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河西 第1章 穿越

街区宽阔，难得没有堵车。可能是因为不在高峰期，司机特意开快了些。

盛遇阳收回往外看的视线低着眼想：是很难得，他妈好不容易舍得接他一回，路上还什么车也没有，生怕他们母子俩多待一刻打起来。

当然裴女士并不会做出那么粗鲁的事情。她很忙，哪怕是坐车的路上都在处理工作或者接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我下午会过去拿。不是东西……你说什么？”

少年奇怪地看她一眼，被她突如其来的高声吓了吓。但她显然是没注意到他这个儿子。

或者说，此刻别的什么她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除了电话里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进她耳里。

“是的，我们找到了您的姐姐，她正在警局等您。”

裴梦想说不可能，可这句不可能堵在嗓子里吐不出又咽不下。对面没听到声音又喊了声“裴女士”，裴梦才将将反应过来。

“……我马上过去。”

电话对面的警官看了看被挂掉的电话有些呆滞：“不是，不应该想先通个电话什么的吗？”

他往后看了看，一个看着很乖、穿着二十多年前款式衣服的女生端正坐着回答警官的问题。

“你真是裴想？”

“看样子是的。”十几岁的姑娘老实巴交，“不过因为你老人家问我这个问题第二十三次了所以我也有点怀疑。”

警官笑呵呵地摸了摸脸回她：“这不是没想到吗。二十年前，我也才十来岁。现在一晃啊……二十年。看到有人一如以前，我也会嫉妒的嘛。”

裴想：“现在的警察叔叔都这么为老不尊的吗？”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该叫我一声哥。嗯，你那时候多少岁来着？”

“十八。”裴想笑嘻嘻地看他，“咱们各论各的，我喊你叔你喊我姐。”

“还得是你啊。”警官朝她翻了个白眼，“八百十年一个样子。”

他伸出手：“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

警局一如既往冷冷清清，看门的老大爷看见来的豪车后抬抬眼，打着蒲扇看从车上下来的人。

“梦丫头啊？”

裴梦笑着应好，没像以前那么急着进去：“老爷子今天心情挺好，有什么好事吗？”

“什么好事你能不知道？”老人乐呵呵地看着她，“人年纪大了，最看重的不就是个团圆吗？”

他摆摆手：“进去吧，她在里边等你呢。”

裴梦忽然安下心来。

她想，是她了，连孙老爷子都这么说，李文道也在。一定是她了。

妆容精致气势凛冽的女士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局里走，轻车熟路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盛遇阳从没见他妈走那么快过，跟在后边往里走的时候还在想他妈当总裁之前可能多少是有点阅历在的。这熟门熟路警局当自家的样子，这谁见着都喊一声的排场，没来五次以上他都不信。

只是，她来见谁呢？

少年的视线往警局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靠里开了个缝的办公室的窗上。那里影影绰绰看得出两个人坐着，隔音做得不错，听不到在说什么。

裴总裁大步流星一马当先，走近的时候里边有人喊：“小刘啊，说了不要穿高跟鞋来上班，等会儿休息去换了啊。”

她放轻脚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又整理衣服头发，站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敢推门进去。

李文道喊完没听见回答觉得奇怪，念头一转笑起来让坐自己对面当大爷的裴想去开门。

裴想：“……你有事吗？说好的为人民服务呢！”

“那你不能为我这个人民公仆服务一下吗？劳驾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去开开门。”

裴想：那也行吧。

她顺从地起身到门边去。刚露出个笑就看见眼前的女人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

裴想无措地回头去看李文道，但她才偏过眼又想到什么，猛地回过头，不太确定地看着眼前气势凌厉的女人：“裴梦？”

裴梦笑起来：“这么不确定，眼睛不好就捐掉——你眼镜呢？”

“我出门戴眼镜装什么，当然是放书包里的好不好？”裴想咕哝着让开路，“结果一转头包不见了人也没了。”

后半句她说得小声，可话还是半字不落地尽数被在场所有人收进耳里。

对她是一转头，对他们却是二十年。

四人落座，盛遇阳在短短十分钟时间里从三个大人的谈话里拼凑出：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是他据说失踪二十年的姨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不过裴女士显然没有追究的意思，她只说以前，陪着裴想做完笔录留完电话后就准备捎着人回家。

“对了，忘了介绍……”

在裴想几次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少年之后，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接了儿子的人迟疑了下，顶着好奇的视线向归来的家人介绍，“这是我儿子，盛遇阳。”

这话说出来奇怪，裴梦从来没这么和人介绍过他。

少年乖乖的喊人，和母亲相像的眼睛在看过来的时候带来亲近的感觉。

裴想高兴地问：“结婚多久啦？”

裴梦不太想提这个话题，但问这个问题的是裴想，她默了默，回答：“十六年了。”

她没看儿子，小心的握着裴想的手腕牵着她往外走。盛遇阳习以为常地落后几步跟着，前面的人却越走越慢，刻意等他。

裴女士只能回头，别扭地妥协：“盛遇阳，走快点，我们先送你回家去。”

衣袖传来很轻的扯动，于是她停了停，罕见的跟上一句解释：“我要和她说点事。来之前我就给张阿姨打过电话，回去吃饭不用等我。回去……和你爸说一声，我晚点再回去。”

一句话几次停顿，终于结束的时候矮矮的姑娘踮起脚拍拍已经迅速转过身的妹妹的肩，越过她朝着少年笑。

姐妹两个长得挺像。

盛遇阳眨眨眼，觉得这个失踪的亲人归来会给死水一样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