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前先告白 第4章 我是他弟弟

凌晨四点十三，路陆从床上弹坐而起。他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那里还残留着幻痛。轿车侧翻时云利护住他后脑的手掌温度，混合着挡风玻璃碎屑刺入皮肤的触感。

自从那场车祸后，他的生物钟就碎成了玻璃渣。每当阖眼，记忆就像倒放的胶片，安全气囊炸开的硝烟味，云利染血的衬衫下摆，以及最后时刻那人眼睛里灼目的光。

"明明该恨我的。"路陆把脸埋进掌心。

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可以说自从重新活了一回开始他就没睡过好觉，如影随形，加重了他的失眠症。每一个夜晚，他都在梦中挣扎，想比云利更快的把他推出去。每次看见云利，心底都会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感觉。

云利，为什么呢?

他不敢多想，云利为什么会在生死关头选择保护他?明明上辈子他对云利那么差，这样尴尬的关系，又怎会在生死之际舍身保护自己？路陆思绪纷乱，四点半了。他还有两个小时可以睡，云利闭上眼睛前在想，该请个假去看看医生了。

-诊疗记录节选

患者：路陆（19岁）

主诉：持续噩梦伴现实解体感

时间：2023年9月14日 16:30

路陆第三次调整坐姿。林医生钢笔尖在纸面洇出墨渍，状若蛇信。挂钟秒针卡在4:33的位置颤动。

"你说在梦里重复看见车祸现场？"林时砚将温水杯推过来，玻璃杯壁映出路陆眼底的血丝，"具体是怎样的？"

"那个梦..."他捏住校服袖口，第二颗纽扣早被扯掉的位置空落落发痒，"有辆银色轿车撞过来，我...弟弟扑过来护住我头。"

林时砚笔尖停顿，镜片后的目光像解剖刀，"现实中你们关系如何？"

"..我把他的作业本扔进水池，把他的笔记扔进垃圾桶，赶他去住储物间。"

林时砚在纸上画了个缠绕的莫比乌斯环"听起来你在梦境中完成了情感代偿，但为什么特别强调是弟弟？"

"他左手护住我后颈，右手..."少年突然噤声。"像是演练过千百次的动作。"林时砚突然倾身，金丝眼镜链扫过病历本，"现实中尝试过和解吗？"

"我之前以为是不能和解的关系。"他盯着医生钢笔在纸面游走的轨迹。“但这段时间，似乎好了很多。”

....

邓天星啃汉堡时溢出的黄芥末酱，正沿着塑料包装袋滴成钟摆形状。云利下意识转了下空荡荡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檀木珠压出的印痕。

“断情绝爱？"邓天星用沾着面包屑的指尖戳他手背，"你那串珠子是不是都断..."少年突然噤声，视线凝在云利骤然收缩的瞳孔上。午后的阳光正剖开玻璃窗，将云利颈侧血管照成半透明的青瓷纹路。

邓天星立马做出投降的手势。“不说不说。”

云利的手串是由一根红绳，一颗颗珠子还有路陆的校服纽扣串成的。

那枚校服纽扣是高二秋季运动会的遗骸。当路陆在千米跑道上踉跄时，云利看见他第二颗纽扣挣脱线脚的瞬间，金属光泽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

"前几天有一颗磕到桌角了，不敢戴了，怕坏。"云利突然开口，那天跑道旁积着前夜的雨水，路陆被搀扶着经过时带起的风，掀动他攥着纽扣的掌心。

"你就像地铁站收废品的老头。"邓天星突然把可乐罐捏出凹陷，"不过人家收报纸易拉罐，你专收..."他故意停顿，吸管搅动冰块发出碎玻璃般的声响，"路学长的垃圾。"

云利凝视着窗外梧桐树晃动的阴影，忽然想起上周替路陆整理书柜时发现的玻璃瓶。那些瓶子里装着烟蒂、揉皱的糖纸，还有他去年送的路陆根本不会用的钢笔替芯。此刻他的抽屉最深处，褪色的电影票根正与路陆断掉的手表链依偎成巢。

“你不喜欢物理，为什么要参加物理竞赛？”

