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呵斥声和恶犬嗷嗷的狂吠吓得摔倒在地的许梅不知所措。
手忙脚乱间,秦历手里都忘了扔的茶水溅撒在许梅脸上。
“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以为脸上被要咬出血的许梅脑里最后一根线崩断了。
“啊啊啊啊!”她不管不顾高声尖叫着:“我的脸!我的脸被咬烂了!我还怎么嫁人啊!”
“怎么了怎么了。”还在屋子里捯饬自己刮胡子的徐为民跑了出来,见满身狗爪印的许梅坐在地上。
历哥则是费力拖着冲许梅狂吠的大黑犬。
“为民,快看看许护士怎么样了。”瞧半边脸都是白泡沫的徐为民傻站着,秦历连忙招呼道。
他把不过来,一松手,程七七就得蹿出去。
“哦,好好好。”动起来的徐为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准是这破狗又把人给欺负了呗。
闯祸精,也不知道历哥咋稀罕上它了。
换做以前,早送回去回炉重造了。
“快快快,起来,地上凉。我看看咬什么样儿。”自家狗咬人了,该打针打针,该看病看病,医药费他指定不能赖。
只不过可惜了他空瘪的小钱包。
童年的恐惧和程七七的狂吠交织在许梅的耳畔,过度的惶恐的她已听不见任何人的话。
待徐为民拉起她的那一瞬。
“起开啊!别碰我!我的脸烂了,我的脸被那只死狗咬烂了!”她嘶声力竭着,嫌弃地甩开徐为民想扶起她的手。
“啥?给脸都咬了。”坏了,更不够赔了。以为事情严重的徐为民拉开许梅捂住脸的手,往里一看。
“嗐,这哪儿咬到了,不就是茶叶水洒脸上了嘛。”茶叶还挂在额头上呢,虚惊一场的徐为民赶紧拍了拍崩溃的许梅。
“大妹子啊,可别叫了,哥耳朵都快被你喊聋了,没事儿啊。”知道许梅不愿意让他碰,徐为民就准备回屋拿个毛巾给她擦擦。
结果一扭头。
“呦,正好这里有一节。”没多想的徐为民一把扯下许梅屁股后面掖着的卫生纸,大大咧咧道:“喏,哥把茶叶给你擦下来。”
撕下来的卫生纸带动着许梅裙下一动。
想岔劈的许梅是怎么也没想到徐为民居然会趁人之危,掀她裙子。
“你变态啊!”她啪的一下,给了徐为民一个大嘴巴,甩着两股麻花辫就跑了。
“你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打人啊。”捂住一边脸的徐为民委屈地瞅了瞅历哥,又瞅了瞅赶来的张书鸣等人,冤枉道:“你们可得评评理,我真没耍流氓。”
熟悉的场景浮现在张书鸣眼前,他心里暗暗给许梅点了一个赞。
不过,他为人还算公道。在徐为民哄许梅的时候,他们这帮人就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儿,大抵是清楚。
都是误会。
“你们都出去看看,让许梅别瞎跑,跟她讲清楚。今天的工作也结束了,直接回去了。”扶了扶眼镜框的张书鸣交代道,自己则是走到了秦历跟前,说要走了。
“这么快,不留下来吃顿饭。”程七七还在挣扎,秦历腾不出手,只能抱着狗头客气道。
“嗐,不用。还有点时间,把村子下一家狗场也顺道打了。”张书鸣摆摆手,就要走。
“哦对了,也不知道许护士伤的中不中,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会赔偿的。”虽说狗没咬人,但也是它踹的。
“嗯,我知道了,回去的时候让她检查检查。”张书鸣说完就关门走了。
秦历跟愣着的徐为民使了个眼色,让他送送。
“哦哦,我去我去。”徐为民连连答应,快步跟了出去。
……
等大门关上,独留一人一狗僵持着时。
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感受到拧着自己狗头的秦历身上散发的浓浓杀气。
“那个……。”战斗形态的程七七也消停了,小尾巴一耷,小舌头一吐,歪着头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老大,我要说是我精虫上脑,你信不?”
言情小说里,男主一冲动,他们不就会说是我情难自已,没忍住。落在没谈过恋爱的程七七眼里,那就是精虫上脑。
这是程七七能想到的,最扯淡的理由了。
黑脸的秦历听不懂,听懂了也不能**她。
“就因为个罐头?就因为她没再给你吃罐头?给你吃好吃的,还给出仇来了?”狗因为吃的咬人,这是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如果它不回改,那它以后也不用想走出狗笼子了。
真生气的秦历想纠正程七七这个恶劣的行为。
从屋里又拿出一罐肉罐头,打开放在程七七的嘴边,命令道:“来,吃,我看你护不护食。”
知道程七七总防着他手里的棒球棍,赌气的秦历当着程七七的面儿就给扔了。
意思是,我现在没有东西打你了,你可以把本性暴露出来了。
“干啥啊,这是。”被训的程七七懵逼了,又给她罐头吃,又骂她,低头瞟着嘴底下的罐头。
“吧唧吧唧。”馋的口水都淌河的程七七真是服了。
喂,别以为你把棍子扔了我就看不见你攥紧的大拳头,那玩应儿打狗也疼!
