沟壑。

阿姜仅是看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胸中涌现出难以遏制的恐惧和紧张，不由闭上双眼。

他忍不住大声嚎叫：“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没人理他，机舱这狭小的空间内好像就剩下他一个人。

阿姜哭道：“周队长，伊曼，你们还好吗？”身后仍旧死寂一片。

阿姜在战战兢兢中回过头——所有的人都看不清，只有一个刺目的光球不住闪烁。

他想起妈妈的那句话：你就是个倒霉的孩子，去哪儿都帮不上别人，存粹是个累赘。

阿姜悲从中来，在绝望中嚎啕大哭：“你们不会都死了吧？”

水面越来越低，阴影覆盖四周，直升机的下坠速度也在不断加快。

与此同时，海浪呼啸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可见漩涡越来越近。

那漫长的瞬间，却给阿姜以永恒之感。

他突然听见一声剧烈的“咚”，旋即睁眼，才发现直升机的旋翼竟具现出来了。

而且玻璃窗上布满水滴，下雨了？

他瞪大眼，发现面前有巨大的海浪扑来，原来海水已开始倒灌，这说明直升机已接近波尼湾了。

窗户上的也不是雨水，而是不远处一个落差数百米的瀑布——更为汹涌的能量正在向他们涌来。

原来他的双手一直没有放松，刚才竟然真成功驾驶飞机前进了这么一段路？

阿姜抹了把眼泪，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继续任由直升机在瀑布的吼声中艰难上升。

机身颤抖着，在巨大瀑布形成的水雾中时进时出。

有时候他觉得四面八方全是雾气，有时又觉得头顶乍然变亮。

可见飞机正在缓缓出坑。

终于，飞机颤抖了几下，从怒海中弹跳出来，把咆哮的海浪留在了身后。

阿姜还来不及欢呼，就见不远处天幕上，接连不断的闪电正在“噼啪”作响。

原来波尼湾的雷暴还守候在此。

成功逃离深海的他，此刻情绪稳定得多了，也对飞机的驾驶杆有了更为直观的认知。

勇气在慢慢滋生，他继续尝试着朝上冲刺，同时开始尝试着用驾驶杆来躲避那些闪电。

它们交织成网，每道电弧的摸到都带着分叉，每一个都飘忽不定，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巨掌在空中来回扫荡，好几次差点扫到尾翼。

机舱内的温度随之升高，飞机之前沾染的海水迅速蒸腾为热汽，透过它们可以看到连舱壁都有些扭曲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一下子明媚许多，四周只剩下直升机的轰鸣。

陌生而狰狞的世界一瞬间恢复了熟悉的面目。

蔚蓝的天空安详，高空下的大海平静。

飞机似乎正在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地方翱翔。

身后传来伊曼平静的声音：“好样的。”

掌声随之响起，只是听上去有气无力。

阿姜不敢转身，又哭又笑道：“你们怎么不早点吭声？我以为，以为，”

伊曼这时已经过来，他接过驾驶杆很认真地说：“你流的泪不居中，要两个眼睛一起双边居中流对称泪才可以。”

阿姜“扑哧”一声笑出来，回到后排的座位上。

只见二副和另外几个水手东倒西歪，各个好像大病初愈。

周夏则面色惨白，他小声说：“你平常养猫吗？”阿姜困惑地回答：“不养。”

周夏笑道：“如果养的话，将来身边最好放个猫窝。”

阿姜问：“不养呢？”

周夏道：“如果不养的话，以后可以养一只。”

话音刚落，一只瘦小的白猫喵呜一声跳上阿姜的肩。

它眼角有好大的一块黑色的东西，阿姜刚尝试着去抠掉它，白猫立即呲牙咧嘴地开始哈人。

伊曼解释道：“毛姐的算力损耗太大了，需要修养一阵儿才能恢复人形。”

阿姜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惊道：“直升机的旋翼是你们一起合力具现出来的？”

周夏动了下嘴角，算是回答。

二副他们则用眨眼表示承认。

原来伊曼让自己接管飞机，也是为了避免让原本就有身体缺陷的自己再度陷入危机。

阿姜伸手抹了把泪。

良久，伊曼看着万米高空以下的湛蓝色大海，自言自语道：“我们都冲出波尼湾了，是不是意味着？”

阿姜道：“意味着快到了！”

但极目眺望，下面并没有心型的岛屿。

飞机又飞了一会，阿姜叫道：“前面有个小岛，过去看看。”

令人失望的是，它是一个罕见的环形岛屿，里外共有三圈，但并非东吉岛。

伊曼把飞机从降低到约莫2000米的高度，阿姜看清它最中间的圈层一片是茂密丛林。

在阳光下还有金光闪闪的东西，应该是屋顶塔尖什么的在反射日光。

阿姜道：“从没听说过这种环形岛，要不再找找吧？”

一直闭目养神的周夏插嘴说：“油还有吗？”伊曼看眼油舱指示，沮丧地回答道：“很少了。”

大家附身通过窗户朝下看：看样子是典型的热带风景，椰林广布，地上还落着不少熟透的椰子。

引人注目的是它那洁白无暇的沙滩，在灼热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周夏迅速记住它的形状，试着在搜索引擎中尝试了一下，没有任何信息反馈。

搜不到，屏蔽了搜索的无名岛。

他说：“只要岛上有植被，那么这座岛必然有淡水。”

伊曼领会他的意图，道：“得嘞，那就下去休息一会儿？”

大家都表示了赞同。

飞机开始降落，不过略微出了点岔子。

它好像先是“滑”了一跤，因为机身明显地倾斜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然后四个起落架似乎遭遇到某种弹性介质的反弹，机身在下落中稍微朝上“颠”了那么一下。

别人都没发现，可周夏明显地察觉到了。

那种微妙的感觉，很难形容，就像岛上有个半圆形的透明罩子对他们的降落进行了一下“反抗”。

难道是这座岛并不欢迎我们？

周夏心里嘀咕道，他并没有立即把这种感受说出来。

直升机缓缓落在沙滩上，轰鸣声迅速消失。

落在地面的感觉真好！

这里应该是环形岛屿的最外圈，除了椰林，就是一些不高的山丘，整体观感清新自然。

内圈第二层的岛屿和外圈之间约有500米远，宽阔的水道上，即便有数只大型轮船并行也完全行得通。

从外眺望，还可以清楚地看见内圈地面上残留着不少树桩。

周夏带着水手欧尼找了个可以容身的干燥山洞，二副则带另外一个水手雅各布去找吃的。

伊曼和阿姜去观察四下的环境。

岛不大，不一会六个人就重新相聚在一起。

二副说这个最外层的岛上不仅没有人什么土著，连小动物都没有，估计晚饭只有椰子吃。

也好，陌生的地方有活物的话，难免令人有危机感。

阿姜则说：“看了一圈，没有任何浮桥或者船只通往第二层岛屿，估计这里荒芜很久了。”

这么说，真有人住在岛上的话，不同圈层间来回只能靠游泳了。

说完这些，阿姜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我还看见了什么？”

见二副他们的脸上立即露出不安，周夏明白大家刚从危险中脱身，再也耐不住惊吓了，便道：“你直接说。”

伊曼见状忙道：“我们刚才在椰树林里，阿姜说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可以过去问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想真要有一群人，飞机降落时动静那么大，怎么一个都没出来打探？”

结果等他们过去一看，原来是一群石人像，看上去比正常人稍微矮一些。

他们就像聚会那样三五成群，神态各异，男女老幼都有。

看着这么活灵活现地一群石人聚集在空旷的地面上，哪怕他们不说、不动，观看者也体会到了一种荒谬诡异，并不想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