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鲸打开密室的闸门,走进来看见几个面带仇恨的人,他沉默地到了梅辛怡面前,“姽婳很快就要来了,她会接收你们,不用害怕,她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的……暂时是吧。”
何贞啐了一声,“我才不害怕她,我正在鄙视她!”
黑鲸刚刚张开嘴,“早上的那一场暗杀……”
“再鄙视一下!”何贞幼稚地打断了他的话。
黑鲸表现得像个大度的家长,只是斜视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何贞,“……她会跟你们解释,但我能肯定的是,她并不是想要你们的性命,她只想秘密处理掉麦萤……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改了主意。”
梅辛怡实在被他们搞糊涂了,“你……所以你是姽婳的人?她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是为了管理这个副本世界?你就跟沈连城一样,是为她办事的?”
黑鲸点点头,“简单点来说,就是这么回事。”
“那……那妖兽联盟不是姽婳的吗?”
“原本是,但是她手上的世界太多了,很难管理得过来,而且副本内外的时间线是不确定的。这个副本从几年前发生了变化,有人在外面调整了时间差,将主世界与副本的时间同步,然后投入了很多角色进来,逐渐接管了妖兽联盟。于是姽婳重新设立了未见会这个深层政权,用来遏止变节的妖兽联盟。”
梅辛怡消化了半天,获得的信息实在太多了,“所以她要暗杀麦萤,是为了彻底剿灭妖兽联盟吗?”
“我不知道。”黑鲸摇摇头,“刚才我接到了消息,姽婳将要卸任未见会会长的职务,她说自己病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光,何贞瞬间明白了,“她被商奇感染了,她现在精神不正常。”
黑鲸的随身电话忽然开始狂响,跟着嗡嗡震动,何贞眼光发直,盯着他的口袋问:“署长你把震动开到最大,是有什么需要吗?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鲸没理她,自己把电话接起来,听了两句,就挂掉了通话,“她来了。你们老实点,不要在警署乱来。”
“呵呵。”梅辛怡一个没憋住,乐出了声,“你也知道啊。”
密室的通道从外面打开,姽婳已经坐在相连接的另一间密室。
“这里应该是黑鲸办公室底下,我们三个……实在不行我们两个先跑,先别管大小姐还是保镖了。”行走期间,何贞偏过头悄声地说。梅辛怡按着眉心,无奈地低声回她:“姽婳的听力比我们好,她听得见。”
“会吗?”何贞惊恐地望着她,自己乖乖坐进了类似审讯室一样陈列的座位上。
姽婳全程安静地看着她们,光是表面上,确实看不出她的精神状态有什么问题。
寂静的气氛里,洛蛳先开口了,“黑鲸先生说,早上是你派人来杀我们。”
“不是我,不过也算是我吧。”姽婳模棱两可地说,审视了一眼三个同事,往前探身,将双手放在桌面上交叠,“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现在需要你们仔细记住我下面的话。这场战役打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公司的底牌没有几张了,只要把红花会解决,就没有人守护公司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上面的决策层大多都是傻×,他们根本弄不懂下面的科室是什么情况。只剩最后一步!现在一定要扛住了,撑下去。”
“……”何贞糊了一把脸,有点绷不住了,“不是,大姐……你搞得我现在很难绷啊,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一会儿找人高空轰炸我们,一会儿又自己跑过来深情发言,我都快精神分裂了!”
“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姽婳站起身,她有点摇晃,自己抹了抹鼻底,确认没有血液流出,才稍稍放下心来。
梅辛怡想了想,忽然惊恐地抬头,“你把冥王星弄到哪去了?她不是看押着你吗?”
“她在未见会总部里,我把范瑰的空间戒指放在那,她跟朦胧都在里面。”
梅辛怡眯起眼睛,盯着她转过身后的背影,“你要干什么?不对……你要去哪里?”
姽婳微微侧转身体,一半笼罩着阴影,似乎墨迹淋了半身,但脸上依然十分平静,“不需要担心我,我是万妖之祖,代表强悍的生命力,我是不会死的,问题也在这里,我是死不了的……所以我得找个地方把自己锁起来。”
“也就是说,你要用自己做成血肉的牢笼,把商奇反锁在体内?”梅辛怡低头呐呐,又迷惑地抬起头,“可是……这样不是很划不来吗?这跟极限一换一有什么区别?”