“不想给我吃就直说嘛。”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差距的程七七甩了甩尾巴,掉屁股毫不留恋地回狗窝了,嘴里还嘟囔着:“晦气,真晦气,麻蛋,就因为一罐肉罐头,得挨一天说。”
“不吃?不吃不行!”秦历脾气也上来了,见程七七闯完祸要跑,抻着程七七的狗绳,又将它拽到了肉罐头前。恶狠狠地把程七七的嘴杵到肉罐头里,历声道:“吃,你赶紧给我吃。我让你再咬人,让你再咬人。”
穷凶极恶,偏执的样子,如果在门口送客的徐为民能及时赶回来,就一定能够阻止秦历进一步的发病。
大量肉糜被胡乱怼进程七七的鼻孔和气管,咳咳咳,“放手啊,你要呛死我啊!”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摁死的程七七开始拼命挣扎,后腿不停往后撤,想摆脱秦历的禁锢。
可秦历哪里能让她走。
程七七的抵抗激起了他隐藏在心底的黑暗。
扯着程七七的脖领子迫使他仰头,“你吃啊,你给我吃啊。”癫狂的秦历不管不顾的从肉罐头里抓出大把的肉糜塞到程七七嘴里。
锋利的边缘刮得手鲜血淋淋,也浑然不知。
“你快放开我啊!”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本就藏着嗜血的程七七。待她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准备扑向秦历的时刻。
“吧嗒,吧嗒。”几滴水滴阴湿了程七七的狗爪子。
下雨了?明明还有太阳。
腾空一跃的程七七抬头,恰好撞见了秦历噙着泪水,复杂的双眼。
那眼里有痛苦,有挣扎,以及想要程七七就这么咬死他的绝望。
他是怎么了?
一股苦涩的气味从秦历的身上传出。
程七七嗅了嗅---奇怪,她居然能闻到悲伤的味道。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无尽的黑暗吞噬着秦历求生的**,瞧着映入眼帘,扑咬过来的狰狞恶犬。
秦历缓缓闭上了眼,摊开双手,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那坦然的样子,程七七见过。
而且见过无数次。
此时的秦历和那个赤身**,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的她一样。
程七七的眼眸一暗。
良久…“唔!好重。”
秦历的怀里一沉。
曾经的程七七在有记忆的时候,便是在满是脏乱的孤儿院。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但她知道,她的父母永远不回来接她。
孤儿院的院长是个刻薄又变态的老头儿。
随着程七七如花儿一般的容颜张开,每到寂静的深夜,站在她床头的院长他阴森的眼神和粗喘的气息让恐惧的程七七自欺欺人拉起单薄的被子,死死盖在她头上。
听孤儿院的其他小朋友说,夜晚盖上被子,妖怪什么的,是不会到被窝里抓小朋友的。
那时的程七七觉得,院长虽然不是妖怪,但他跟童话书里的妖怪一样可怕。
盖被窝一定有用。
但后来……
被窝失败了,那只苍白的大手到底在黑漆漆的被窝里出现了。
……
死亡是一个可怕,又简单的事情。
程七七曾和同伴在一起逛街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同她大小的女孩子站在高楼上跳楼。
彼时的程七七抬头看了看那坐在上面哭泣的女孩子。
“走吧,她死不了。”程七七冷漠道。
“你怎么这么冷血啊,人家都要想死了,多可怜啊。”见程七七如此,充满同情心的同伴斥责道。
而程七七则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跳楼只需两秒,走上去,跳下来。”
她盯着刺眼的日光看着那一边委屈哭泣,一边同消防员诉说的女孩儿。
没有人会喜欢死,走向死亡的人们只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极端的手段,迎接那个能救赎他们的人。
不过,有可能是程七七的生命力很顽强,又或者是她想死的决心不够大。
她一直没能等到那个人。
可看着眼前的秦历。
既然从没有人拯救过我----那我便拯救你吧。
原本要攻击秦历的野兽猛然撞入了他的怀里,硕大的狗头顺从地搭在他的肩膀,磨蹭支吾着。
似是安慰他不要伤心。
听说猫猫狗狗的拥抱有治愈的能力,扑在秦历怀里的程七七见秦历眼里还藏着水。
她舌头一舔:“吸溜。”
(你先别死了,死我后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