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雅同穆亓顺着线索搜寻了许久,竟又将人跟丢了,叶雅坐在马上,怒意直冲脑门,大骂道:“竟又被她逃了!”
穆亓在旁安抚她,沉静分析道:“调虎离山。此人心思缜密,想必早已知晓我等早已发现她的踪迹,将计就计,引我等离开沙平城。”
“我们走得这条路是往北境,北境寒苦,流放的罪犯极多,穷凶极恶,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抵抗的。”
“竟将我们当猴耍,等我抓到她定要她尝尝我们王城的惩罚!”叶雅气道:“那她会在哪里?总不能还在沙平城吧?”
她话语一落,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肯定。
叶雅也冷静了下来:“那日她与明殊遇上,只要她在王城内见过姨母的,一定能看出什么来……”她说着说着又不自信,“但是那明殊并非荆阳本家人,而是河洛的,许是我们认错了……”
穆亓摇摇头,温声细语道:“我瞧那明公子佯装男子,想来身份亦是假的,且我所知的荆阳本家与河洛明氏乃一祖同源。”
“不如我们将她绑回王城?”叶雅提议。
穆亓不赞同地摇头。
“王城如今这般乱,还是莫要让她犯险了。”
叶雅点头,倒是难得听了他的话。
“那妖女定是回去探查明殊的身份。”叶雅攥紧缰绳,咬牙道,“他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可不能让他遭了那妖女的罪。”
“回程!”她气沉丹田一喊,扬起马鞭往马屁股一拍,一阵呛鼻的风烟飞起,人马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其余人也紧随在后面。
*
明姝送走了叶雅几人,又留在沙平城处理一些事,她与谢玄璟两人各有各的事要忙,但也能在用晚膳时碰上。
“今日瞧你时常出门,可是边疆之事还未平复?”明姝给他斟了杯茶,问道。
“倒也无事,左右不过是闲散军务。”谢玄璟给她夹了块她爱吃的肉,笑问,“你呢?要事处理好了吗?何时回去?”
“过两日吧,怎么?谢将军可是要送我一程?”明姝促狭一笑,看他反应。
“送自然是——”他拉长声音,凤眼一眯,两指夹住她的脸颊肉,心道竟比小时候瘦了不少,暗自可惜,一边动作着多夹了两块肉进她碗里,一边话不停道,“要送的,我们久别重逢,难得再见,自然是要好好送你一回。”
“怎么?你今年又不打算回去了嘛?”明姝疑惑,“仗都打完了,你不回去看看家里?”
谢玄璟笑了笑,避重就轻:“再说吧。来,多吃些,瞧你瘦的,明家可是不给你饭吃?脸颊肉都没了。”
明姝无语,紧忙扒拉开他夹菜的动作:“够了够了,吃太多夜里易积食。”
谢玄璟满脸可惜。
“对了,明日我得出一趟城,不用担心,晌午便回来。”
“护卫可够?用不用我从营里调几人护你?”
明姝打住他的念头:“够的够的,私调军士可是死罪,你别搞这套。”
谢玄璟瞧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忍俊不禁,也忍不住不逗她,点头道:“谨遵明大人嘱咐。”
“少贫嘴。”
谢玄璟与她相视一笑。
翌日一早,明姝便领着几个人出门。
她前脚刚走,谢玄璟后脚也走了出去。
“她走了?”
管家的老伯听出他的意思,点点头,说道:“方走了一刻钟。”
“嗯。”谢玄璟点头,接过马夫递过来的马鞭,翻身上马,一面道,“放机灵点,若有事,及时禀报。”
“是。”
说罢,他御马走向军营。
明姝骑在马上目光灼灼地往向前方,细看却能看出她的失神。
她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几人停了下来。
“你们先留在这里,若我半个时辰未回,去军营向谢都司说,”她顿了顿面色凝重,“西行十里,月辉映石。”
那几个仆从慌乱,急忙道,“东家您这是要做什么?”
“无事。”明姝淡然一笑,心道不过是追寻一些陈年旧事。
“你们停在这,不会有人要伤我的,放心。”
明姝说罢,策马向西,一路直行。
马入石林峭壁,她翻下马,在峭壁旁摸索许久,不由气馁,正欲坐下,一能三人环抱的石块背后走出一身形婀娜高挑的女子,脸覆面纱,盈盈朝她走来。
“好久不见。”来者笑意盈盈对她说道,声线与她绰约的风姿格格不入,晦涩暗哑,“我是该唤你明大东家,还是明家五姑娘?”
