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海西的将士们打了胜仗,班师回朝这天皇帝亲自接见,这无疑是当今圣上复.辟.之后,给大夏朝带来最好的消息。
近日京师的街头也多了许多军士,在边关风餐露宿、浴血奋战这么久,好不容易打了胜仗回来,将士们难得放松,都想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傍晚,陆染正在白兰的房中陪她说话,眼见白兰的腿就快要大好了,大夫嘱咐她可以适当练习。陆染正准备扶着白兰走一走,吴妈妈突然来拍门,“白兰,陆染在你这吗?”
陆染打开门,“吴妈妈,我在。”
吴妈妈对陆染的态度与对白兰截然相反,看见她便虎着一张脸骂道:“死丫头成日就知道躲懒!今日边境打胜仗的将领们都来了听音阁,前厅都忙成什么样了,快跟我走!我现在连倒酒的人手都找不到。”
陆染被吴妈妈风风火火地带往了前厅,今日场面果然热闹,几乎是清一色的武将,即便许多人身着便装,但那训练有素的身姿骗不了人。武将们大多热爱饮酒,对歌舞唱曲倒是兴致一般,一开始还能欣赏欣赏,到了最后许多人便已变成了拼酒。
拼酒热烈的桌前都有姑娘倒酒,毕竟一桌喝了多少酒,最后可都算在这些姑娘的业绩上。
这种好事也得论资排辈,陆染观察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偏远处只有两、三个人的桌前。
其中两位似乎酒量不佳,以小酌为主。而坐在陆染右侧的那位,年纪轻轻的一位少年郎将,面前甚至连酒杯都没有放。
年纪轻的应该好说话些,陆染决定就先从这位开始,她让自己表现得尽量有亲和力,扬起笑脸询问道:“这位小将军,今天这么高兴,怎么不喝酒呢?”
男子声音清越,“不了,多谢。”
另一男子道:“银州,人家姑娘都开口了,你真的不喝点?”
“喝酒误事。”
几人的对话仍在继续,陆染却一点没再往耳朵里听,她脑海里萦绕的只有两个字——银州。
提着酒壶,陆染睁大眼睛确认道:“银州,你是骆银州?”
年轻郎将看向陆染,“我们之前认识?”
真的是骆银州!
陆染惊喜不已。骆银州可以说是《庶女跃枝头》这本书中她最喜欢的女性角色,因为她是绝对的美强惨,悲剧人物总是令人心疼。
骆银州,其实是骆钰,在逃荒的路上,为了活下去她顶替了已故哥哥的名字,女扮男装参军出征。在战场上她机敏果敢,历经一场场战役,从一个小兵做到了副将,在这期间也和同僚袁铎之间产生了情愫。
但袁铎作为书中的男三,前期一直将心思放在女主贺映真的身上,只把与骆银州的感情当做兄弟情。直到最后骆银州心灰意冷,为救同袍战死沙场,他才知道骆银州的女子身份,也意识到了对她的感情,但为时已晚。
看着真实的骆银州就在眼前,此时此刻她还好好的活着,陆染按下心中的激动,“不认识,就是听人提起过骆将军的威名。”
“这样啊。”
骆银州整个人兴致不高,对陆染的恭维更是没放在心上,只望着台上唱曲的伶人发呆,陆染突然想起一节剧情,说的是有次打了胜仗,回京的路上她与袁铎说好了要去看花灯,但袁铎为了陪女主而改变了计划,丢下了骆银州一个人。
没有见过京城的花灯,直到骆银州死,都是她心中的一个遗憾。
书中写的不会就是这个时候吧?
陆染不推销酒水了,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弥补这个缺憾?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为庆祝大军凯旋,今夜东边的街市上点满了花灯,将军可有兴致去看看?”
骆银州迟疑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心事,过了一会才道:“不去了,一个人没意思。”
“正巧我也想去,将军若是不介意,我陪将军一起去吧?”
骆银州神色古怪地看向陆染。
陆染也觉得有些唐突,补充道:“其实是我特别想去,但店里头家管的严,不会生意不做放我们出去玩,除非客人点名要我们陪同。听说这花灯一年也未必有一次,将军就可怜可怜我吧。”
这个理由显然更值得相信,骆银州思索了片刻站起身来,“好吧,那便一起去看看。”
东市人头攒动,两侧花灯如银龙蜿蜒绵亘,将夜晚照亮得如同白昼。这应该是骆银州第一次来京城,她很快被这种梦幻繁华的景象所吸引,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
“骆将军,这里的杏仁酪很有名,我们去买点吧?”陆染指着一家店面道。
“好。”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陆染笑眯眯地盯着他,“骆将军,多出来走走吃些美食,心情也会变好哟。”
“嗯。”含下一口甜甜的杏仁酪,骆银州唇角漾起一丝笑意。为了伪装男子,她已经好久没有碰过这些甜食了。
骆银州的笑不似贺连寻的冷,也不似冯杭的温柔,是一种少年的清澈爽朗,面容是介于男女之间的俊俏,个头也高。陆染想,怪不得他在军营一直都没有被怀疑,鲜衣怒马少年郎,谁又能想到竟然是个女子呢?
