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狂人 第149章 第 149 章

周夏再度睁开时，发现自己靠墙而坐，双腿都是麻的，眼前依然是意料中的漆黑一片。

不远处火花不断闪烁，打火机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奇伊有气无力道：“你不会想抽烟吧？”

伊曼背对着他们，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傻，我不傻。”

溶洞里不能吸烟，万一氧气不足很危险，周夏猜测他只是点烟核实下附近哪里有通风口。

他轻声问：“这次用了多久？”

伊曼终于成功点燃香烟，他盯着火苗观察着风向，半响才说：“三分半。”

周夏的腿终于不麻了，起身后借着香烟微弱的红光，发现伊曼有点和之前不大一样，他随口问：“头发颜色又变了？”

伊曼终于转回身：“还以为你们挂了。”

声音很平静，但仍能听出来情绪不佳。

果然，这次他难得多说了几句：“我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犯错。你们一个是AI，一个是队长，怎么能够犯这么幼稚的错误，随便就被忽悠进去？”

周夏想起幻境里把“他”推入深坑的情节，有点心虚，忙道：“让你担心了。”

奇伊揪着伊曼的前半句话不依不饶：“失败和犯错不一样吗？”

他的关注点向来容易跑偏，伊曼懒得去解释，调整了下双肩包才说：“反正对我而言，失败仅意味着对方太强大而已，并不能说明我错了。”

二哥主打一个自洽，绝不内耗。

三人根据伊曼的规划，继续前行。

蜿蜒曲折的溶洞可谓生机勃勃，不仅洞底有洞，洞中有河，洞中还有森林、鱼、虾、蟹，甚至还有那种长了飞膜的蝙蝠鼠，看上去像翼装飞行的老鼠。

最难得一见的是洞螈，它通体白色，头上没有眼睛。

毕竟在无尽的黑暗中，连身体的颜色也变得毫无意义，动物放弃视觉也很正常。

渐渐的，洞穴变大，钟乳石和石笋都不再出现，空气一改之前的潮湿阴冷，干燥凉爽许多。

而且洞里时不时出现一些类似于须弥座的岩床，墙壁也变得光滑了。

周夏猜测他们现在正在熔岩洞里行走。

这种洞穴是火山爆发后溢出的岩浆，在地下蔓延受冷后形成的，相当于在流淌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空心管道。

他对其他人说自己上线前，人类已经开始利用月球熔岩洞建设农场，因为月球熔岩洞的温度是17度，相对温暖且温差小。

地球上的熔岩洞必然更适宜居住和种菜。

话刚说完，三个人就停住了脚步，不远处的熔岩床上倒挂着一排的马铃薯和红薯，就像葡萄一样悬挂在空中。

岩床顶部有些微光，附近应该有天窗。

真想不到这样的条件里还有人在用气雾栽培农作物。

周夏叹气说：“好饿啊。”干粮快没了，水也没剩多少了。

但既然到了别人的地盘，不随便拿人家的粮食是起码的礼节。

大家继续朝前，即便脚步声尽量放轻，在空荡荡的隧道里听起来也很刺耳。

伊曼突然说：“快看。”

头灯那孱弱的光线影射着前方，左右矗立着两根颇有美洲风格的石柱，雕刻手法虽然粗犷，却也能看出来确实是人工的杰作。

和周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显得格格不入。

周夏问：“只有前面这一条路？”

伊曼点头道：“这条路走完就是尽头。”

至于原点，它就是数学里的抽象概念，究竟是一个像素，还是一平方公里，谁也说不清楚。

周夏朝前紧走几步，用手电筒朝墙壁上照了下，道：“快看，墙上都是画。”

两边的墙壁上起先是手绘的壁画，连壁顶都是像西斯廷教堂那样，内容是类似于圣经故事、希腊罗马传说等主题。

再走几步，开始集中展示挂画，内容则相对简单，景物、人物、风景，应有尽有。

然后就是雕塑作品，比如巨大的牛头、狮头，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堂的，未完成的作品。

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动物连眼睛都给进化没了，竟然有这么多色彩斑斓的美术作品！

究竟是给谁看的？谁又会来看啊。

周夏猜测它们的作者显然没想过会有人欣赏自己，可能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伊曼更直接：“我觉得作者就是画给自己看的。”

三个人都不大懂绘画，但都觉得它们的主人并没有恶意。

周夏记得有种说法叫“局外人艺术”，指的是作者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既不考虑主流受众，也不愿受市场影响，创作中自说自话，通常带有自我强迫的意味。

这样的人整日醉心于创作，通常对外界环境比较疏离。

大家正感慨不已，奇伊被绊了一脚，长廊里顿时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原来是他撞到了地上的杂物堆，里面都是袋子、盒子、书籍、颜料、油画笔、笔记本诸如。.

