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号底片 第10章 昔-第二章-2

宋明霄真的拥有一副很好的皮囊，脸上仅仅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能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加上生病的缘故他身上还多了几分病弱的美感。

顾烨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像个痴汉，他掏出手机说：“我俩咋说也是患难与共了，要不加个微信吧。”

领略到顾烨的热情的宋明霄也有些习惯他出乎意料的举动了，毕竟他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宋明霄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调出了他的微信二维码。

顾烨扫了下二维码，然后就站起身：“我今天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刚要抬脚离开，他又侧头勾起唇说道：“‘烨’是火化十的‘烨’。”说完，顾烨就两步并作一步离开了医院。

顾烨一离开，序号刚好到宋明霄，宋明霄走进药房拿走了自己的药。

顾烨的好友申请来得很快，宋明霄点进他的主页扫了两眼。令宋明霄没想到的，顾烨的头像是一个女人，和顾烨这个人其实很不搭。

因为生病，去芳铃路居住的计划延迟了好几天。

但宋明霄迫切地想离开这个房子，所以即使是生着病也要搬过去。许是周悦晓会去芳铃路住，所以房子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比较充足，宋明霄只需要把自己的衣物收拾好就行。

带的衣物不算太多，刚好塞满了一个二十二寸的行李箱。

走之前宋明霄把药吃了，白色的药片是苦的，喝进水的一秒内就在嘴里化开侵袭着口腔，宋明霄眼睛一闭，头一仰，一堆药片就落进了胃中。

吃完药，宋明霄把剩下的水也喝完了，提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这个他待了好几年的房子，从出事儿以来这个房子没有太大的变化。

电视下的透明花瓶里的花朵已经扔了，新鲜的花放久了会枯萎，水也会发黄，里面许久没有再添上新的花朵，但如果周悦晓还在的话或许会再在里面添上一大把的洋甘菊。

宋明霄收回目光，左手拉起门把手，将门关上，隔绝开了这个充满太多记忆的房间。

人一旦死了，这一生的所有也都没了关系，留下的满地疮痍只有在世的人能感受到，从前的点点滴滴总是会在某时某刻侵入脑海，心脏就会开始密密麻麻地痛。

承载了太多记忆的人，总是难以去释怀。

宋明霄跟着人群一起上了公交车，公交车里位置空得多，宋明霄挑了个前边的靠窗位置坐下，将背着的背包拿到前面来，插上有线的耳机，就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公交车摇摇晃晃，停下的时候下去了一波人，紧接着又会上来一群人，没有人会一直在这辆车上停留，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那我的目的地呢？宋明霄的睫毛颤了颤，由着刺眼的光线透过眼缝进入瞳孔中。

如今他的目的地又在哪里。

无论如何，宋明霄都无法否认,他对救起来自己的顾烨是有那么一点点怨念的，他的逃避被顾烨所阻挡，而他现在也没有了继续逃避的勇气。

“下一站，槐花公园，请要下车的......”

广播响起，宋明霄烦躁地扯下耳机，站起身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到了后门等待下车。

现在的他，被迫要去找到一个目的地。

去芳铃路要坐望城最长线路的一辆公交车，宋明霄要转三趟公交才能坐上去，这辆公交车沿海边行驶，几乎是贯穿了整个海岸线。

因为下车的地方除了芳铃路那一站外都比较荒凉，所以坐的人很少，宋明霄坐上去的时候，整辆车除了司机就只有三个人。

坐在公交里，往左看到的是低矮的平房，矮矮的房子往远处延伸，越过层层叠叠的树木逐渐就能看到筑起来的高楼大厦，而往右能看到一颗颗棕榈树，往下就是大片沙滩与波光粼粼的海面。

随着公交的行驶，另外两个人都下了车，车里面只剩下了宋明霄和司机。

为了通风，公交的窗户都打开着，外面的海鸥声高亢，充斥着这趟行程。

半个小时后，公交车缓缓在芳铃路的车牌旁停了下来，宋明霄提着行李箱下车。

向里面走了小截路，宋明霄到了自家小楼下面。

离晚饭还有些时间，饭店内没有什么客人，李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宋明霄，立马上前说道：“来，我帮你。”

“谢谢，我自己可以，”宋明霄单手拿起行李箱向李勇微微鞠躬，“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

“哪有哪有，你妈妈这么多年没给我们涨过房租，我们才是要谢谢你们。”

猛然提起周悦晓，宋明霄身子不由地顿了顿。

“唉，说什么呢！”老板娘及时察觉出宋明霄细微的变化，拍了下李勇，又对宋明霄说道，“你好，我姓刘，叫我刘姨就行，今晚上我们来做饭，想吃什么给我们说。”

