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龙坠渊事件发生后,露兹和奥勒两人又在雾里转了半天,万幸的是她之前仔细记下了玫瑰标记。没有恶魔捣乱,靠着辨认骑士团留下的标记,两人总算是出了雾气笼罩的区域。
以一条清晰的线为界,雾气就像撞上了堵透明的墙壁似的,一步跨出,眼前骤然开朗。
两人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碰见了拦在雾气边缘的营地,里面忙碌地来往着许多黑制服职员,是审判庭的人,还有熟悉的黑色白色红色帐篷,里面黑色帐篷的数量尤其多。
没人知道深渊气息会扩散,再加上保护咒这样的东西本身就很昂贵,许多猎人根本不会有意识地佩戴,这也导致了虽然跑出来的人很多,但深度感染的也不少。
而黑色帐篷里的人恐怕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千辛万苦地逃离了,却还要因为感染最终被处决。更不用说死在雾气里的人,恐怕数不胜数,而这一切伤亡原本都是不用发生的,所有死掉的亡魂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露兹一时竟然不知道是攻击人的恶魔更可怕,还是人类的贪欲更可怕。
两人自然都没有测出问题,奥勒好歹是个贵族出身,守护咒这样的东西有备无患,自然多少会带着一块。倒是轮到露兹时,他全程紧张得不行。女孩一副穷苦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守护咒纹的样子,好在也是有惊无险。
通过检测的人可以选择自行离开,也可以在白帐篷稍作休息。奥勒想等一等,看能不能碰见菲尔他们,露兹没有异议,于是两人选择暂时留下来。
然而这一等没有碰见猎人队友,倒是等到了回来的加拉德法师一行。眼尖的露兹还在队伍末尾望见了艾拉和其他几个幸存的骑士。
露兹对这位女骑士的感官还不错,见她活了下来也算是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完全嘘完,她立即察觉到一种窥视感扫过,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突然被一小撮电流扎了下后脖颈,露兹忍不住抖了下。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但并没有在人群里发现那个窥伺的目光。
疑惑之际,一个银甲骑士走到帐篷门口,大声喊道,“露兹小姐在吗?”
露兹立即发现了这是刚过去的加拉德法师队伍里的一员,不是泰勒那些蹭经验的,而是真正的高级剑士。能使唤动他们的,除了加拉德本人,露兹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她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肯定跟塞拉菲尔脱不开关系。她是除了加拉德以外,唯一见过塞拉菲尔的编外人员,这趟去恐怕凶吉难料。
“找你的?”奥勒小声吃惊地问,“我没看错吧,玫瑰徽章,你竟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我欠了人家钱,”露兹严肃地说。
“你欠了多少?”奥勒见她神色严肃信以为真,赶忙问,“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很多,卖了你都不够,”露兹快速交待道,“菲尔他们现在还没出现,肯定是不在这里了。你也不用等我,有队伍离开的话就赶紧跟他们出去吧。”
“露兹!”奥勒直觉这次分开可能很难再见,望着女孩的背影忍不住问,“尾款我要怎么给你?”
露兹果然犹豫了两秒,转身朝他摆摆手,有些肉痛地说,“不用给了,就当交个朋友。”
他立刻想问以后该怎么再找到她这个朋友,可这会工夫,露兹已经跟着骑士消失在了一堆帐篷之间。
……
这间魔法帐篷的内里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十几倍,而占据庞大空间的是海量的书籍。厚重的书卷堆满了橱柜和箱子。看这些书的封面,露兹猜测一定价值不菲。
室内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标本,一只悬在半空中的脱水巨狼,墙上挂着副不知名生物的头骨,还有密密麻麻挤满玻璃柜的瓶子,里面浸泡着许多半人半兽的样本,有些甚至直接露着内脏,解剖了一半的肌肉组织,看起来十分诡异。
“里面有你感兴趣的吗?”满头银发的法师出现在拥挤的藏品之间。
露兹立即收回目光,微微垂下眼睛做出恭敬地姿态,“加拉德**师。”
这是她第二次见加拉德院长,第一次在洞穴中,他身上的威压令她喘不过气,这次则截然不同,他出现时像鬼魂一样悄无声息。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加拉德走到一张橡树雕琢而成的大书桌后面坐下,并抬手示意露兹坐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当时你也在那个洞穴里,对吗?”
