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垫高,止不住造,有声响。
咯吱咯吱,嘤嘤央央。
许采薇在天旋地转中,无处攀附,只能无力落在男人胸膛上,长发铺散落在了板硬炽热的肌理,让人微痒,心更燥乱。
陈默琛手放在她脸上,微微摩挲着,热气扑在她头顶边,“怎么走了神?”
“在想,从哪里开始和你说。”她听着胸膛边的心跳,手压在他的胸膛,立了起身。
陈默琛拉着她,没让她彻底离开,“任何小事都行,只要是你的事,一件半件,我都听。”
许采薇转头看了一眼窗外,透着点点缝隙的窗子,外头的天还是深夜,她转头瞧了瞧还消散不去旖旎的男人,说,“其实都在学二胡,也没什么特别的。”
陈默琛颠了颠她。
她吃了点痛,抬手就拍他,清脆的一声,他身体紧缩了下,连带着她也不好过地,被翻身压在身下。
夜里的撕磨,比情话更动人。
许采薇来了东滨后,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过去的日子,她是怎么渡过的。
“真的,没什么要紧的。吃饭睡觉上学学二胡,就这样。”
在许采薇的初中之前,其实她的生活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每天都是学校、二胡老师家、自己家来回走。
那时候的她,生活里没有妈妈赵秦锦的影子,从她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远在东滨镇的双胞胎妹妹和外婆外公。也就不知道要有挂念和不舍。
她一直跟着父亲许昌生活。
直到她进入初中的那年冬天,保姆记错了她当周文娱课的时间,不知道她提早下课,让她回家撞见了匆忙从父亲房里出来脸上绯红、急促着进厨房的保姆。
还有背后出来的许昌不悦地问她怎么提早回家了,才有点不同。
初二那年,许昌的二婚来得理所当然。
许采薇也依旧还是叫保姆谢依兰阿姨,她也依旧住家,看起来什么也没改变,却又点点地在变化。
屋里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谢依兰带来了她和前夫生的孩子。本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去二胡老师家上课,后来这个“妹妹”也跟着一起。
只会在她身上费时间的爸爸,分了一半给了当时还叫着李一诺的“妹妹”。
“一诺的二胡基础很不稳,采薇,你自己练练,不懂的,等练完后,再一起问我。”
“诺诺的二胡谱子看不太懂,我帮她写简谱,采薇,你基础好,自己练多两遍,等会儿我再来看。”
一碗水分不平,更何况是缺了角的碗。
等她练好了一天的二胡,再去找父亲的时候,他在书房里手把手带着李一诺练,旁边的谢依兰坐着,桌子上摆着点心和糖水,举着手机帮他们拍照,还让李一诺不要叫许昌叔叔,要喊爸爸了。
那声爸爸和她喊的一样,但是许昌脸上先是愣,然后又是喜,那么大的中年男人竟然还有些不知所措,他带着生涩又带着喜悦,重重地应了声颤颤的欸。
竟然让他无比地珍贵。
谢依兰在旁,笑着推搡着李一诺抱抱他。
许昌盯着看着,像看着蹒跚学步的婴儿踏出了自己的那步,到他怀里去,心里欣喜和骄傲抑制不住。
谢依兰更是开心地拿起了手机说,“我给你们父女俩拍张照。”
许采薇打开了书房的门,许昌余光里是看见的,他招呼着她一起过来拍,许采薇就放下二胡走了过去。
照片是拍了,咔嚓的一声,留下了三个人的身影,许采薇在许昌的照顾下,一直都衣食无忧,对于身边人身份的转变,其实看得也开,所以对于许昌没问过她任何意见的二婚。
她也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波动。
直到拍了这张照片的晚上,因为第二天还有吴毅教授的二胡考级练习曲的抽查,她闭着眼都在反复背《月夜》的谱,一整晚睡不着。
就看见了,一张“女儿和父亲”标题的朋友圈照片。
上头,李一诺靠在许昌的身边,露出灿灿的小虎牙,许昌揽着她的肩膀,一脸慈爱。而同在照片里、站在了另一侧的许采薇则被截掉了。
她往下划了划。
照片的下方有共同好友的评论和点赞。
她的爸爸许昌并没有觉得不妥,在那底下点了赞,并评论,谢谢老婆给了我一个乖女儿。
许采薇停在了那张照片上,久久没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反应,就关掉了手机,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毕业典礼,许采薇和李一诺不同班,本来两个家长约定好了一人到一个班级,但就在许采薇从主席台上寻找镜头时,却不见了许昌。
等她从主席台上下来,许昌气喘吁吁回来,同她道了歉,并说刚刚李一诺在外头拍照晒中暑了,他就急忙去了一趟。
“对不起,采薇。爸爸帮你和同学多拍拍,好吗?”
许采薇点了头,也没有对这件事说什么。
可回了家,却发现许昌的单反相机里,在她上去主席台领证书的时候,拍的是捧着向日葵花束的李一诺和谢依兰。
才知道许昌以为自己赶得及兼顾两边情绪,两边奔走。
在许采薇这里,有些事已经变味了。
她看着李一诺改名成了许一诺,又慢慢地,她的二胡老师收了许一诺做关门弟子,谢依兰也进入了她常去的那个音乐培训班,做了那里的行政经理,每年春节年初二许昌带着谢依兰回娘家,她则是被给了一笔钱,让她找同学玩。
大年初二,找谁玩......