“谢谢刘姨，那我先上去了。”宋明霄提着行李箱踩上楼梯。

到了三楼后，宋明霄插入钥匙，把门一推。

宋明霄伸出右脚把行李箱往里面推去，反手将门关上，开始着手收拾自己要住的房间。

这里比城中心的那套房子要大一些，但是由于他们不住的缘故很多不要的东西全都堆积在了这里，本来空余的房间里全都堆着的纸箱。

整个三层其实住的房间就有三个，但两个房间里的床都拆了靠在墙上，拿着纸箱层层叠叠队着，宋明霄没有选择，只能去主卧里住。

拉开衣柜，意料之中的，里面有几件周悦晓的衣物，宋明霄垂下眼，伸手轻轻摸了下，薄薄的布料凉凉的，和这个季节很合适。

或许周悦晓本来还打算来这里住一阵的。

宋明霄将周悦晓的衣物放到另一个隔间里，将自己的衣服挂满了这个衣柜，又拿出新的被套把旧的被套替换下来，等一切都弄完以后，外面的天已经泛黄。

这个时间段是芳铃路最热闹的时候，楼下各个餐馆都传出吆喝声，伴随着吆喝声的还有那各家不同的食物香。宋明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拿起手机就下了楼。

一楼的饭桌坐了很多人，整个饭店只有四个人，全都忙得热火朝天，来的人应该都是熟客，也不急着上菜，边吃小吃边和上菜的刘姨聊天。

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宋明霄，眼睛一亮，和刘姨说道：“老板娘什么时候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儿子啊！”

刘姨转头看了眼从上面下来的宋明霄，回道：“这是东家的，和他妈妈长得一样好看嘞。”

“那得有多好看哦，有你家蕊蕊好看？”说话的人油嘴滑舌，调侃起来。

刘姨白了他一眼：“吃你的，别瞎操心了。”

刘姨拿着餐盘走到宋明霄身旁，靠近他说：“要吃啥你直接给小罗说。”

站在前台收银的小罗朝宋明霄挥了挥手，宋明霄笑着朝刘姨道谢：“不用了，我等下去外边逛逛。”

刘姨也不多做劝阻，点了点头，又去后厨端菜了。宋明霄顶着别人的打量离开了这栋小楼，走到大街上，耳边的嘈杂声就更加鲜明了，芳铃路的夜晚是一天之中最热闹得时刻，来这条街的人大多都是本地人，偶尔才会参杂几个外地来的游客。

“老板，要一碗杂酱面。”宋明霄随便在一家面馆里坐了下来，看着菜单点了碗杂酱面。

面馆在芳铃路并不吃香，相较于其他的餐馆，这家店就显得有些冷清。

宋明霄坐在门口的那一桌，撑着下巴低头单手刷着朋友圈。

加了顾烨以后，他的朋友圈就多了不少的内容，顾烨似乎特别热衷于分享自己的生活，即使是很小的事情也会在朋友圈里发，一天能发十条左右。

顾烨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朋友圈发了好几条生气的emoji，宋明霄盯着那个发红的表情包，嘴角无意识地翘了下。

“你的杂酱面！”老板把面放在宋明霄身前。

宋明霄朝老板点了点头，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搅拌。刚出锅的杂酱面在筷子的搅动下，封在里面的热气逐渐冒了起来，模糊了视线。

吃完面后，宋明霄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沿着芳铃路逛了起来，现在的芳铃路和以前大不相同，晚上更是热闹非凡。

宋明霄每每走过一处地方，就会想起九岁前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明明不到十年，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周悦晓和宋逸的感情故事很老套，他们有过最相爱的一段时光，那个时候他们贫穷却依旧幸福，而现实却是可以共患难但没有共享福。

宋逸是在宋明霄十四岁那年出轨的，但是宋明霄得知这件事却是两年后。

这两年周悦晓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宋明霄面前演了两年的模范夫妻，在他十六岁那年终于演不下去了，周悦晓摔了家里所有她亲手挑选的花瓶和杯子，不同的花朵混合着水砸落在地上，花朵碎成了一瓣又一瓣，而宋逸在满屋的破碎声里摔门而出。

“为什么不离婚？”宋明霄得知这件事后问他的母亲。

周悦晓熟练地抽着烟，只是摇头。

宋明霄盯着周悦晓指间那缕烟雾，才发觉他的母亲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了很多。

那个晚上，周悦晓披着头发坐在阳台边抽完了半包烟，抽完一根又接着一根，抽着抽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难闻吗？”

“还行吧。”宋明霄回道。

周悦晓将最后一根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望着天上零星几颗星星，说：“你说人怎么就突然坏掉了呢？”

她在问宋明霄，也在问自己。

但是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