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年在这个高魔修仙世界的历练,梵东归觉得自己的脾气受到了最大程度的锻炼。每天一睁眼,面对的就是自己眼前最头疼的敌人——桃絮。
如果说过去不太了解她,只能远远观望一眼时,梵东归觉得她只是个小白新手,顶多是个脾气呛辣的朝天椒。那么现在近距离生活在一起,光是摩擦和龃龉,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从早上一睁眼开始,就能在床的另一边看见那双怒冲冲的眼睛。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桃絮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每天吹胡子瞪眼。也没对他说过一句温柔平常的话,不是骂街就是冷嘲热讽。
“醒啦?醒了就快点下去,老娘要换衣服!”
梵东归拖拖拉拉地起身,赤/裸着上身,露出一片赤铜色的胸膛,他抹了把脸,心力交瘁地回答:“你换呗,我有什么没看过?”
桃絮一脚蹬在他后背上,硬是把梵东归从床边踹到了地上,又因为两人的手腕被相思铐连在一起,所以连带着桃絮也被拖到了地上。她又发起飙来,“你有病吗?”
梵东归终于暴跳如雷,“是谁有病?每天跟他娘的超雄体一样!”
“你还有脸说我?谁不知道你是个自恋狂加变态?还给自己取了个中二的破名字,什么剑斩星辰紫薇大帝,哈哈!”
他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瞪得眼眶都要裂了,双拳攥得吱嘎响,恨不得一拳把她凿进船板里。“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闭嘴!”
“哼!”桃絮稍微收敛了一点,可能是因为起床气发泄得差不多了,理性占据了高地,想起来自己确实打不过梵东归,于是匆匆结束了早上的嘴仗。
梵东归经过了这几年的折磨,现在脾气都被打磨得差不多了,虽然心烦得想去甲板上吹吹冷风,但还得拖着一只桃絮。
整个大光明宫的人都习惯了他们两个的生活模式,听了一早上吵嘴与干仗声,船上的人都一脸的平静,甚至没有一个上来询问他。梵东归抱着双臂,身上穿着件简单的蓝色长衫,腰革配剑都没戴,披发临风站着看光景。
至少眼前的一切还颇为心旷神怡,远景开阔,片片碧波推卷着浪花,净透的海水波光粼粼,巨船在空旷的海面上,被反衬得很小,自己恍惚中游离在一片画作里。
清风徐来,除了湿凉的海风,还带来了丝丝缕缕歌声,一个靠在船舷边的水手侧耳细听了片刻,恍恍惚惚地站起身,面朝着某个方向,见到那里一块黑褐色礁石,一抹青色妖影钻出水面,细窄的身形呈现一条十分漂亮华丽的流线形。裸/露的背上,两片蝴蝶骨利落优美地凸起,显得湿润光滑的皮肤凹凸有致。微微一个侧头,露出了一张妖异美艳的女性面孔。
“哇——快看!”几个水手呼朋引伴冲到船舷边,失神地欣赏着礁石上的美景。
陆续又有几只美丽的海妖滑上了礁石,她们都拖着条细长布满鳞片的鱼尾,颜色形状稍稍不同,但全都有一张极端妖异的脸。
“绣被衾玉暖,烛香袅烟轻,淡蛾羞敛欲,闲梦思春情……”
一只海妖轻启朱唇,吟唱出几句动听的歌谣,缥缈灵动的歌声,随着海风被吹上了巨船,一个水手摇摇晃晃,仿佛忽然失了明,一脚踏进了半空。梵东归霍然伸手把人拦住,一把薅住他的背心,把人从船舷拖到身后。
但是另一边没有人拦截,几个水手排着队,连续从甲板跳下水。
一条海妖从水中飞扑上来,凌空接住了水手,栽进水里又迅速上浮。她抱着精神恍惚的水手,朝着甲板上的梵东归流出一个邪肆的笑,裂开嘴,那张绝美的脸孔立马青筋暴露,尖牙利齿插进了水手的腰际。
梵东归急忙冲身后大喊:“别听了!那些是吃人的怪物,快堵住耳朵!”
但是除了桃絮,似乎没有人愿意听这句忠告。
梵东归没办法,只能拖着桃絮飞奔到另一头,将几个拼命往前挤,想跳海的水手薅上来。但是他一个人根本分身乏术,巨船上还是有几撮人排着队地往下跳,船下的海妖已经埋伏了不少,跟旋转寿司餐厅的客人一样。
他急得生闷气,看了眼被自己拖在身后的桃絮,“你就没有什么用吗?”
