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花 第2章 虞美人

饭最终还是两个人吃的。

部门的其他人还有好几个没结束比赛，教练也要跟着盯。同门倒是无所谓，但大家先跑去吃饭让教练中途加入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不想让没吃早饭的人再跟着等下去。程嗣拒绝了你说等大家结束了一起去的提议，扔了一张自己不常用的信用卡给亲近的师弟，在大家善意的起哄声中拉着你扬长而去。

“你真的，要是下次再不好好吃饭，我真的会好好教训你一顿。”程嗣语气凶狠地念叨着，把烤盘上熟了的肉剪成小块放到你面前的碟子里。

“哇呜，”你嚼着肉配合地惊呼，“好害怕。”

明明是很严肃的警告，对面的人却只是嘴上佯装害怕，明显半句都没听进去，头也不抬地玩手机。程嗣感觉自己血压开始往上升，这人真是完全不会听自己的话。

外人对他的评价不论高低，总是掺杂看起来很凶、难以接近之类的词汇。只要他面无表情，即使有时并没有任何不愉快也总能让气氛冷凝。

但他这样拉着脸，用明显不高兴的语气说话，她好像也完全不当回事。

也是，他们俩之间，从小到大，听话的人都是他。

“阿姨，再来一瓶豆奶谢谢。”把瓶子里剩下的冰豆奶给她满上，程嗣挥手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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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时野】

12：43

【我肚子好饿┭┮﹏┭┮】

【我昨天表现那么好，你饭都不陪我吃！】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再邪恶的资本家也会给饭吃吧！】

【嗯】

（烤肉照片）

【请享用】

【……】

【这是校门口那家阿麽烤肉吧？对面是程嗣吧？】

【嗯】

（程嗣的手照片）

【我生气了！】

【完全生气！】

【你不好好哄我的话我就绝食！】

【烤鸭烤串烤包子一个也不会吃了！】

【讨厌烤肉！希望阿麽现在立刻马上倒闭！】

【倒闭算了，还是希望程嗣现在摔倒去医院吧！】

【他最近要准备比赛哦】

【……那就现在停水停电停气，总之不许再一起吃了！】

【不许不许不许！】

“噗呲——”你忍俊不禁。

周时野每次发消息总是格外生动，仿佛能隔着屏幕看到他气成八字嘴，疯狂敲打键盘的样子。

“跟谁聊呢笑成这样？”程嗣问。

“帅哥。”你冲他眨眨眼。

“切。”程嗣才不信她的鬼话，“好好吃饭，不要再玩手机了。我坐下来半小时只看到过你的头顶。”

“知道啦。”

【你真可爱】

（摸小狗表情包）

【要好好吃饭哦 时野那么好看的身体要是瘦了我会非常伤心的】

迅速在屏幕上敲打几下，你把手机一锁塞进包里，向程嗣示意自己现在开始告别手机。“我很听话吧？”

很吃这套的人看着故意双手捧脸让自己好好看她正脸的女孩宠溺一笑，“嗯，真是善良听话的好孩子。”

“那当然。”

“下午去看电影？你喜欢的片子今天开始重映了。”

“不了。临时接了个兼职，4点开始，估计要9点之后才能结束。”

“4点到9点？”程嗣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个拍摄时间，晚饭怎么办。

知道他对于你的健康有种比家里奶奶劝吃饭还强的执着，你开口解释道：“本来是朋友的活，但是她前两天把腿摔了。找了一圈实在没人有空，今天早上才问我的。这个摄影师和我也很熟，就帮个忙。而且品牌超大方，钱很多。”

“钱……”

“钱果然是挣外人的最开心。”你塞了一块肉堵住他还未出口的话，“我是贫血但也没那么严重，我上次体检血红蛋白有98了呢。所以不要担心啦。”

“做得好。”程嗣夸赞。

和胃口极佳，对食物称得上有点执着的程嗣不同，你从小就不爱吃东西，进食对你来说只是维持生命体征的必需手段。

初中开始兼职做平面模特后，身材管理成了职业要求。有了恰当的理由，老是被程嗣批判的不吃饭也被你合理化。一天最多吃两餐饭，通常是一日一餐。不规律的饮食和过轻的体重，导致你的贫血一直在轻度和中度之间徘徊。

