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分之一魔女 第10章 契约

利维·艾伯特是个典型的贵族，皮肤苍白，身材瘦削，个子不高，但鼻孔总是朝天。

眼下他的身体被藤蔓紧紧捆着，灰头土脸，早没了平日的高傲。而且在恶魔遍布的林子里，唯一的救星还是眼前这个平时压根看不上的贱民女孩。

而这贱民还不感恩戴德地赶紧救他出来，反而在发现是他以后就停下动作，蹲在旁边干看着他，一副想获救就开口求她的姿态。

这把利维气得够呛，躺在地上像毛毛虫似的左右前后挣扎起来。可即使本体死了，藤蔓依然很坚韧，没有外力帮忙根本没法脱困。

利维脸颊憋得通红，蓝灰色的眼睛死死瞪着露兹。

“还不赶快把本少爷放出来！”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你可以再大声点，把附近的恶魔吸引来就更好了。”露兹老神在在地说。

几乎是在印证她的话，才说完，远处就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啾啾咕咕的声音。

“赶快救我出来！”利维的声音放轻，但语气明显更焦急了，眼睛里透着惊恐。

“这是求人的姿态吗？”露兹蹲着俯视他，故意做出困惑的神色。

利维的脸气得鼓起，看起来像只快爆炸的河豚。但听见近了一点的啾啾声，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不得已，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请救我出来。”

“求求美丽又善良的露兹小姐救我出来。”露兹扬起作弄的微笑，“这么说才有诚意嘛。”

“贱民，你不要欺人太胜！”

露兹一秒变脸，拍拍裙子就要站起来。

利维脸色一变，赶忙喊，“等等！”

他深吸口气，调整急促的呼吸，很慢地重复，“求求美丽又善良的露兹小姐救我出来。”

露兹重新蹲下来，满意地嗯了声，但还是不见有动作。

利维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我按照你说的做了！”

“要是你利维少爷出来翻脸不认人，要恩将仇报怎么办？”露兹装模作样地犹豫道，“毕竟我只是弱小的贱民啊。”

“你想怎么样。”利维看她这副拿乔的模样气得牙痒。

“立契约，你以后明里暗里都不准再针对我，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每月都要上供一袋金币］六十四补充道，［还有贴身的包，他戴的戒指是个空间容器，我感觉里面有好东西！］

“贴身的包给我，每个月上供一半的零花钱，还有你的戒指归我。”

利维被露兹的狮子大开口给惊到了，这贱民知道他每个月零花钱有多少吗，张口闭口就是一半，更不用说戒指！

露兹看着瞪圆眼睛说不出话的利维，“有什么问题吗，利维少爷的命难道不值这么多钱？”

她露出惋惜的神色又要装离开，恰好恶魔的啾啾声更近了点。

利维气得发疯，又只能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同意的话，“其他都可以，只有戒指不行，那是我母亲的东西，只能给未来的艾伯特夫人。”

“你不是小儿子吗？”露兹怀疑他在骗人。

“我上面是三个姐姐，有什么不对吗？”利维深吸口气。

难怪被养出这么讨厌的性格。

露兹理解地点点头，总不能连人家娶媳妇的道具也抢。她思索了会，商量道，“那你留着戒指，里面的东西归我。”

利维只觉得自己现在冷静得可怕，他短暂的13年里还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里面只有一套婚纱和一块没什么用的黑石头，只是象征作用。”

［要黑石头！］

“黑石头给我。”

他死瞪着她，很慢地挤出一个字，“行。”

按照六十四的步骤指导，露兹又对利维完整地复述了遍强盗条约，同时附上一丝深渊魔法，随着男孩应承，深渊魔法进入他的脑海，烙下契约印记。

当然只有露兹能看到，利维只能感觉到在答应后有股力量束缚住了他，预感要是动违返契约的念头，就会非常难受。

“你哪里学来的契约办法，跟普通的很不一样。”利维狐疑地问，“为什么不写在羊皮纸上？”

「人类契约哪有恶魔契约保险，羊皮纸没了契约就消失了」六十四得意地哼哼了两声，「现在嘛，除非这小子不要脑袋了」

“我不太会写字。”露兹坦荡承认自己半文盲的事实，这话不算骗人，她能勉强听说，但离流畅书写还有点距离。

露兹引动暗元素，黑色雾气慢慢凝聚成细丝一样的东西从手心探出来。暗元素有近似深渊魔法的腐蚀性，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暗系法师更容易亲近深渊缘故。

她假模假样呢喃了两句咒语，刚还坚韧得弄不开的藤蔓被黑丝缠上，瞬间像豆腐似的切开了。

“这是什么咒语？切割咒？分解咒？我见过暗系法师施法，但都没有这样的，”利维扯掉剩下的藤蔓站起来，努力回忆，“他们一般喜欢把对象整个包在黑色的元素空间里。”

非常符合暗元素的吞噬偏好。

“想知道？”露兹挑挑眉，摊开手，“先付费。”

利维已经被她的无耻和强盗弄应激了，立即乖乖闭上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好奇。

两人正说着，刚才慢慢靠近的恶魔也摸了过来。看起来像狼，野猪一样的獠牙从嘴巴两边戳出，墨绿色的口液不断滴落到地上。

可比起撕拉托，这恶魔简直算得上眉清目秀。

利维吓得不轻，条件反射从袋子里摸出一块红色宝石扔过去，随着外壳碎裂，不稳定的火元素在恶魔身上炸开，爆炸打得恶魔往后趔趄几步。

露兹终于知道这家伙是怎么逃过恶魔潮的了，全靠家底丰厚啊。现在她已经了解魔法宝石的价格，光米粒大的低级宝石就价值数百银币，更不用说像这样有两个拇指指甲盖大的，一颗可供能半年的魔法宝石当鞭炮一样丢，简直是暴殄天物。

