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他悲事伤秋,觉得自己真不容易的时候。
“起来啊,大白天赖什么炕。”身上盖着的被突然被外面的人重重打了一拳,一下干在他肚子上。
“诶呦!”疼的徐为民瞬间弹坐了起来。
看着炕上的始作俑者。
“你干啥啊,历哥。”徐为民抱怨地看向一脸戏谑瞅着自己的秦历。
干啥破坏他格调,最近的韩国电视剧这种抑郁悲情男很吃香的。好不容易培养出点氛围,一拳就给他打回原形了。
再说历哥不应该哄他嘛,哪里有用拳头哄人的。
徐为民不乐意了。
撅起能挂灯笼的大嘴,背对着秦历,不肯看他。
徐为民跟秦历满打满算,就差五岁。但徐为民这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爹。有些方面,都是秦历帮着操持的。徐为民家里穷,有好几个孩子。徐为民是老三,卡得当不当,正不正的。
徐为民考上专科的时候,他妈不想供他。“专科有什么好念的,还不如回家帮我种种地。你大哥人可是本科,妥妥的大学生。”没办法,连自己妈都看不上的徐为民打着铺盖,就准备上城里打工。
正好在汽车站遇见刚退伍回来,胸口别着大红花的秦历。
“历哥!你回来了!”
看着眼前说不上名字的男孩儿,秦历一时之间还以为他是骗子。结果听这小孩儿还能叫上他名字:“你是?”
他当兵走了好些年,家里还有哪些人他都不记得了。
“历哥,是我啊,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要窝头吃的大民子啊!”家里的钱都被妈拿去供大哥读大学,徐为民便天天堂哥堂哥,追在秦历后面要窝窝头吃。
彼时岁数小的徐为民不知道堂哥的意思,就知道自己可怜巴巴叫堂哥,秦历就把自己的窝头掰一半给他。
听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说,他那时叫的比爹都亲。
“大民子!你都长这么大了!”在秦历印象里剃着一头板寸,还赖赖头的黑娃子居然长这么大。
都快到他胸口高了。
重遇故人的秦历怀念地揉了揉徐为民的大脑袋,感慨道:“真好,回来就看见你了。”
秦历以为徐为民是上车站来接亲戚,于是询问道:“你来接谁的啊,等到人了嘛,要不要一起回村。”
一听这话。
“没,不是接人。”褪去了重逢的喜悦,徐为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解释道:“是我要出去打工挣钱了,我学习不好,就考个专科,家里人说没用,不供了。”
虽然年纪轻轻的徐为民装作释然的样子,可越往下说话里带着的鼻音就越重。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但没办法,谁叫他脑子笨,要是他自己争气,考上个985,211啥的。他娘能不供他,对,都怪他自己。
徐为民在心里骂着没出息的自己,想着秦历还在跟前,眼角却是湿润了。没事儿,听说大城市有夜校,还能考个成人大学啥啊。
不争馒头争口气,徐为民想着等挣到钱就一定要报名上学,不能一辈子让人看不起。
“学费多少钱?”
“什么?”见秦历一脸正色地问着自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徐为民说道:“要2000一年呢。”
徐为民还小,没出过山沟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儿的。
对他来说,2000块就是个天文数字。
自卑的徐为民怕秦历也说自己败家,2000上个专科太贵。
忽然,他肩膀一沉。
就见秦历扛起自己脚边的编织袋往车站外走,“回去吧,你还小,回去好好念书。这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掏了,哥供你。”
“什么?”觉得没听懂的徐为民瞪大着眼,挪不动道儿。
秦历见这小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使劲儿推着他往外走。徐为民家里的条件秦历知道,但他家自己也不富裕。他一天两顿,一顿一个窝头。小时候的徐为民成天堂哥堂哥的叫着,现在他条件好了,不能让这小子白叫。
“历哥,一年2000呢,老贵了。”
“嗯,我知道。”
“历哥,我得念两年呢。”
“嗯,我知道。”
“历哥,你对我真好,我能叫你爹嘛?”
“嗯?!!”
……
“别闹心了,五万块钱咱想办法就有了。”秦历拍了拍徐为民的肩膀,宽慰道:“你昨天不还说这几天的直播效果很好,赚了好几百块嘛,咱继续努努力,一天多播几个小时不就成了。”
其实徐为民知道,秦历不喜欢直播。直播间的观众什么样都有,有开黄腔的,有嘲笑历哥的,还有要历哥微信号想包养的。
历哥从小到大,干干净净,根正苗红大半辈子。却被他这个不着调的堂弟拉下水霍霍了。
徐为民知道的,他都知道。
所以直播的时候,都尽量减少历哥的出镜,自己扮小丑。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赚大钱,想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看不起他的娘和死去的爹看看。
他一点也不比考上大学的大哥差。
最重要的是,他想报答秦历。
“那也不够。”自暴自弃的徐为民扑腾一下,将脸怼在枕头里,闷闷道:“我手上现在就3万多,还差一万多呢,杨二癞过年就要,哪里来得及嘛。”
“差一万多啊。”秦历想了想,照现在的挣钱速度,真有点够呛。杨二癞那人秦历知道,钱要是不能按时给他,能把屎尿刷他外墙上。
小人啊,最不好惹了。
不知道他一天有什么恶心人的套路。
抬头想辙的秦历往窗户外望着,忽然瞧见上次去医院带回来的高级精装门。他忍不住一笑,拍拍徐为民的屁股。
“干嘛。”没好气儿的徐为民扭头看他。
“院外的精装门不是你一万五拿来的嘛,咱当了去,没准值500呢。”故意逗他的秦历火上浇油道。
“滚啊!”被一枕头扔过来的徐为民打下了炕。
……
后来,还真让徐为民想出来解决办法。那就是!
