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将白玉镯塞进怀中,继续朝林氏摊手:“十两银子呢?”
林氏睁大眼睛,“十两银子就在上房床头,我说得都是真的!”
乔依冷笑:“真的吗,我不信。”
乔知扯扯姐姐的袖子,低声道:“姐姐,她肯定在撒谎,十两银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花完。”
乔依点头,“就是。”
这样说着,她从东厢房的抽屉里翻出笔墨纸砚,开始低头写字。
乔知惊讶不已,姐姐画出来的字,和乔书城写的很像,却比他写得好看许多。
他问出了大房一家的疑问:“姐,你啥时候学会写字的?”
乔依手中动作不停,“咱娘教的,娘年轻时可是官宦小姐,比学堂的先生可有学识得多。”
乔知抱着双手,高兴道:“我也想学!”
“好,我教你。”
林氏抱着乔玉儿,低声嘀咕:“女人照顾好丈夫孩子才是德,会几个字就了不起?跟她娘一般的狐媚做派!”
乔玉儿也恶狠狠地瞪着乔依姐弟,发誓要她们好看。
“好了。”
“既然你们不说十两银子的下落,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写个欠条。”
乔依将纸上墨迹吹干,拉起半死不活躺尸的乔铁虎。
“大伯,你是识字的,签了这张借条,你的胳膊兴许还能保住。”
乔铁虎睁大眼睛费力地看完纸条,生气质问:“那十两银子又不是你的,凭啥算我们欠你的?”
乔依眨眨眼,疑惑问:“可是,这十两不是你们答应给我的,封口费吗?要是不想给,那我俩可去衙门报案了!”
乔铁虎被拿住七寸,没了脾气。
他踹了林氏一脚,怒吼:“你个黑心肝的死婆娘,说!那十两到底藏哪了?”
“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林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委屈又愤怒地吼回去:“老娘说了就在那,银子突然不见我咋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是你拿去养别的小婊子了!”
“艹!我打死你个贱人!”
眼见两人互相扭打在一块,乔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来把字签了,手印摁了,我和弟弟还得去吃饭呢!”
乔铁虎被乔依提溜起来,然后认命地写下名字,三个人轮番摁上手印。
“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又温柔,也不强逼你们还钱。明日起每日给我打够五十斤的干柴,不然,我就去衙门告你们。哦,这些碎银就当是利息了,我一并拿走哈!”
大房一家唯唯诺诺地缩在一起,敢怒不敢言,眼见是怕极了乔依。
乔依目的达成,将欠条折好,才将乔铁虎的胳膊装了回去。走之前,又顺势扫荡了厨房的粮食和挂在墙上的腊肠。
至于大房一家如何处理王六蛋的尸体,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回到茅草屋,两人都饿了,先啃了颗桃子充饥,然后乔依才准备做饭。晚饭很简单,玉米面糊糊、凉拌野菜、腊肉炒青椒。
因着放了油和调味品,凉拌野菜的味道很不错,两人依旧吃得很香。
乔依套上玉镯,对着油灯仔细端详,她皱起眉,这个玉镯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白玉镯啊。
为什么梦里的女人要提醒她拿回玉镯呢?
乔知替姐姐铺好床褥,问:“姐,那十两银子,是不是被大伯拿去养村东张寡妇了?”
乔依没说话,从灶堂里的草木灰中间掏出一个布包。
乔知好奇地爬过去,只见布包里放着白花花、闪着银光的银锭!
“这,这就是银子?!”
“这十两银子,我上午去他家放尸体时,就带出来了。”
乔知不解:“那你还跟他们要银子?”
乔依道:“跟他们打欠条,就是以后好拿捏,让他们心里有个数以后少来欺负咱俩。”
“今年冬季来临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干。不能因为那些人和事阻挡了咱们的进度!”
乔知似懂非懂,但十两银子在姐姐手里,总归是好事。
当天夜里,乔依又做了和昨夜同样的梦。
被饥寒交迫的梦境折磨了一整夜,乔依早晨起床时还有点没缓过神,呆呆地坐在床边。
乔知蹲在土灶边煮稀饭,看到乔依醒了,递来洗干净的桃子。
吃过早饭,两人去了村子口的大榕树下。
这里聚集了村里的小孩和老头老太,是八卦交流中心。若想了解村里村外的消息八卦,往这坐一天就知道了。
大榕树似乎有上百年的树龄了,三个成人合抱都有点困难。
夏天坐在树荫下,纳鞋底嗑瓜子聊八卦,简直是村里年轻妇人的梦想。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凑在一起聊得起劲,看到乔依姐弟走过来,瞬间不交谈了,她们上下打量两人,准备等她们路过之后再八卦下最近乔家发生的事情,但没想到乔依直接领着乔知坐在了她们中间。
“阿婆们在聊什么呢?”