见他还要继续扔，露兹赶忙制止，现在这可全是她的宝石。

她捞过袋子仔细藏好，一边念两句咒语装样子，黑色的线在空中织成网状当头罩住恶魔。

随着露兹手掌一握，黑网随之收紧，黑线像激光切割肉块一样，活生生的恶魔便按照黑网孔洞的形状切割成了零散的一块一块，掉落在地上。

旁观这幕的利维吓得一哆嗦，就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也切了。没想到暗系法师竟然恐怖如斯，不知道他之前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女魔头。

见她转过身，利维立即利索地从戒指里掏出黑石头，双手恭敬地递过去。现在即使对方想要戒指，他也会二话不说奉上。

露兹狐疑地看了两眼态度大变的男孩，接过石头塞进口袋，打算之后再跟六十四仔细研究。

“露兹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走？”利维小声问。

“叫我露兹就行，”露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先找找看能不能回路上去。”

可惜两个人在诺大的林子里逛了几圈都没头绪，倒是零散的恶魔碰上不少，幸好体型都不大，露兹现在切恶魔的手法是越加熟练了。

「恶魔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一块区域往往是一只高级恶魔统治其余低级恶魔。看来这片等级最高的就是那只撕拉托了。」六十四摸摸下巴说。

在露兹又解决掉一只大老鼠恶魔后，突然胸口烫了起来。她低头看去，挂在外衣上的银色徽章亮起银光，然后只觉一脚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漆黑的空间翻转下落，接着猛地落地。

露兹仰面躺在潮湿柔软的草地上，树林不见了，头顶是没有遮挡的繁星密布的天空。利维同时落在她身边，周边还有许多人陆续被从空气里挤出来，掉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惊恐的尖叫和哭泣在草坪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因为不是所有被传送回来的都是活人，有些甚至只剩下佩戴徽章的部位，一只握住徽章的断手，或是就光光一枚徽章，留有被胃液腐蚀过的痕迹。

其余活着的也多少带点伤，还有力气尖叫哭泣的已经是幸运儿了。许多等在一边的白袍子法师赶紧走过来，吟唱声响起，白光照耀下的伤口立即止住血，迅速长出血肉，眨眼便恢复完好。

利维看着草坪上的惨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森林是多走运的一件事。而这完全靠身边的女孩，宝石总有用尽的时候，如果没有她，他可能也是那些冰冷尸体里的一具。

这么一想，他突然发觉自己能遇到露兹还碰巧定下契约简直是走了狗屎运啊！

“少爷！”

利维的两个小跟班跑过来，大包小包没了，全身都脏兮兮的，但好在都没缺胳膊少腿。

“少爷，你怎么跟这个贱民在一块？”

“闭嘴！”利维严肃地说，“以后见到露兹小姐就跟见到你们少爷我一样，明白吗！”

两个跟班对视了眼，不知道露兹给利维灌了什么迷药，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你们怎么躲过恶魔的？”利维清楚两人的能耐，凭他们自己肯定活不下来。

“索菲亚·艾佛利公爵小姐救了我们，幸好有她，很多人才能得救。”跟班A说。

“早前就听说过艾佛利公爵小姐测出了强大的光系魔法天赋。”跟班B赞叹道，“之前还因为她母亲的事有偏见，果然传闻都不属实。”

露兹转头，一眼就看见了索菲亚·艾佛利，她在草坪另一边，身边围了很多幸存的新生，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配上金发蓝眸，活脱脱的行走人间的光明女神。

她还在一堆迷弟迷妹里看见了克雷尔，同样满脸倾慕双眼星星地望着索菲亚。见他没出事，露兹这才算松了口气。

那边利维听完开始替露兹鸣不平，“根本比不上露兹一根头发！”

索菲亚的能耐他不清楚，但露兹的能耐可是亲眼目睹。

利维哼了声，“前一阵才听说艾佛利公爵夫人召唤恶魔被反噬惨死，现在女儿就成抗击恶魔英雄了，哼，我可不是那帮没脑子的，说不定恶魔就是她故意召来的！”

「没准还真被这大傻瓜猜中了」六十四笑嘻嘻地说

「什么？」露兹倒抽口气。

「不是说索菲亚·艾佛利，而是深渊裂缝有可能是被人类召唤打开的，因为按理来说裂缝不会开得这么远」

“审判庭来了！”

露兹心里一动，闻声望去，果然看见一队黑制服的人整齐划一地从广场外走进来。但里面没有那头耀眼的金发，这让她短暂地失落了一秒。

教授模样的法师迎了出来，两边说了几句走进城堡。

“审判庭最近几年风头很大，”利维说，“深渊越来越活跃，审判庭的权势也是水涨船高，但听说皇帝陛下很不满。”

“为什么？”露兹皱眉问，“有人替帝国抵御恶魔不是好事吗？”

见露兹也有不懂的事，利维暗暗翘起尾巴，清清嗓子说，“因为现在的审判长太强势了，靠近深渊的地域基本就是说一不二，很多贵族都有怨言。当然我们艾伯特家没有，我家领地在内陆，跟审判庭的交集不多。”

正说着，那边克雷尔终于想起了露兹，满脸兴奋地朝他们走过来。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克雷尔忍不住雀跃地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女神，“你不知道索菲亚·艾佛利公爵小姐有多好，她对我们这样的平民也很温柔很耐心！”

露兹露出礼貌的微笑。

克雷尔刚要细说，就听见一道温柔的女声远远叫着自己的名字。

索菲亚众星捧月般朝他们走过来。

克雷尔见女神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看起来高兴得快要晕过去了。

“原来你认识我妹妹。”索菲亚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