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蕖-你怎么能对爸爸下这么狠的手?】
那晚方红蕖觉得自己仿若闯入了人间的另一个世界,今天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弟弟方哲远是一个头脑简单且略有些小贪心的男孩。
方红蕖这阵子先是发现父亲方德用自己舞蹈房的监控视频来获取利益,又是发现弟弟方哲远不惜践踏他人生命来谋取财富,她不知为何隐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预感。
方红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弟弟,她甚至有些惧怕他,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弟弟掐住马尾女孩脖子的画面。难道人真的可以为金钱不惜一切吗?难道那个马尾女孩就不是爸爸妈妈所珍爱的孩子吗?
房子还没有租到,方红蕖一连三天都没有回家,周一她趁着休息决定回家看看。现在这个家中她唯一担心的人就是母亲,父亲再一次败尽家财母亲想必深受打击。
方红蕖一进家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父亲方德瘫在地毯上双手流血不止,弟弟方哲远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父亲。
方红蕖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姐姐,你救这个老东西干吗?他要是死了咱们家就清静了,我们三个就可以安安静静生活,大家都不会再受罪。他就是祸根,他就是咱们方家所有灾难的源泉!”方哲远试图伸手抢过姐姐的手机,方红蕖一转身躲过了弟弟。
“我现在报警不是为了救爸爸,我是为了你,如果爸爸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你就是杀人犯。方哲远,难道你想下辈子都待在监狱里吗?”方红蕖质问弟弟。
“我不想……”方哲远双手捂着头痛苦地回答姐姐。
陆城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二十三分钟后开到院门口,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了父亲,方红蕖拽着方哲远一同上了救护车。
方红蕖在去往医院路上拨打母亲的电话,母亲旁边似乎有其他人,母亲在电话中说马上赶往陆城人民医院。
罗家正同母亲半小时后一同来到陆城人民医院,四个人坐在抢救室外等待医生的消息。方红蕖突然觉得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父亲的死活,她觉得母亲和弟弟应该和她拥有同样的感受。
方红蕖身为赌徒的女儿早已习惯了生活的起起落落,她并不介意自己的生活贫穷亦或是富有,她心疼的是无辜的母亲和当年尚且年幼的弟弟。
方红蕖很羡慕那些生活平淡如水的普通人,他们的人生里没有太多波折,可他们一家人这么多年来却如同在汹涌的浪潮中漂浮。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可以靠岸,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被一个巨浪掀翻。
“你爸爸剁断自己手指之前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说自己再也不会赌博了?”母亲问面前的儿子和女儿。
“我爸确实是这样说的。”方哲远见母亲丝毫没有怀疑是他切断父亲的手指,便彻底安下心来。方哲远知道姐姐不会在母亲面前揭发他,姐姐虽然性格冷清却一向很宠爱自己这个弟弟。
“或许这次他真的不会再赌了。”母亲仍旧对父亲抱有一丝希望,方红蕖弄不懂母亲为什么那么好骗,父亲已经欺骗了她二十几年,她依旧相信他的谎言。
“这位是?”方哲远瞥了一眼母亲身旁的罗家正。
“这位是罗叔叔,罗叔叔是和妈妈一起长大的邻居。”母亲向儿子介绍罗家正。
方哲远本想恶狠狠怼这男人几句,可他一抬眼看到罗家正手腕上的表价值不菲,便立刻换做一张笑脸。
“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方哲远试图弄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哲远,你误会了,我和你妈妈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我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就像你和红蕖一样,她是姐姐,我是弟弟。”罗家正耐着性子同方哲远解释。
方哲远凝神观察罗家正脸上的表情,那个男人将这番话讲得坦坦荡荡,方哲远闻言不免有些失望,可他转眼就在母亲脸上发现了一丝平日里少见的羞赧。