姽婳自己站到墙边,也不知道墙上有什么好看的,她就是不肯回过身,“没有了我,穿越部门还有冥王星,还有你们,还有很多员工。但是没有了商奇,公司就只剩下那四个傲慢无知的建模组成员了,我已经说了,胜利就在眼前,再坚持一下,天马上就亮了。”
何贞跟着站起来,“你这是交代身后事吗?你到底要去哪?”
姽婳终于转过身,在头顶人造白炽灯下露出一线侧脸,她半张脸在微笑,半张脸流下血泪,但整个人并不显得悲凉,反而语气相当轻松,“我当然去世界上最牢靠的监狱,让商奇绝对跑不了。”
从特工总署再出来时,何贞抬头看了眼天光,侧过头问“你说,世界上最牢靠的监狱在哪?”
“我可不想知道……”梅辛怡嘀嘀咕咕,“她这么说,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是别追问了。”
三个人身后跟着被折磨了一天的麦萤,还有两个狼狈的保镖夏螺和青葵。麦萤稍微放下心,“总算把一切都解决了,现在未见会不来为难,应该没有人来阻挠谈判了。”
何贞冷笑两声,“先别忙着庆祝,从来半场开香槟都会出事,咱们还是低调点吧。”
梅辛怡忽然有些好奇,“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谈?你的诉求是什么?把麦天雄会长弄出来吗?”
麦萤想了想,回答:“眼前不得不这样,老爹是妖兽联盟的会长,他掌管着一半的世界,我如果放任他不管被人类羁押,那无法面对妖兽们了,必须要把他弄回来。”
何贞疲倦地安慰了几句,“人类政权不会为难你们的,搅屎棍一走,大家都想糊弄下去,没有人想开战,而且黑鲸署长这种关键机构长官还被妖兽渗透了,你们赢面很大。”
她扭头又看着梅辛怡,“今晚怎么过?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梅辛怡看了看自己一行人的狼狈相,“还是去住酒店吧,尽量待在人多的公共场所。再有两天就熬到谈判的日子了,别找事。”
何贞到中央广场旁的酒店里开了两间套房,让麦萤与两个保镖住一间,自己三个员工住一间。洛蛳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吃饭,自己下楼冲进餐厅风卷残云去了。
何贞站在卫生间外,把身上残破的衣服撕扯掉,光着就走进了浴缸里,泡在一池蒸腾的热水里,舒服地叹慰了一声,“说起来也挺奇怪,这个世界是姽婳的,那为什么白流苏不直接跟她要不老药呢?还非要我们进来一通瞎找。”
梅辛怡人在客厅里,躺在洁白柔软的沙发上,双手合拢在胃部,隔着张洞开的门,“可能是……白流苏跟她要过,姽婳告诉他没有什么不老药,但是白流苏不相信……或者上层的人不相信,所以又写在悬赏令上,让我们进来找吧。”
“在上回大考核之前,姽婳还是很受上面人待见的吧?穿越部门里她是第二名,建模部门里她是秘密间谍,又是商奇的学生,中层管理者也要高看一头,她说没有不老药,怎么没人相信?”
梅辛怡躺在沙发上,慢慢困倦地闭上眼,含含糊糊地回答:“可能董事会里有人偏想要吧……”
她的精神有些涣散,半醒半睡间,耳力提高,不经意听到了一墙之隔的声息。麦萤那边一直沉默着,她应该也累极了。屋里三个人都是红花会成员,互相又认识,气氛也松弛多了。青葵直接问:“老爹现在不在,你这个大小姐才终于有点用了。等他一回来,妖兽联盟还是红花会又回到他手上了,还有你什么事?”
夏螺也在旁边嘀嘀咕咕,“而且老爹一心想撮合你跟那个雷大少,他把你弄去那个青敏帮,那你这么多年在红花会的经营不都白费了?”