脑子里又响起了昨天路陆问他的问题。

是高一开学第三周，物理组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时，路陆正在黑板上推导麦克斯韦方程组。粉笔灰在阳光下飞舞，他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云利？"物理组长王盛威推了推眼镜，"你不是一直在准备英语竞赛吗？"

少年站在门口，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我想试试物理。"云利的声音很轻，手中的粉笔却"啪"地折断。路陆在学校熬夜做数据，经常很晚才回家，在图书馆啃物理专著，桌子上堆满了物理笔记。

王盛威皱眉，"你的英语可以排在全省前5%，物理只是中等。你这个决定说不定会放弃以后保送机会。"云利的目光落在黑板上完美的答案，“有些选择，不是用分数衡量的。而且老师，我相信我可以。"

对，他选择物理，就是因为路陆。

“路哥，外边有人找！”同学扒着门框，冲着教室里喊了一声。路陆昨晚吃了安眠药，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抬起头，“谁啊？”

旁边的同学拽了拽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又是宋逸非……” 路陆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浮现在脸上。

他记得这个人，上辈子，宋逸非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狂追了他整整三个月，甚至在楼道里拦住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表白。那件事让他心烦意乱，第二天跟路崇岳和云利出去露营时心情极差，他和云利吵了一架，旅行提前结束。回家的路上，车祸发生了。

想到这里，路陆的心猛地一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如果宋逸非的事情再次重演，那那场车祸是不是……他不敢再想下去，手指紧紧扣住书桌边缘。

“路哥，外头还等着呢！”同学又喊了一声。

路陆猛地推开桌子站起来，动作大得让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顾不上这些，大步走向教室门口。

宋逸非是和他同级的男生。但追爱的行为让人很恶心，路陆一度觉得要被他搞得恐同了。其实从小到大路陆没少被男生表白，可能因为他白，脸也很不错，还有..有钱？学习好？但他没遇到过这种穷追不舍的。

走廊里，宋逸非正站在那里，脸上挂着那副让人反胃的谄媚笑容。周围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学生，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路陆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手指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你干什么？”路陆开口，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路陆已经用了非常厌恶的语气。

宋逸非却像是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情绪，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晚上可以跟我去吃饭吗？”

路陆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宋逸非的手指还悬在半空，路陆盯着对方发梢翘起的弧度，和前世分毫不差。突然意识到这才是最恐怖的，所有事物都在按既定轨迹运行，唯有他困在先知者的囚笼里。

“你有病吧？”路陆甩开宋逸非的手，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了墙边的消防栓。金属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校服渗进脊椎，让他浑身一僵。

宋逸非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笑着，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执着，“路陆，你别这么抗拒嘛。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聊聊天而已。”

路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闪过前世的画面，宋逸非在楼道里拦住他，大声表白，引来无数围观的目光。那种被逼迫的窒息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

“宋逸非，我再最后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请你离我远点。”路陆转身要走，宋逸非突然拽住他手腕。这个动作触发了他最深的恐惧。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路陆抄起走廊消防栓旁的扫帚就往对方身上甩，脏水被带出来的时候沾了路陆一身。

宋逸非踉跄着撞上窗台，他突然笑出声，"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宋逸非又伸出手要来拽他，路陆扔开扫把往厕所跑，却在楼梯口撞进一个温热的胸膛。云利单手护住他后脑重重磕在墙上，这熟悉的动作让路陆恍惚了一下。又皱起眉头看着他，想问你怎么在这里？这是高三的楼层。

"物理组活动室现在没人。"云利呼吸扫过他耳尖，"储物柜第三格有干净校服。"路陆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云利已经松开了他，转身朝走廊另一头走去。他的背影挺拔而从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路陆打开储物柜时，叠放整齐的校服上搁着半盒枇杷糖。这是云利给他准备的..？不会吧，他又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路陆拿起那盒枇杷糖，剥开放进嘴里。是不是自己最近总在半夜咳嗽..吵到他了。

走廊的另一头，云利站在宋逸非面前，眼神冷得像冰。他的身高比宋逸非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离他远点。”云利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宋逸非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和路陆的事？”

云利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是他弟弟。”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走廊里炸开。周围看热闹的同学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