明姝哂笑,抱臂不甘示弱,“珈罗王妃喜欢喊什么便随您都意,哦,您现在可不是王妃了,罗姑娘。”
罗珈眸色一沉,幽深明亮的眼瞳宛若蛇瞳紧盯着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掀开脸上的面纱,一张惊世骇俗的脸露了出来,只可惜一道从侧脸蜿蜒至额角的烧伤疤痕使得倾城的面貌有了瑕疵,配上她阴冷的神色格外骇人。
“五姑娘果真是伶牙俐齿,专往人心窝窝戳。”
明姝但笑不语。
“还未感谢你替我调离叶雅他们。”
那日与她撞上,是她故意所为,就为了将密信传给她。
明姝也不想与她多待,开门见山道:“你说的我已经做到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
罗珈笑道:“自然。”
她从怀中拿出一小巧卷轴,当着她的面展开,说道:“画中人便是你的父亲与母亲。”
说罢,将卷轴扔了过去。
明姝急忙展开,细细看着,确实是她的父亲。
她曾在祖庙中见过。
“我没骗你吧?”罗珈的声音传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旁边的女子,天姿国色,明艳夺目。
明姝两世来对她没有一丝印象,但从她的容貌中亦能看出与自己相像的模样。
倏而,她眼眸猛睁,看向面前的女子,震惊道,“为何你与她的容貌……”
她哽咽,罗珈笑,接着她的话,“与她相像?”
她抚上完好的右脸,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声,“自然要与她相像,不然我又怎会当上王妃呢?”
明姝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罗珈哼笑:“就是你想的那样,王庭的王痴恋自己的亲姐姐。”
“……”
“而你的母亲便是王庭的公主。”
明姝看向右下角的印章,她曾在萧临的书房中见过,与本朝字迹不同,确实是王庭的金印。
“他们如今所在何处?”明姝问出这句话时声线都是颤抖的。
罗珈对她的悲伤熟视无睹,反倒有了些许快意,笑道:“要想知道他们在哪,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明姝敛下外露的情绪,盯着她:“要我做什么?”
罗珈:“很简单,陪我走一趟王庭。”
明姝不解,明明王庭境内都是在通缉她,好不容易跑了出来,为何还要回去,再且还是要她陪她回去。
明姝收好卷轴,扬唇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仅凭一个卷轴就想让我陪你赴险,于情于理我也太过不值了吧?”
罗珈并未受她影响,只是自顾自地说:“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父母的下落,那你便同我走一趟,放心,路上只有你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跟我走。”
“……”明姝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实性。
“这个,”罗珈从怀中掏出一枚双鱼戏珠玉佩,只不过缺了一条,“是你父母的定情之物。”
罗珈扔了过去,一面说道:“你母亲曾在多年前给予过我恩惠,不管情况如何,我都不会恩将仇报的。”她说着,又眯起眼,呵笑道,“若是你不信,那我也有办法将你带走。”
说罢,她从袖中抽出一柄软剑,直指着她:“放心我不伤你,我只要你同我走一趟。”
“……”明姝抿唇,攥紧手中的玉佩,低声问道,“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罗珈见她态度松动下来,收起软剑,道:“你说。”
“我父母……可健在?”
“……”罗珈不语,只道,“等你去了王庭便知晓一切。”
“好,我可以跟你走。”看见她有了一瞬的愉悦,明姝不容置喙地强硬道,“但你得等我一段时日,三日内我将生意之事处理好,我便跟你走,如何?”
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但语气确实强硬的。
罗珈也着急着一日两日,勾起唇角道:“好,我信你一回,但我希望你别辜负我的信任。”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罗珈颔首,说道:“三日后我来寻你。”
明姝点头。
站在荒漠之中目送罗珈远去,心中提着的那口气松了大半,她好奇罗珈的来历,也好奇她为何非要她一同前去王庭。
跃上马背,明姝带着疑惑回去。
“哒哒哒……”
一阵阵马踏沙地的声响吸引她的注意,心不由地一提,难道又遇上劫匪了?
但抬眸看见的却是骑马飞奔朝她而来的谢玄璟。
马蹄急切,扬起漫天的风沙。
来者还身着着银色盔甲,目光冷厉,宛若杀神。
“吁——”
谢玄璟勒马在她跟前,扫过她全身,冷脸冷声道:“明小妹愈发不听话了。”
明姝心下一紧,从未见过他对她这样严肃冷厉的样子,一时愣神,心中忽地涌出一个念头。
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