原本程嗣对这方面并不了解，被你用每个月都要大出血，所以十个女生大概九个都有贫血这种自己编出来的理论糊弄得很好。

可惜，高一时你月经期空腹在体育课愉快运动，然后被排球砸脸，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睁眼就是在高速行驶的救护车上。守在一旁的程嗣一副再不抢救你就要驾鹤西去了的样子。即使你百般保证我真的没事，旁边的医护人员也说体征稳定，他还是坚持把你拉到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看报告的年轻医生十分温柔细心，在程嗣的逐个询问下，详细地解说了你的各项体检数据，末了补充一句：“总的来说还是很健康。但你还年轻，贫血不要不当回事，这个对整个身体机能都会有影响的。不要太追求美，还是要好好吃饭。”

寥寥数语，是程嗣对你的健康执着的开端。

一年至少四次的体检，比领导催季度汇报还催得紧。

只要你有半点想拖延的意思，他就会用像参加诗歌朗诵大赛一样的语调一字不落地重复那位医生说过的话来堵你。

说真的，你对身体机能好坏、健康与否，甚至能活多久都不是很在意。但是这样的话说出口，程嗣分明会真心生气，所以每次也只能乖乖听话。

“怎么突然去检查了？”他问，“结果还现在才告诉我。”

“陪室友去医院。”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你笑笑：“反正你下个月开始就会催我吧，干脆就检查了一下。”

“做得好。”程嗣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

“唔，对了。”努力把他分在你盘子里的肉吃了差不多一半，你放下筷子，“我下周一回学校。”

“这么快？不是说可以待两周。”程嗣拿走你盘子的手一顿。

“原本是。但老师项目有事要先回学校，我也没有正当的名目继续待在这里。”

“所以当时为什么非要去上海啊……明明我们学校的设计专业也很好的。”想到离别就在眼前，程嗣胃口顿失，也放下了筷子。

“说是这么说，但阿嗣不是一直像我支持你的梦想一样在努力支持我的梦想吗？”你笑眯眯地说。

早知道分开这么折磨人，就算被讨厌也该跟着她家里人一起反对的！程嗣气闷。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突然说要去别的城市。他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在一起。不管她想去哪里，他也去不就好了。可是她说上海的学校设计更好，击剑却是北京的更好。他们应该做对自己的未来更有益处的选择。

他太小就和她在一起，从没分开过太久。从不曾体会，更难以想象分处两地，长久的不能见面会是怎么样的感受。她惯常会说服人，他对上她又向来没什么原则。她说要有更好的未来，他就劝服自己，要变得更加厉害才能让她更幸福。

到最后，甚至是他帮着说服了她的父母，让她自己出去闯一闯。

那些搞物理的科学家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工作啊？怎么还不发明时光机？他要立马回去掐死当时脑子不清醒的自己！

虽然因为觉得他撅嘴的样子像个小鸭子，非常惹人怜爱，而时常喜欢逗弄他。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连着扔了两个他不会喜欢的消息，弄得饿肚子就会很不开心的人饭都吃不下了，你为数不多的良知还是让你决定哄哄他。

“虽然这样好像让我显得很粘人，不过我也确实很舍不得阿嗣。”你清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请求，“大概会因为只能在摄影棚等着而很无聊……可以陪我去拍摄吗？”

“啊？”大脑宕机两秒才明白你话的意思，程嗣瞪大了双眼，“当然！”

你从来没让程嗣跟着一起去过拍摄现场，最多送到门口，你就会要求他回去自己做自己的事。

这样拉开距离的举动，当然会让他非常不开心。最开始你们俩也没少因为这个问题争论过。

“我又不会打扰你，就只是守在旁边都不可以吗？”

“带无关人员进场，是在影响我的专业度哦。”

“那我当你的助理不就好了？反正你也没有吧。”

“我还没有用得上助理的地方。拍摄现场又忙又乱，还会花费很长的时间，我没办法照顾到你，阿嗣待在那里会很无聊。”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照顾。再说实在无聊我自己打游戏不就好了。”

“……本来不想说实话的，总觉得这样会让我变成小心眼的孩子。但是看来只能说实话了——我会嫉妒哦。”

“啊？”

“拍摄现场有很多好看的人，要是他们喜欢上阿嗣，或者更糟糕的是阿嗣觉得有谁不错的话，我会很伤心的。”

“啊？”

“我希望阿嗣不要看他们，只看着我。”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