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香饮 第8章 第八章

“诶呦！”茵陈痛呼出声，倒不是被摔疼了，而是因为鼻子撞上了苏木的背，她娇弱的鼻尖直直地撞到了他背上突出的骨头。

疼痛感猝不及防地从鼻尖涌上了眼眶，茵陈只觉眼睛一酸，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瞬间盈了满眶。

“你没事吧！”苏木有些紧张地问道，他倒是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只觉得刚刚背上被戳了一道，现在隐隐有些发麻。

“我没事，但是你的背是钢板做的吗？”茵陈一只手环着苏木的腰，另一只手腾了出来，不敢用力地揉了揉鼻尖。

“刚刚没注意到地上，水泥地都被树根给撬起来了。”苏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你也小心点，”茵陈也知道苏木的不容易，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的身家性命就在你手上了。”

茵陈说完，很自觉地把两个手都环住了苏木的腰，性命要紧，什么男女有别，不管了。

苏木的身体一僵，下一刻又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腰上传来的温热触觉越发的明显了起来，越不想注意却越无法忽视。

他感觉浑身上下有一个冲劲在往他的大脑而去，胸腔里心脏扑通扑通的律动格外的明显。这种头脑发热的感觉，甚至在他辩论赛上唇枪舌剑的时候，也都不曾有过。

茵陈自然也感觉到了苏木的僵硬，但为了不让自己摔下去，还是没有松手。

她两手扣着苏木的腰，微微偏过头，躲在他的背后。

茵陈发现了，这个姿势是最省力的，也能躲过沙尘的袭击。就是，就是第一次和男生近距离接触，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但他们两个是谁和谁啊，扭扭捏捏的才奇怪呢，茵陈这么想着，更加心安理得地抱着苏木的腰。甚至还不自觉的，把脸贴在了苏木的背上。

苏木的脸色变了又变，经过一番自我心理疏导总算是强迫自己放松了下来。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放松下来的身体反而更好控制了，自行车也骑得更稳了。

温热的晚风拂过他的脸，扬起了他留了一个暑假稍稍有些长长了的头发，颇有些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安安静静的，两个人也都默契地没有说话，却又胜过说一切的话。

灯红酒绿的世界里，两个青涩少年人的世界依旧那么的纯粹而质朴，没有掺杂任何的利益和算计，眼里心里，只有此时此刻乱了又恢复平静的头发和心跳。

药店开在街头，家在街尾，其实算起来并不是很远，但他们两个人却觉得，回家的路好像很远很远，却又暗暗地在想让家，能够再远一点。

那样就可以更多地，享受这一刻，享受在风中的自由，和内心的安宁。

爸爸和爷爷确认了两个人已经安全出发，一直目送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才发动小电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他们绕了一条远路回家，这条路正好会经过一个夜市。

夜市里人山人海，大多是加班收工前来觅食的人，当然也有一家老少出门加餐的。五颜六色的LED灯闪烁着各自的招牌，各种香料的气味扑鼻而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坐在大排档里的，有西装革履的精英男士，有妆容精致的美丽女士，也有，踢着人字拖，穿着老头衫，腰间再挂把钥匙的人。他们默默低头喝酒又或是几个人谈天说地，到最后，都是满脸通红，油光满面。

夜市的夜晚，是一个城市包容程度最高的一个时刻，所有人，所有事物的出现，都不会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矛盾与冲突碰撞而迸溅出来的奇异的和谐感。

也正因此，大家都没有留意到，那辆名贵的小轿车，已经在街角停了良久。坐在车后座的人默不作声，驾驶座上的人也不敢作声。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在车里坐着。

司机想不通老板为什么要跟着这两个老头子，但他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走吧，我们回去吧。”后座的人突然说道。

“是。”司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而在街的另一边，“老板，”爸爸停下小电驴，冲着满头大汗的厨师师傅说道，“老样子！”

“好，没问题！”师傅手脚麻利地抓了一把牛河，一边颠勺，一边不忘回头和伙计吩咐着些什么。

两父子坐在小电驴上，爸爸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有些望眼欲穿的爷爷说道：“小木的事，我觉得要尽早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是很安心。”

“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爷爷叹了口气，“总之我只有一个底线，我不管他们做什么，反正不能伤害到小木。”

爷爷顿了顿，又拍了拍爸爸，说道：“我就怕小木像他妈妈一样，犟脾气，争口气，钻牛角尖。”