青葵又在拱火,“还不如不让他回来……老爹天天让人找什么不老药,你想想,要是皇帝有了不老药,还要太子干什么?更何况你这种养女,连太子也算不上。”
麦萤沉默了半晌,忽然开口:“难道……你们要我自己搞砸谈判会议吗?”
梅辛怡猛然睁开眼,直挺挺坐了起来。
何贞莫名看着她诡异的表情,“你怎么了?”
“去找冥王星认个怂,找她回来坐镇局面。”
“……啊?”何贞从浴盆里扑腾起来,莫名其妙披了张浴巾,“你吃错药了?”
未见会的总部位置非常奇妙,竟然就在中央广场上市政大楼的地下,梅辛怡没有什么礼貌婉转的心思,上来就直白地表示:“姽婳让我们来找一枚戒指。”
穿制服的妖兽一句废话也没有,把两个人领到姽婳的私人办公室,指着桌面上一枚孤零零的银圈儿,“这个就是。”
何贞挠了挠脑壳,“这么素的吗?”
梅辛怡把银圈儿拿起来,干咳两声,“那个……冥王星?冥王星,你在里头吗?”
何贞把戒指抢过来,眼珠乱转,“她在这里头?你说她能有感觉吗?”说完抓着戒指上下摇晃,又做大臂回环的动作,想象着戒指里头的冥王星正在乘坐飞速的摩天轮。
梅辛怡站在旁边忍住了翻白眼,无奈地说:“小心她一下掉地上,问你在干什么。”
“你说她怎么不出来呢?难道在睡觉吗?”何贞又把戒指顶在头上,又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你说我要是把戒指吞下去,再拉出来,那冥王星会不会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自由飞翔’?”
梅辛怡现在有点急,没有心情跟她调侃,又把戒指抢过来,“空间道具很多都有口诀,或者密码的,这是姽婳的东西,说不定要她的指纹解码。”
“姽婳的心思一向细腻,她要我们来找冥王星,不太可能忘了把密码告诉我们。”
梅辛怡摩挲着戒指,忽然感觉银圈儿里面有暗纹,翻过来看了看,盯到两个米粒大的小字,舌尖不自觉念了一声“听檀——”。
眼前明暗闪烁,光彩变幻,就从办公室的场景变成了一块纯白空间,眼前是一张金属框架,就像……小朋友玩的那种拼接模型,范瑰正被端端正正地被固定在支架中间。
梅辛怡还在发蒙,想把周围逛悠一圈,结果先把支架上的冥王星惊醒了。她瞬间睁眼,一秒钟不用,就开始发火,“姽婳这个神经病!一声不响地就偷袭!她人呢?”
梅辛怡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撑起,“你冷静点,她是个神经病没错,所以我们能正常点交流吗?”
范瑰两只眼睛亮晶晶,像两枚远光灯,“你先把我放下。”
“你自己下不来吗?”梅辛怡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范瑰表情危险起来,眼睛眯紧,“你想干什么?”
梅辛怡还是没敢继续调侃她,几下把固定住她的支架拆掉,就像在制作一个大型的拼接模型。她一边等着范瑰自由,一边好奇地问:“这个戒指不是你的吗?姽婳怎么从你手里抢过来,还把你装进来的?”
范瑰难得露出一丝心虚,“这个戒指,以前是她的,其实是很久前我从她手上抢走的。”
“……”梅辛怡沉默了一下,“差点忘了,你确实爱干这种事。咦?如果说她轻易就能拿回来,那当初你抢的时候,她怎么由你拿走了呢?”
范瑰烦恼地一摇头,“我怎么知道?她的鬼心思那么多,谁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
“那个……后面的事姽婳都安排好了,咱们……走吧?”
“她安排好了?她怎么安排的?”
“她要带着商奇去服刑,把自己放逐了。”
范瑰走到另一边的支架上,仰头看着挂在上面的朦胧,她倒没醒,陷入在昏迷里。之前破烂的躯壳完全痊愈了,又变成了一具完美的身体。
梅辛怡是一声也不敢催促她,生怕她忽然发疯,结果这次范瑰很平静地一转身,“我要先去见一面姽婳,然后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