其中一个穿褐色粗布衣的老太摆手:“没聊啥,没啥。”
乔依点头,无声地“哦”了一声,依旧没有走的意思。
有个老太忍不住了,问乔依:“话说,你俩真偷东西被赶出来的?”
乔知闻言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村子的人听风就是雨,也不判断一下谣言的真实性!
不想乔依抽出一条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我伯母平时对我们姐弟如何,阿婆们应该都看在眼里。她就是想寻个由头将我们赶出来罢了,我和弟弟你们还不知道吗,胆子小得见只死老鼠都能吓晕,怎么敢去偷盗?!”
乔知面无表情地盯着草鞋,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那晚乔依一板凳砸死王六蛋的画面。
几个老太跟着附和,然后又开始说乔大一家如何黑心,谁家又把女儿卖给窑子之类的八卦。
乔依忍不住问;“听闻村长家又盖了新房子,那得花多少钱啊?”
说到村子最富有的村长一家,老太和附近下棋侃大山的老爷子可都不困了,众人围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八卦村长家的新屋。
“我听说啊,那三间新房是小儿子娶亲盖的!三间青砖房,四梁八柱!花了有四吊铜板呢!”
“四吊!天爷,他家可真是钱多得没地儿花!”
“要不说他是村长呢!最有钱呗!我要是有那么多钱,我也给儿孙盖个气派新屋子!”
“现如今,一百块青砖就要三十文,好点的工匠一天也得十几文工费,真的太贵了!”
“听说明年又涨赋税,一个人头就要五担粮食!日子真是难……”
……
两个时辰后,乔依姐弟坐上了去县城的牛车。
赶车的名叫杜方,是个年轻小伙子。同车的还有两个进城卖绣活的妇人,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年轻男人。
杜方和年轻男人似乎很熟,从他们的交谈得知,年轻男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夫,名叫顾渊。
这次进城是去城中药堂坐诊。
乔知第一次坐牛车,第一次进城,一路上东看看西瞅瞅,整个人好动又新奇。
乔依也很好奇地观察古代的县城。
县城的城墙呈灰黑色,年头久远,和现代保存的城墙很相似。上面站着巡逻的士兵,城门口也站着四个官兵检查出入县城的人。
排队进了城之后,杜方和几人说好申时末在城门口集合,随后几人各自散去。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乔依和乔知两人就像个土包子,不停张望。
灵阳县城太平日久,风景繁盛,两边皆是春楼画阁,茶坊酒肆。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繁华程度和后世影视剧里的古城差得有点远,但令乔依意外的是,这里有不少摆摊的竟然是女性。
从老到年轻的,姑娘到盘头妇人,各类都有。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举止大方,声音洪亮地跟客人交谈着。
乔依看了几眼后收回视线,牵着乔知到一处烧饼摊买了两张糖饼。软乎乎的圆形饼上洒满了白芝麻,浓郁的小麦香味儿还有糖份的馨香,引得两人口水都流了出来。
两人大口吃着糖饼,去了最近的杂货铺子。
家中缺得物什有点多,一位小二跑过来热情问乔依有什么需要买的,丝毫没有因两人寒酸的穿着和年龄性别而冷落她们。
乔依买了锅铲、铁锅、铜壶、斧头、四只黑陶碗、四只碟子、花椒粉八角等调味品、三斗糙米、两只木桶、勺子、剪刀、痱子粉,总共花费三两银子。
乔依拿出一块银子时,掌柜的忍不住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银子放在小称上,念道:“雪花银三两。”
遇到大主顾,小二乐得见牙不见眼,一直将乔依和乔知送到了主街上。
“客官,您要的砍柴刀,得去城西的铁匠铺子买,正好那里有不少布庄,可以买到棉花和布匹!”
“谢谢了!那我的东西先放在贵店,等会回来取。”
“好嘞!”
杂货铺就在城门口附近,乔依纵然有力气,背着一大包货品穿越县城去城西也不方便,正好杂货铺可以寄存,她就全部放在店里了,待会儿回来的时候顺便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