“小篱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小了，小篱和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我觉得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从来没有提过。”爸爸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说道，“他和茵陈不一样，他是我见过最有主见的孩子，小篱高看了我们了，其实我们也干扰不了他很多。”

“最后他肯定会知道所有的事，到时就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

“我们也只能说尽力保护好他，至于他怎么选择，小篱也说了，让他自己来，但前提是，他已经足够成熟，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也是，也是。”爷爷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他已经把宋江篱当作自己的女儿，把苏木当作自己的孙子。

宋江篱不想自己的儿子被卷入斗争之中，但儿大不由娘，很多事，他们能够预见，但他们能做的，能改变的，微乎其微。

“老黎，你们的好了！”爷爷似乎还想和爸爸说什么，但迎面向他们走来的老板打断了他，“慢走，下次光临啊！”

接过老板手里的宵夜，滚烫的是爷爷的猪肝粥，香喷喷的是干炒牛河，炒牛河的镬气夹杂着茵陈最喜欢的炒螺炒蛤的葱香味让人垂涎欲滴。

底下，还有一个小盒子，是专门给苏木拿的，老板的秘制家乡辣椒酱。还没有揭开盖子，单单是闻着漏出来的辣椒籽的味道，爸爸和爷爷就感觉嘴皮开始发麻。

“我们赶紧回去，这个得趁热吃才够味，小木和茵陈要等急了。”爸爸说完把袋子往钩子上一挂，载着爷爷穿过人声鼎沸的人群，连忙赶回家里。

这边，苏木和茵陈站在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着。

“你出门没有带钥匙吗？”茵陈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口袋。

“我以为你在家，就没有带了。”苏木一边说着一边后退，上上下下地看着，似乎在估摸着墙壁的高度。

“我今天出门太急了，哪里还记得带钥匙，门记得关就不错了。”茵陈有些底气不足，“那怎么办，爸爸和爷爷估计也没有带钥匙，平时我们两个都在家。”

“爬进去。”

“怎么爬，你忘了之前家里遭贼了，把爷爷的古董陈皮给偷了，气得他让爸爸加高了铁杆。”茵陈一脸不可思议，指了指冲天而上的铁杆子，杆子的顶上还接了一排尖锐而锋利的箭头。

“你往后，我来爬，”苏木转了转脚踝，又抻了抻脖子，“只能这样了，开锁师傅一时半会也来不了，进来了，估计也找不到位置。”

苏木说的确实是实话，这里的老社区用的大多是老锁，开锁吃力不讨好，换下来的锁也卖不了钱。

从外面进来还要左兜右转，半天可能还找不到人，有这个时间，在镇面都能开好几家的锁了，他们也没必要来赚这么一点辛苦钱。

“那，那你小心。”茵陈迟疑了片刻，把挡在苏木面前的手收了回来，又跑到了他背后，伸展开了两只瘦弱的手臂，“你加油，我在后面接住你！”

看着茵陈夸张而滑稽的动作，苏木觉得好气又好笑，他拍了拍茵陈的脑袋：“相信我，你站旁边去。”

“你行吗？”茵陈迟疑地说道，直到此刻，她还是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苏木的运动能力好像也不怎么样，又或者是，她也没有认真关注过。

只是下一秒，苏木的运动能力，就让茵陈大开了眼界，惊讶得茵陈嘴都合不拢。

只见苏木左右上下看了看位置，又走了几步估摸了下高度，然后出其不意地后退了几步，猛地几个箭步，就像是火箭一般原地弹跳了起来。

只见他跳得一下比一下高，“蹭”地蹿了上去。他的两个手握住了铁栏，两只脚在墙上蹭了蹭，再一跨，一跃，一蹦，整个人就消失在了茵陈的视线里。

院子里传出了树叶和草丛窸窣的声响，不一会儿，铁门就发出了“嘎吱”的声音，从里打开了。

苏木脸不红心不跳地从里面走了出来，扶着自行车意气风发地往院子里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拍了拍茵陈的头，和她被风吹起，久久没落下的刘海。

“傻啦？”苏木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里满是愉悦，脸上是藏也藏不住的骄傲，似乎很满意茵陈脸上惊讶的表情。

“你能跳那么高的吗？”

“那你为什么没有参加学校的篮球队？”

“我觉得这个学期的运动会你很有必要参与一下。”

茵陈像是化身了小迷妹一般，围着苏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茵陈一脸的兴奋的看着苏木，那灼热的视线，惹得苏木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脖子发红，耳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