“银州,你怎么在这里?”这时候迎面走来的一群人里,突然有一个人叫住了她们。
骆银州停住脚步,“袁铎。”
陆染顿时警铃大作,看看骆银州,再看看袁铎,犹如吃瓜群众。
“她是谁?”袁铎微扬下巴,觑着陆染道。
骆银州本欲直言,却瞧见了袁铎身侧相伴的美貌少女,改口道:“朋友。”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朋友。”袁铎皱起两道剑眉,打量陆染,“你今天不是和大家去听曲的吗,怎么出来了?”
骆银州反应平淡,“想走走就出来了。”
“我下午问你要不要一起,你拒绝,原来就是为了她?”
盯着袁铎那副明显不高兴的脸,陆染兴奋地暗暗攥紧拳头,吃醋了吃醋了,没有到自己在二人感情中还能当把工具人,这趟出来值了。
骆银州,“你与佳人相约,我自然不好打扰。”
回想起刚才灯火下,骆银州与陆染说话时露出的会心微笑,袁铎胸腔里一阵不舒服,语气也随之带刺,“我看是你不想被我打扰吧!”
被人爽约在先,此时又被他黑着脸再三盘问,骆银州的火气也上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与女子同游可以,我就不行?”
眼看二人再说下去就要吵起来,陆染有心调解,袁铎身侧的美貌少女却率先开口,“陆染,你是陆染吗?”
陆染刚才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骆银州和袁铎身上,这时候才仔细看向那位少女,袁铎作为男三,这时候陪伴着的应该是女主贺映真。
“四小姐?”陆染试探性地喊道。
“陆染,真的是陆染,好久不见。”贺映真看到陆染似乎很高兴,扭头朝后头唤道:“二哥你快来,陆染正巧也在这。”
二、二哥……?
贺映真话音刚落,花灯的背光处走出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贺连寻神色淡漠,耷拉着眼皮睨了陆染一眼,声音冰凉,“看见了。”
只一眼,陆染他的目光被压得差点抬不起头,她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却被贺连寻瞧得如同闺中寂寞的新妇红杏出墙,当场被夫君.捉.奸.在床。
骆银州偏头问陆染,“你们认识?”
贺连寻似笑非笑,“何止是认识。”
气氛有一种空前的凝固,骆银州和袁铎不吵了,他们都敏锐地发现了陆染与贺连寻之间的蹊跷。
悲了催了,陆染在心中暗骂自己,叫你看热闹不嫌事大,这回热闹到自己头上来了吧?
贺映真是知道内情的,她以为陆染与她大哥才是真,没料想二哥之前还好好的,眼下气压却如此之低,尴尬之余寻了个由头,将袁铎和骆银州一起带离了这是非之地。
等人都走远了,贺连寻望着尽头的花灯,收回视线时又扫到了陆染手中那杏仁酪,莫明觉得刺眼。
“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贺连寻先开了口。
“没什么呀。”陆染尽量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就是今天阁子里客人多照顾不过来,吴妈妈让我也去给他们倒酒。我看骆将军不大高兴的样子,就想着劝她出来散散心。”
“骆银州虽是副将,却出生穷苦,你要想靠他帮你翻身,几乎是不可能。”
“你说什么?”
贺连寻,“我说他俸禄不高,一不能帮你赎身,二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所以劝你别白费心思。”
陆染直直盯着贺连寻,“我想要的是什么生活?”
“富贵满盈,奴仆绕膝。”贺连寻垂下眼眸,对上陆染的目光,“就像你父亲没出事之前那样。”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陆染点头。
“你追求的不就是这些吗?你与我大哥为的不也是他能娶你,再帮你父亲.平.反。”
“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贺公子给我指条明路。”陆染声音拔高了两度,“既然骆银州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那谁能给的了呢?贺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帮我引荐引荐。”
贺连寻看向一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话不投机,那就不耽误贺二公子欣赏花灯了。今日阁子里将领多,我还要回去看看有没有贵客能攀附。”
陆染说完掉头就走,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贺连寻冷酷到近乎刻薄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愠怒。
然而走到一半,陆染又折返回来,贺连寻跟着眉心一跳。
摘下耳朵上的两只明月珰,陆染用力掷到贺连寻身上,“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