如果面前这个男人是个在陆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方哲远则希望母亲可以紧紧握住这个机会。他希望母亲可以大胆一点甩掉父亲这个累赘,他希望母亲可以利用再嫁的机会提升家里的生活品质,他希望自己今生也可以体验一回身为富二代的滋味。
方哲远见此决意在往后生活中多给母亲和罗家正创造机会,常言说,女追男隔层纱。母亲这个人一向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他只需时不时的给母亲洗洗脑,母亲或许就有可能对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动起心思。
医院抢救室走廊里的椅子很冰冷,方红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谁是方德的家属,病人抢救成功。”医生筋疲力尽地站在急救室门口。
母亲听到医生报平安霎时松了一口气。
“我再加三十五,我方德不可能一辈子总是输!”父亲因为麻药劲儿还未过嘴里不停胡说八道。
“妈妈,你看见了吧,他连做梦都是在赌钱,你不要再相信他了,他改不了……”方哲远突然觉得母亲这辈子过得很可怜,她身为赌鬼的妻子生活太过不幸。
“陈瘸子,刘木匠,我一人给你们两万筹码,你们拿去过过瘾……大哥是见惯场面的人,这几十万输掉算什么,百万千万我都输过……”父亲嘴巴里依旧念叨着赌场上的烂事。
方红蕖闻言不免想到每次母亲卑微地和父亲索要生活费时的场景,父亲有时连几十块都要和母亲计较,他时常念叨母亲浪费,他认为母亲不如他节省。原来父亲的大方都在外给了别人,原来父亲在外不止假装有钱人还养着麻将馆的那帮小弟。方红蕖那一瞬觉得父母的婚姻很讽刺。
方红蕖从十几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劝母亲和父亲离婚,母亲却觉得方红蕖说的是孩子话。母亲的思想似乎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她认为人一旦结婚这辈子就不要轻易离婚,她认为摊上哪个男人就要和哪个男人锁定一辈子。
“妈妈,你带我离开这个家吧,我们去捡垃圾也能养活自己。”方红蕖十几岁的时候劝说母亲。
“孩子,你根本不懂得世道的艰难,你爸再不堪他也是个男人,只要家里有男人我也就算有了个依靠,女人一个人在外生活要额外受很多欺负。我做赌鬼的妻子远比我从前独自在外讨生活要过得舒服……”母亲每次总是这样消极地回答方红蕖。
方哲远眼见罗家正只是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父亲便被升到头等病房。罗家正仰头看着父亲病床上方悬挂的输液瓶,方哲远如同做数学题一般仔细地钻研病床对面的罗家正。
方哲远趁罗家正仰头看父亲输液瓶的功夫快速算计了一下罗家正身上穿戴的价格总和,他脑海里最终得出一个惊人的数字。
“儿子,爸爸疼,爸爸求你不要剁我的手指……”方德竟然在梦中将手指被剁的真相大声吼出。
“儿子,你为什么?这个男人再可恨也是你爸爸,你怎么能对爸爸下这么狠的手?”唐云遥抬手给了儿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大概三天前我跟那帮有钱朋友在一起玩游戏,我拼了命从他们那里迎来了价值一千六百四十万的奖品。我本以为咱们家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谁料想一觉醒来我赢的钱就被拿去给爸爸抵债,你说爸爸的手该不该剁?”方哲远捂着红肿的脸颊哽咽着向母亲解释对父亲下狠手的缘由。
“一场游戏居然能赢一千多万,儿子,你不会也像你爸爸一样去赌了吧?那妈妈这辈子可真的就没有盼头了。”母亲露出绝望的眼神。
“妈妈,我发誓我没有去赌,我参加的是一种真人竞技游戏,我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得到那笔钱。当时游戏参与者有几十人,只有我一个人最后胜出。”方哲远言语间颇为自己感到骄傲,他认为自己赚取钱财的方式远比父亲聪明百倍。
“水族箱游戏?”罗家正回过神来张口问方哲远。
“嗯。”方哲远频频点头。
“哲远,你最近是不是追了哪个富人家的女儿?”罗家正从输液瓶上收回视线转头望向方哲远。
“我没有追过哪个富家女,倒是被安排与鲁行长家的女儿相过一次亲。”方哲远如实回答。
“我对这个水族箱游戏倒是有所耳闻,这个游戏本质上是一个恶作剧,如果有平民老百姓家的男孩或者女孩动了追求富商家子女的歪心思。那些人便会想方设法的将你引入参加水族箱游戏,用以嘲笑你的自不量力。
那些人用巨大的经济利益诱惑你在游戏中突破重围,你必须得经受他们的侮辱才可以拿到这笔丰厚的奖金。你以为你突破下限赢得了这笔奖金,人生自此便可以平步青云,不,他们会想各种恶毒办法收回你所得的财富。
那些人本质上就是想让你在众人面前出丑,他们想让你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他们想让你在众人面前彻底脱掉人性的底裤,他们想让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暴露出人性中的贪婪与邪恶。”罗家正说得头头是道,仿若他对水族箱游戏很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