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事 第8章 十元钱

临城六中是临城本科率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家长们就算挤得头破血流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好似只要送进去就可以考上大学，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因此，跟临城六中只隔了三条街道的江舒大院就变成了临城炙手可热的“学区房”。

正值正午，烈阳高照，街上只有寥寥几人。

陆淼是今天当值的保安，去外面拿到外卖小哥刚送到的黄焖鸡米饭，坐下就开始闷头狂吃，吃完他还得去巡逻。

之前小区的巡逻是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三点到晚上八点，但随着小区里的学生激增，小区的安保也跟着加强，中午也被安排了一个小时的巡逻时间，不过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由巡逻者自己自由安排，只要满一个小时就好。

陆淼对于这新出的规定表示：只要加工资，巡多久都没问题。

秉持“早结束早休息”的态度，别人十分钟速记，他十分钟速吃。

风卷残云之后，陆淼把餐盒扔进垃圾桶，从桌上抽了张纸擦嘴，起身拿起巡逻棍，规规矩矩地上班去了。

巡了半个小时左右，除了一只上蹿下跳的流浪猫，连个人影都没有，总是出现在树下乘凉的大爷大妈们都回家避暑去了，陆淼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回去吹会儿风扇再来，不然这街没走到头，他的人生倒要先“走到头”了。

他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正要往保安室那边走，突然余光里瞥见一团黑影，可等他转身往后看，却只看见了之前那只流浪猫从街道这头跑到了街道那头。

看来是真的要中暑了，都出现幻觉了。

念念从街道那头的小巷子里探出头来，看着那个拿着棍子的保安走远后，她才慢慢蹲下身，给菜籽撸了撸毛。

菜籽就是刚才陆淼看见的那只流浪猫，它一改之前活蹦乱跳的活泼样，现在正乖乖的蹭着念念的手撒娇。

念念笑着看它，说道：“菜籽真棒，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一出，时间倒回大约二十分钟之前。

念念正在垃圾桶里找吃的，但因为天气太热，垃圾桶里的温度很高，食物臭的臭，烂的烂，根本没有什么能吃的，她翻了很久才从一个黑色垃圾袋里找到了一个白馒头。

因为温度过高，这个馒头像是刚刚从蒸锅里蒸过一般，有些发软，看着能吃。

她急切地连咬三口，想要吞下去，可嗓子里太干，直接干呕了出来，刚吃进去的馒头也都被咳了出来，她呛咳着想要捡起来再吃，却突然发现地上有一张十元纸币，就在她刚刚吐的馒头渣下面。

她把那些残渣抚开，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到处乱飞的苍蝇和头顶上的太阳，一个人也没有，她快速捡起那张纸币，把剩下的馒头塞进了破破烂烂的兜里，确保不会掉之后，她跑回了现在暂时的住的地方——一楼楼梯下的一块空缺处。

那一块空缺处有些深，加上念念身量瘦小，完全可以被挡住，菜籽也很乖，一般不会跑出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因此，即使处在人来人往的一楼，也没有被人发现过。

正在布袋上趴着休息的菜籽闻到了小主人的气息，连忙爬起来迎接，念念接住了一头往她怀里扎的菜籽，举着手里的十块钱，脸上洋溢着笑容，“菜籽快看快看，我捡到了钱，我们可以去买水喝啦，还有你爱吃的火腿肠。”

菜籽一听见火腿肠，从念念怀里退出来，兴奋的原地转了两圈，叫了两声，又冲进念念怀里使劲蹭。

念念笑着陪它闹了一会，休息够了，起身说道：“菜籽，走吧，我们一起去买。”

她把馒头从兜里掏出来放在了布袋上不然跑的时候可能会掉出来，菜籽上前嗅了嗅就转头走开了，念念笑着拍了下它的头，“臭菜籽，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你还嫌弃上了。”

外面的太阳依旧**，从楼梯道里带出的凉意顷刻间被热浪淹没，地面被烤的滚烫，念念光着脚在地上走着，清晰的感受着地面的温度。

这样走下去，脚一定会被烫出几个燎泡，她直接跑了起来，菜籽跟在身后，它的小软垫早就受不了，跑的飞快，直接冲到了念念的前面。

念念手里攥着那十元钱，跟着菜籽跑到了一条街道的巷子里，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正准备继续跑，就看见菜籽又跑了回来，咬住了她的裤脚不让她继续向前，念念明白了，她蹲下身问道：“菜籽，前面有人吗？”

菜籽叫了两声，比之前兴奋时叫的还要大一些，这一般都是菜籽在给它示警，而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菜籽只有遇见这里的保安时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念念立刻理解了：前面有保安在巡逻。