刚坐下的露兹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子,点点头。
“不用怀疑,你躲得很好,”他看着戒备的露兹说,“但在我的精神力范围内,一虫一蚁都逃不过去。精神力是法师的第二视觉,你才刚突破中级法师,还需要多练习。”
听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等级,露兹脸上依然谦恭,但心里的戒备更盛。
“知道我为什么见你吗?”加拉德问。
“跟洞穴里发生的事有关?”这很好猜,毕竟他前面已经铺垫了一大段。
“叛徒塞拉菲尔·那亚拉的巨龙身份牵扯到皇室的一桩秘辛,皇帝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更不用说他最后投靠了深渊。”
“我什么也没看到。”露兹立即识相地表态。
“不是我不愿意信任你,只是信任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加拉德说,“而我不喜欢冒险。”
听见这种近似威胁的话,露兹膝盖上的拳头下意识紧握,但随即她意识到一名大魔导士想杀个新手中级法师只是一句咒语的工夫,根本不用费这么多口舌。
“我愿意为您效劳,任何事,”露兹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忠诚,“来报答您的信任。”
加拉德安静地盯着露兹打量,这位大魔导士收敛起全部气息后简直无害地像个邻家爷爷。
可他让露兹想起了上一世去沙漠旅行时被蝎子攻击的感觉,它慢慢地靠近,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动静,只是那种无声的警报在不断敲击敏感神经。
“你很像你的母亲,不但长相上,而且同样地聪明,”加拉德平静地说,“这很好,给我们节省了不少旁敲侧击的时间。”
“我一直在关注你,露兹,你有你妈妈出色的天赋,而我的麾下正好缺一名优秀的暗系法师,”他继续说。
“能加入您的队伍是我的荣幸,”露兹说。
“很好,”加拉德轻轻敲击桌上的玻璃瓶,“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约来保证你绝对忠诚于我。”
加拉德轻念咒语,桌子上凌空出现了条橘黄色的火焰,慢慢组成契约文字。露兹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恶魔才会用的精神契约。
“这会直接作用在另一方的精神体上,”加拉德毫不避讳地点明,“精神契约一旦签订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所以你的选择呢?”
加拉德虽然说得客气,但露兹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不签的后果就是死,像她这样基本算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连灭口的理由都不用找。
她没多犹豫,敞开精神接纳了这份契约,那些火焰文字穿过额头的皮肤时并没有灼烫的感觉,但当它们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后,她立即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约束产生了。
突然一阵令灵魂战栗的刺痛席卷而来,露兹忍不住尖叫一声,她几乎忘记了现在在哪,只觉得有把灼热的刀子一点点剥着全身的皮肉,而头简直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
接着疼痛停止了,她发现自己已经从椅子上跌落,正蜷缩在地毯上。
“抱歉,以防你不知道背叛的后果,”加拉德彬彬有礼地说,“但我相信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对吗?”
死老头,你绝对死定了!
“是的,”露兹恭敬地说,手撑地爬起来时身体还在惯性下微微颤抖,“您需要我做什么?”
“保证能进入联赛队伍,我想这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难度,”加拉德说,“除此之外,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人传话。”
帐篷外。
一直等着的克雷尔见露兹出来立即迎上前,“加拉德院长有说什么吗?你还好吗?”
露兹的皮肤虽然一直很白,但现在她看上去就像个白天出没的鬼魂一样。
“没什么,”露兹虚弱地说,“院长亲切地关心了下我的课业进程。”
关心到脸色发白?
克雷尔皱眉看了她一眼,见后者没有诉说的**也不再追问。
同时,帐篷中也正在讨论露兹。
“学院里那么多暗系法师,您为什么要选一个小丫头?”露兹离开后,帐篷里又多出了一个人影,正是之前河谷镇有过一面之缘的金系法师杰斯魔导士。
“安娜·阿尔诺离开前带走了我的一个很重要的实验成果。”加拉德双手搁在桌上,抵着下巴。
“您怀疑安娜·阿尔诺把它用在了自己女儿身上?”杰斯皱眉说,“如果是这样,她又为什么单独留下她呢?”
“也许这女孩是被丢弃的实验失败品,也许是安娜·阿尔诺另有图谋,”加拉德冷漠地说,“究竟怎样还要试过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