事情一件件累积,像颗气球不断壮大,她彻彻底底爆发是在许昌说要邀请她当时的男朋友舒方荣回家吃饭的时候。
餐桌上,她说,“我们分手了。”
许昌一点也不知情,“什么时候,方荣多好的一个孩子,他家世好,钢琴造诣也是古典音乐圈里看好的,怎么就和他分手了。”
许采薇不怎么同他们讲和舒方荣的事情,淡淡处理这件事,“未来规划不同,所以想分开。”
而许一诺在饭桌上,则是小声地和谢依兰咬了耳朵,两人相视笑了笑。
许昌问他们笑什么。
谢依兰就说没事,许一诺说了件有趣的事。
这件有趣的事,许采薇带着小狗去散完步回来,就听见了。
许一诺,“采薇她在学校被一个小开告白,还和人去了餐厅吃饭,喝酒在外头过夜了,舒方荣觉得被绿了,和她提了分手。”
谢依兰温声温气,“别在家里说她了,就说说你,她大学都谈两个了,你怎么没本事,一个没有。”
“那她长得那么像妲己狐狸精似的,你怎么也没给我生那样。”
两人说笑,当做一件趣事私下在讲。
可明明事实是,因为舒方荣放不下四年的感情,出国也不想分手,就让小开朋友带了花和话邀许采薇到学校外头和他好好谈。
传着传着变了味。
本来以为是许昌不在,他们随便说,可他却是也在阳台,一并说了她,“采薇她心思重,也就长得好看些,如果真的是只小狐狸,倒还好了,怎么会留不住方荣呢。但这些话,你们可别在她面前说。”
一声甜笑,说着,“知道啦,爸爸。”
谢依兰更是说,“采薇是小狐狸,那诺诺就是小狮子,你看你,和你爸爸多像啊,看看,去哪里都是中心,性子热情,简直饼印的一样。”
许昌听了,“诺诺的确脾性很像我,依兰,我都得想找找你,验验她DNA,看是不是我亲生的了。”
阳台里一阵笑。
笑得许采薇手心颤,砰地一声拉开了阳台的门,看了他们。
多年的气不想再忍,她莞尔,看着错愕的三个人,说,“许一诺怎么不是狐狸精呢,狐狸精生下来的就是女狐狸精啊。阿姨当初怎么爬我爸床,让我妈走的,许一诺,你最好问问你妈,别那么恶心人。”
“许采薇!胡说八道什么!”
“龙生龙凤生凤,狐狸精还能变种啊。”
大吵了一架,许采薇当天就简单收拾了行李离家,也就在搬出了家的那天,她茫然地坐在江边,坐她旁边的小孩看见了她背着的乐器盒。
和她说,“姐姐,我也有一把二胡。你真厉害,会这么多乐器。你刚刚还在那弹吉他唱歌,又会二胡。你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学习啊。我光是每周去上二胡课,都练不过来了。”
“在那头弹吉他唱歌?”
“对啊,就那。”
小孩子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还围着一群的人。
许采薇也才在那时候看见了与自己同样样貌,丝毫都不差的妹妹许彩妮。
当时的许彩妮为了成为偶像,从东滨镇出来,住在城中村,每天往返剧场打工,晚上就到街边唱歌。
两个人都没有见过彼此。
许昌和赵秦锦在大城市恋爱生子,未婚就先生下了她们,本来打算坐好月子,两人就结婚。可是却在坐月子期间,赵秦锦发现了谢依兰和许昌关系。
于是,就毅然决然地带了其中一个女儿回了东滨。
知道世界上还有血脉,并且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许采薇无处归属的心才有了安放点。
“妈妈呢,现在在做什么?”
许彩妮带着许采薇回家,收留了她,听着她的话,不置信,“你是真不知道?妈妈年初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我们年初还联系了你们来参加葬礼,但是说你有个演奏会在准备来不了。所以你根本不知情?“
许采薇愕然,”他们没告诉我。“
妹妹看出了许采薇和现在的家庭关系不好,抱着她说,”没事,他们不和你说,也不阻碍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等过了出道考核,我带你回去看看外婆。”
“好。”
结果......
许采薇都还没跟着许彩妮回东滨,就发生了意外。
夜还深着,许采薇看着身边的人,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额头,还有鼻尖,又落在了他的喉结上,她的手很冷。
寻求着他的一丝丝慰藉。
可也很疏离,“真的,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淡淡的,循规蹈矩,也不想要有波澜。”
陈默琛撑着手臂,凝视着她,知道还是走不进她心里去,“那你现在开心吗?”
许采薇点了点头,脚尖崩了直,眼里朦朦胧胧,沁着水,按住了他的倾轧,“可以不要故意弄疼我吗?”
“说了是故意,我还能存心放过你吗?”
“你总不讲道理。”
见她拧眉,陈默琛拉过她的手,扶起她的腰肢,贴合着,靠在她耳边,觉得她丝丝游离,方才就故意让她吃疼,让她认真,等她看着他了,才吻在她湿漉漉的颈边说,“好了,别生气,不那么干了。”
安抚着怀里人,他亲了她额间,又一路吻到了唇边来,掀起了微阖的眼眸,情难自禁地说,“采薇。”
“嗯?”
“再朝我靠近些好吗,哪怕只是一点点呢。”
许采薇贴到他滚烫的胸前去,低低地应了声,“嗯。”
思绪有点飘乱,她也说不清,究竟想要从陈默琛的身上得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