伊曼盯着那些东西，皱眉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原点在哪里？”

周夏有种直觉，原点就在这条画廊里。

根据他推测，熔岩洞由熔岩流的运动形成，当岩浆遇到了剧烈的环境变化，比如温差、地质地貌异变时才会终止流动。

也就是说杨朱当年创世纪时，多半在这里遇到了什么阻碍，同时觉得没必要再朝外扩张，第二象限就此戛然而止。

一直没说话的奇伊咳嗽了几声，开口了：“你们没觉得这些画有问题吗？”

他用手电在墙壁上匆匆扫了一通，道：“每张都是一副秘境，而且还都是蠢蠢欲动那种。”

周夏实在对那些动不动就把人“邀请”进来的幻境心有余悸，他问：“那我们怎样才能避免进入？”

“这些画全被封起来了，可能是有危险，或者作者不喜欢，觉得是废稿。”奇伊说。

那就好。

大家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来到一副黑白绘画前。

画的名字叫《黑白骑士》。

乍一看，上面有一队骑黑马、穿黑衣的士兵，正沿着类似于莫比乌斯环的道路行走。

这串黑骑士看上去像一串剪纸，每个人物之间都有大量空白。

当你把这些空白背景连缀起来，会发现竟然是穿白衣骑白马的士兵，他们正在反向行走。

这时，观察者因为有了“左”和“右”的观察经验，便会自动留意画中的“上”和“下”。

果然，同样也有黑衣骑士和白衣骑士交叉的情节。

总之，这幅画把同一主题，正向反向地罗织在一起。

形成黑白骑士互为背景，“亦此亦彼、亦进亦退”的局面。

周夏第一个叫道：“好绝妙啊。”

不仅技巧充足，意蕴也很丰富，让人看后总觉得意犹未尽。

伊曼盯着这幅画看了半天说：“我有关原点的导航就终止于此。”

奇伊把画掀起来，后面是平平无奇的岩洞壁，他脱口道：“要不进画里看看？”

周夏心里一动，以前都唯恐中招，现在竟然要主动进去了？

但是，好像又不得不如此。

他说：“这幅画也被封锁了吗？”

奇伊大笑数声，说：“那也难不倒我啊，让我想想办法。”

他在口袋里吭哧吭哧摸了半天，捧出几颗透明药丸，得意道：“都是绝妙的好货，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据他说，这些药丸分为两类，一种叫“推入露”，旨在助人进入幻境，普通的数据防火墙根本拦不住。

另一种叫“弹出饮”，这就很容易理解了，用来离开幻境的。

伊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哪里得来的？”奇伊得意道：“高频区一位大神送的！”

据他说自己用过很多次，因为有时候对方的幻境并没有发出邀请，奈何自己想探听点消息，只能偷偷进去。

“关键是别搞反，”他说：“我的一个朋友想进入，但他吃反了。”

呃，听上去不太妙。

伊曼问：“他去哪里了？”

奇伊说：“不知道啊，反正再也没见过。”

说完这个，他盯着手里的东西发呆，问：“如果现在就咽下去一粒弹出饮，会不会离开绿洲回到线下？”

周夏刚想开口，奇伊的思路愈发飘渺，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线下的原生质人吃了一粒弹出饮，会不会发现身处外太空，已经来到了宇宙最深处？”

说完这句话，他被自己的设想鼓动得兴奋不已。

伊曼不屑道：“难道忘了搬入规则？”

这个规则的大意就是：

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任何来自于高一个层次的定理、习惯、品性都可以照搬使用。

比如太阳东升西落，重物自由落体，这些规则在幻境里也能发生，并且进入幻境的人会为此增加身临其境的感受，毕竟它们符合人类的常识。

即使一些规则比较夸张，只要合理，对于打多了游戏、看多了玄幻剧的人来说，也能接受。

但你不能有相反方向的搬动，不能把低层次世界的某些规则、法器拎出到更高层次中。

比如，你不能把小说里的“哈利波特魔法力量体系”应用到现实，更无法将游戏里的石中剑、霸王戟拿出来大杀四方。

奇伊尽管知道他说得都对，还是不服气道：“如果拿出来后发现真的管用呢？我只是打个比方啊。”

伊曼指着他手里的药丸：“那就试试呗。”

恐怕试后就会像奇伊那位吃错药后杳然不知所踪的朋友。

周夏叮嘱了伊曼几件事，和奇伊分别拿起一粒“推入露”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