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人下碟的杨二癞瞥见徐为民手里攥紧的铁锹。
“咳咳。”立马狗爬似地蹿了出来,膝盖上蹚到的泥土没敢拍。“其他的损失我就不跟你算了,总体来说啊,你们给我这房子霍霍坏了,都不是人住的地方。”
杨二癞一边说着,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好像他亏多大买卖似的。
听杨二癞嘴里放狗屁。
“你闭嘴吧,你。”忍不了的徐为民铁锹一抬。
“唉唉唉。”吓得杨二癞往后一撤,“我话不没说完嘛。”
怕撕破脸,一分钱收不上来。
欺软怕硬的杨二癞赶紧冠冕堂皇道:“但是吧,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和秦历那小子小时候还一起在河边光屁股玩过,这房子我也不收,还租给你们。房租也不多要,就一年五万块吧。”
举起五根手指头,示意道。
顺带着小眼睛扒拉着徐为民,瞅瞅徐为民的态度。
不过手指甲露出的污泥却也是黢黑黢黑的----跟他的心肝一样。
“一年五万块?杨二癞你怎么不去抢?”徐为民觉得杨二癞真是疯了,就这农村的一个破平房再加上一套大院子。
他敢要五万?
破平房租来的时候,都快要塌了,歪歪斜斜的,能砸死个人。还是历哥把自己的退伍费拿出来,重新给修缮的。
“你是疯了。”徐为民觉得不敢置信,指着坐在凳子上跷二郎腿的杨二癞咒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我告诉你就你这狗场除了我历哥,别人都不带要的。要不然这房子有人抢,你早就给收走了,何苦跟我们掰扯。”
徐为民说对了,秦历这套平房位置偏,院子大,屋子小。这房子到杨二癞手这几年,到现在还没人问这房子卖不卖。
不过,不在意的杨二癞用小拇指扣了扣耳屎,用手一弹。他早打听好了,秦历这狗场多是老狗、病狗还有揣崽子的。不能随便挪地方,他是吃准了徐为民他们不能搬。
反正事儿他说完了,“那我走了啊,还有下一家呢。”一副小人得志样儿的杨二癞拍拍屁股走了。
临关门时,见背对着他的徐为民还吭哧吭哧气的喘粗气。坏笑的杨二癞还故意又开门探出头来,嘚瑟道:“哦,对了,我过完年就过来收钱啊。大过年的别烂账!人得要脸!”
“滚!”
随着徐为民大呵一声,一把铁锹眼瞅着砸了过来。
“诶呦!”吓得杨二癞像乌龟王八似地缩了头。
“哐当”一声,飞来的铁锹砸在了门上,赶走了杨二癞。
徒留一道凹陷下去的痕迹。
“真该死,真该死!”窝囊透的徐为民坐在凳子上,手掐着太阳穴,快愁死他了。
他哪里有钱给他?
不过杨二癞猜对了,他们是真搬不了。
狗场救助的狗大多是都是带病的,本来身体就不好,要费钱调养。历哥自己一个人干的时候,把自己退伍费全拿出来了。
要不是他来搞什么直播,没准早撑不住了。好不容易直播起来了,能混个温饱,杨二癞这混蛋又插上一脚。
等历哥回来了,徐为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历哥开口。
忽然。
“奇怪,门怎么没关。”牵着程七七回来的秦历一开门就见满地的狼藉。门边的铁锹违和的挡在门口,一向屁颠屁颠迎接他的徐为民也是满脸的愁云。
想起在村中瞥见哼着小曲儿的杨二癞。
“怎么,杨二癞来了?”杨二癞每年都回来收房租,但现在不是没到日子嘛。
秦历问的有些迟疑。
“嗯。”不知道怎么说的徐为民答应一声,抬头见秦历手上拎着早餐。“我回屋拿碗碟,今天天气挺好,就在外面吃吧。”
现在的徐为民还没有开口的勇气。
神情有些低迷的徐为民转身进了屋,拿出碗碟把早餐装好,跟秦历坐在桌子上。
浓浓的饭香勾引着徐为民肚子里的馋虫。
可他却没什么胃口。
良久。
见徐为民食不下咽的样子,秦历放下来筷子:“说吧,杨二癞来干什么了。”徐为民进屋时,秦历把铁锹捡了起来,发现了门上砸的大坑。
估计二人是发生了冲突。
“我……。”话说不出口的徐为民闹心地直挠头,吭哧半天,到最后:“杨二癞说涨房租,五万一年!”