念念之前流浪时，被小区的保安驱赶过，所以菜籽在那之后就把这些穿着荧光绿衣服的人纳入了敌人的范围。

念念也毫不怀疑，保安看见她一定会把她赶走，可她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栖身之地，还不想走，等找好下一个地方的时候，她自己会走的。

她想了想，慢慢往前摸去，街上没什么人，她看见了一个拿着棍棒的男人背影，穿着的那身衣服，在阳光下亮的有些刺眼。

他叉着腰站在那里，伸手摸了摸额头，应该是在擦汗。

念念看着对面的小巷，那里有一个拐角可以躲进去，她当机立断，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也就是陆淼之前看见的那团黑影。

念念又探头看了看，确定那个保安没有折返回来，街上也没有其他什么人，她又回头看了看菜籽，它已经找到了一处阴凉地躺下，摆出了等待的姿态。

她笑了笑，转回头看着对面的小卖部，像支离弓的箭一样，飞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老板正躺在自己的凉椅上睡得正香，脸上摊着一张报纸。

念念一进来就被空调的凉意浸了满身，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全都在叫嚣着凉爽，她长舒一口气，

早知道让菜籽也进来了，转念一想，不行，那家伙进来了估计就不想出去了。

菜籽眼皮微微合拢，打着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念念打量了一会儿躺椅上熟睡的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货架旁，找到了火腿肠，看着价签上的两块五，拿了两根，又去冰柜里找了找，看见了标着一块钱的水，但是有些高，她够不到，左右看了看。

那个小卖部老板的躺椅下面有一个红色的塑料小板凳，正好可以用来垫脚。

她走过去，蹲下身，把火腿肠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下面抽出板凳，快要完全拿出来时，小卖部老板的鼾声突然响起，念念神经一紧，小身板抖了一抖，塑料小板凳在躺椅上磕了一声，那鼾声也停了下来，她一动不动，额上冒了些冷汗，抬眼看了看，老板没了动静，应该是没醒。

念念松了口气，手上动作加快了些，小跑回去，一只手打开冰柜门，另一只手放下板凳，轻轻踩上去，一口气拿了五瓶水。

冰柜里的水拿出来后有些水汽在瓶身上，浸湿了衣服，她抱着水，动作轻缓地落地，从兜里掏出那十元钱放在了小卖部老板的身上，艰难地蹲下身拿起那两根火腿肠，不再留恋，跑了出去。

一出小卖部，之前的凉意就被热浪裹挟走，埋进了记忆里，几乎是瞬间念念就出了一身汗，但她来不及感受了，因为手上抱着东西，奔跑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等她跑到了菜籽身边，已经是大汗淋漓。

她轻踢了它一脚，扔了一根火腿肠在它身边，“菜籽，快走，回家了。”

菜籽喵呜一声醒了，伸了个懒腰，被扔过来的火腿吓了一跳，直接跳开，念念笑着说道：“那是你的火腿哦，叼起来，回家了。”

菜籽叫了一声，像是听懂了小主人的话，叼起火腿往家的方向跑。

念念跟在后面跑，带着热意的风席卷着她，但也被她怀里的冰凉冲淡，她好似已经抱住了这个夏天最珍贵的东西。

她感激这十元钱的主人，感激着这突如其来的幸运。

到了家，念念看见菜籽已经开始享用它的食物了，一脸的碎屑，她把五瓶水放进箱子里，也算是菜籽的窝，不过它也不怎么进去睡，更多的时候都是赖在她的怀里，撒娇耍赖让她抱着睡。

箱子里铺着一层布料，她把角落里的馒头拿出来，放上了四瓶水，空间瞬间狭小了不少。

念念拿起那瓶没放进去的水，先用瓶盖给菜籽倒了些水放在一边，看着菜籽转头就扔下了火腿，奔向水源，念念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笑着看它，馒头有些干硬，她嚼了嚼，又灌了几口水才咽了下去。

她细细品味着嘴里残留的滋味，真甜啊。

念念又给菜籽倒了一瓶盖的水，咬开了另一个火腿的包装，慢慢咀嚼着。

菜籽闻着味儿爬了上来，念念笑着把它从身上扔下去，把它还没吃完的火腿拿到它面前放着，“你的在这呢，不准浪费。”

菜籽喵呜一声，一口咬上去，念念呼噜着它的毛，笑话它，“小馋猫。”

一人一猫进食完毕，楼道里的阴凉和外面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

念念经过一上午的“惊心动魄”，有些昏昏欲睡，她把没喝完的水盖上盖子储存好，靠在箱子边上眯一会儿。

菜籽舔完它的小软垫，过来扒拉着她，念念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她习惯性的把菜籽抱进怀里，便一头扎进了梦乡。

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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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