粉丝不说素材不够看嘛,那就多剪辑几个。
粉丝不说接来的狗不够凶嘛,那就专训咬人的。
粉丝不说历哥穿的衣服太多了嘛,那就……徐为民拿出了他从某神秘成人店铺买来的“属性”内衣,一脸期待看向表态全力配合的秦历。
“历哥,这……。”
冷言的秦历:“滚。”
“哦。”委屈屈的徐为民瘪个小嘴,圆润离开了。
……
程七七不知道秦历和徐为民的赚钱大业,等过了几天。
“真是的,那小子明明天天都带我出去溜溜的,怎么今天带小黄毛出去了。”被抛弃的程七七守在大门口,等着秦历他们回来。
今天一大早秦历便开车带徐为民出去了,程七七抱着他大腿恳求他带她一起去,都没同意。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秦历倒是把狗链子给她解开了。
美名其扬让她看家。
切,其实不就是趁她松开撒欢儿的时候,扭身关门省得她追嘛。
“无聊,真无聊。”像个望夫石一样等待的程七七觉得自己越来越像狗了,一见不到秦历,她就心发闷,眼发慌。
突然。
“诶,老大回来了!”熟悉的货车声儿出现在门外。
“汪汪汪!汪汪汪!”“老大!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我好想你啊!”兴奋摇尾巴的程七七爪子扒在门上,嗷嗷叫唤着。
话说程七七许是狗性加身。
没人的时候,她跟大爷似的叫秦历那小子。等到人真来了,她便卑躬屈膝喊人家老大。
生怕人家手上的好吃的落不到她嘴里。
神经病啥的,倒是好久没犯病了。
毕竟犯病也打不过秦历,徒增自己一身伤。
“去去去,起开,太沉了,快起开。”便被开门搬着一个大笼子的徐为民一盆凉水浇下。
笼子太大,挡住了徐为民脚下的视线,脚下没轻重,直接一脚踩在程七七狗爪子上。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徐为民一百五六十斤的大体重,仰天嗷嗷的程七七觉得自己爪子绝壁骨折了。
不,是粉末性骨折!
“坏了,把它还给踩了。活该,让你往人跟前凑。”放好笼子的徐为民赶紧叫车里搬东西的秦历看看。
狗叫的惨烈,是不是真踩重了。
程七七向来不跟徐为民不亲,他也不敢上前,只能喊秦历过来。
“怎么了,我看看伤得怎么样。”剩下东西都交给徐为民搬的秦历蹲在程七七跟前,握起程七七有些红肿的爪子仔细捏了捏。
“这里疼不疼?”
(疼!)
“这里?”
(巨疼!)
结果,秦历见自己不管摁哪里,程七七都嗷一个调。
累了一天的秦历叹了一口气,“行了,没事啊,别矫情了。”揉揉程七七的大狗脑就准备帮卸车的徐为民继续抬。
结果。
“嗷嗷嗷嗷~”“不行~你不能不管我~。”恃宠而骄的程七七唱出了小尾音儿,试图让大半天没见面的秦历继续关注她。
“好了好了,给你吃。”手动关麦的秦历,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大鸡腿塞到程七七嘴里:“这总行了吧。”
“唔?大鸡腿儿?嘿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占便宜卖乖的程七七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
腻乎地蹭完秦历大腿,扭屁股就回窝抱着啃了。
“来,我来吧,这个重。”秦历不在,徐为民准备自己卸最后一个装狗的狗笼子。正等他费劲往下搬的时候,历哥回来了。
“诶?那大狗没事儿啦,踩的不严重吧。”徐为民询问道。他嘴上虽狠,心底终究是担心的。
“没事儿,哄一下就好了,大狗骨头都长得硬。”秦历回答道,这狗倒是让他最近养的越来越矫情了。
唠嗑的两人一人拎一边,提着两个笼子里最大的一个进了院。
等终于放在地上的时候。
擦了一头汗的徐为民好奇道:“咋哄的啊。”他在外面也听见了,狗叫声儿突然没的。
要有什么独门绝技,他好学学。
“你今天中午吃剩让我打包的大鸡腿。”知道徐为民跳脚的秦历说完,便回屋洗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