说完,连手里拿着的油条都没来得及放,扭头进了屋。
他实在无法面对历哥,明明是当初他答应历哥说以后带他挣大钱的。结果,结果连五万块钱都拿不出来。
躺在炕上的徐为民连鞋都没脱,把被子盖在头上,试图逃避让他失望的现实。
“五万一年。”杨二癞来这里,除了钱就是钱,秦历心里本做好了准备。但等听见五万一年,也是不由心下一沉。
暗道杨二癞真敢开价。
秦历不管账,不知道徐为民手上有多少钱。但见徐为民现在这为难样儿,看来是凑不上。
回想起刚专科毕业的徐为民扛着编织袋回来,一脸雄性壮志地跟自己说:“历哥!你就信心我吧!兄弟肯定带着你赚大钱!”
年少轻狂的样子,让秦历忍不住低头一笑。
“唉。”将手里的香肠放下,秦历起身就准备哄哄屋里那个受挫哭鼻子的小孩儿。
都这么大人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徐为民故意低头不看他,是在藏眼泪儿。
……
等到二人走后。
趴在桌子底下没人管的程七七忽然疑惑道:“诶?咋都走了?”今天咋没人给她栓绳啊。
难道今天放假,可以自主游?
“这么棒吗。”臆想好消息的程七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结果脑袋撞到了头顶上桌子上,把秦历盘子里的香肠给“咕噜咕噜”撞了下来。
看着突然掉在地上的香肠。
“天上掉吃的了?”疑惑的程七七抬头望天,琢磨着这香肠是咋掉下来的。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再有别的掉下来了。
“算了,先吃吧,一会儿就凉了。”小小的一根香肠“滋溜”一下,进了程七七的食道里。
没来得及嚼的程七七咂吧咂吧了嘴,嗯,没尝出味儿,还想再吃一根。
“咋还不掉下来呢。”不是香肠,鸡蛋也行啊。仰头等半天的程七七等的脖子都酸了。
忽然。
“对了。”想起触动机关的程七七“嘭”的一下,义无反顾地撞在了桌腿上。
咕噜噜。
碗里装着的几个茶叶蛋便大珠小珠落玉盘地滚了下来。
“啊!感谢老天赐我食物!”脑门都撞出包来的程七七乐呵呵将茶叶蛋叼起,蹦蹦跶跶就要回自己狗窝。
“诶,兄弟,兄弟,别把我忘了啊。”
顺着狗吠声一瞅,又偷跑出来的大雷子隐蔽地缩在角落里,嘴巴子一抬,让程七七过去。
没办法,今早也不知喂饭的小黄毛咋的了,到现在都不给饭吃。它们这群狗都饿的嗷嗷直叫唤。
快要造反了。
大雷子一向都是晚上出来的,除非饿的受不了。这不,偷跑出来的大雷子刚想在地上捡点边角料,正好碰见嘴里塞得满当当,迈着欢快小步伐的程七七。
“干啥啊。”昨晚抛下她,把她给卖了,程七七还没找它算账呢,它自己倒是找上门了。
嘴里的茶叶蛋太香了,程七七舍不得吃,准备带回狗窝里细品。
嫌说话费劲,程七七将四颗口水淋漓的茶叶蛋放在了地上。舔了舔嘴边的卤汁味儿,嘿嘿,真好吃。
看程七七回味的样子,大雷子馋坏了。爪子碰了碰其中一颗最小的茶叶蛋,低声商量道:“兄弟,看在我昨晚给你开锁的份儿上,分我一个呗。我不多要,这个给我就行。”
程七七不是小气的狗,但是!
“你昨天把我扔下的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还好意思跟我要东西。”来气的程七七叼起茶叶蛋扭头要走。
她不咬它都算不错了。
“别啊。”见程七七不给,大雷子急得直跳脚。
挪过身子去挡她。
阻拦期间,看见程七七今天新换的狗项圈,立马急中生智,极力挽回道:“你看你今天不又换个新锁嘛,你不会开吧。最近风声紧,我过两天晚上再帮你解开,总行了吧。晚上可好玩了,没人管咱,你就不想出去溜溜?”
“这……。”程七七被说动了,别说,虽说她晚上不瞎跑,可脖子上栓着个铁链子总是睡得不舒服。
于是程七七迟疑片刻。“那好吧。”勉为其难地从嘴里吐了一个,放在大雷子面前。
那茶叶蛋被程七七嗦得发白,口水拉丝,不过大雷子也不嫌弃。一口叼在嘴里,生怕程七七反悔,连跑带颠带着回了窝。
“诶!记得过两天一定要帮我开锁啊!”程七七对着大雷子背影,高声提醒道。
“唔!”含着茶叶蛋的大雷子含糊道。
……
屋子里。
此时拿被盖头的徐为民心里是乱糟糟的。
一是对秦历的愧疚,二是对自己的无能。
眼眶里的眼泪蓄在里面,眼瞅着要掉下来,结果又觉得自己老大不小,硬是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