她眨眨眼,露出很气人的表情,“你求我啊。”
梵东归阴沉着脸,蓦然一伸臂,竟然把桃絮吊在半空,她摇摇欲坠,整个身体在海风里飘摇,下面是尖声呼呵着,等待进食的海妖。
“行行行!先放我上去!”
梵东归眯起眼睛,往前探出身,露出一个锋利阴郁的笑,“我好像不怎么需要你,如果现在有一个大东西把你吃了,剩一只断手给我,我所有的烦恼就都解决了。”
“……”桃絮停止了挣扎,也沉下脸来,眼光直勾勾盯着他,恨不得目光如钩,钩进他的脸皮里,“大哥,你别忘了,我们被相思铐连着,我要是挂了,你也得下线。”
梵东归才抽回手,把她拉扯了起来。底下的众多海妖发出失望的叫声。
等桃絮的双脚终于落到地面,她慢吞吞脱下外衫,问了一句:“你会游泳吗?”
梵东归立马产生了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瞬,桃絮向着一侧猛冲,拖着梵东归一个高空跳水,旋转360度坠落进了冰冷的海水。梵东归一句街都没等骂出来,就被翻涌的浪潮包围了,他四脚猛划,好不容易冒出水面,震惊地见到一条硕大的龙鱼包围着自己,嫣红华丽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自己的手腕上牵出的一条银链,另一端嵌进龙鱼的腮部。
短暂的怔愣之后,梵东归先骂了一声,“桃絮!你能不能先打一声招呼?”
她嘤地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拖着梵东归兜转了一大圈,甩动着瑰丽的尾鳍,汽艇般猛冲向礁石,把几只徘徊的海妖都惊呆了。
只见到一条龙头蛇身鱼尾的精怪,破开水面,人立出水半米,哇地大叫了一声。
几只海妖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比较尴尬。
桃絮用一侧的鱼鳍挠挠头,转动龙首,看着身侧游动着冒出水面,噗地吐出一道水箭的梵东归,问他:“她们不怕我吗?”
他被气到了极致,反而笑了,“我怕你行吗?别秀了大姐,我让你帮点忙,不是给我添点堵。”
“唧唧——”几只海妖忽而拼命尖叫,手忙鳍乱地指着他们两个身后方向。梵东归但觉一股凉意,伴随着滔天巨浪的响声,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炸开了,他与桃絮两个一转头,就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了……
“我都看不到前面的船影了。”何贞站在小舟的一端,用手掌遮住额头往远处张望,一边催促着划船的秦朗,“你就不能快点划吗?”
秦朗轻叹了一声,“我就算再用力划,也不可能赶上那一艘巨船。”
“唉——选错了,早知道当初就买一条木兰舟了。”何贞栽愣着坐下,瞅了一眼身边的梅辛怡,看见她呆呆地盯着那把断剑,“你老是看那个做什么?难道光用看的就能把剑重铸吗?”
梅辛怡叹着气把剑柄收起来,“我很久没有那种临危顿悟的感觉了,之前每次使用骖龙诀,总能悟到闪烁的灵感,但是现在……我觉得灵感干涸了。”
李银蟾,唔——具体说应该是她装扮成的壮汉,坐在船舱里说:“靠着顿悟来精进剑法是很难的,即使再有天赋的剑客,也难免会进入一种艰涩迟钝,再难进一步的状态。”
梅辛怡回过身,虚心地问:“那怎么办呢?”
“我就不清楚了,我又不练剑,不过……”李银蟾回忆着过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东西很难说,主要依靠经历,也许很多年后,你经历多了,自然就精进了。或者,你到了某个地方,能让你沉下心来静静感悟。”
“唔,说的对。”玉蝴蝶也点点头,“当年的单北浑还不是剑魔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强,都是因为师……蜂姑甩了他,刺激到一夜堕魔,现在才能杀遍大荒,令人闻风丧胆。”
何贞嘶了一声,好奇地问:“师父为什么要甩掉他?”
玉蝴蝶眨巴着眼睛,移转开目光。李银蟾视线乱瞟,自己走出了船舱,明显都不想谈这个话题。只有瑶香雪颇有兴趣,“我知道,是因为……”
“你知道什么呀!”玉蝴蝶上来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许她继续说下去。
何贞开始不服了,“合着你们都知道,就是不告诉我?”
瑶香雪被前方某个东西吸引了目光,伸手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何贞十分不耐烦,“你这个转移重点的办法也太差劲了,谁会上当?”
“不是呀,前面真的有东西。”瑶香雪话音刚落,水花飞溅,一团阴影猛力撕开了水面,钻出一个美妙的幻影。
“红袖半遮,妆脸轻转,石榴裙带,玉指偷捻——”
曼妙的歌声,轻纱拢烟般飘袅在海水上,一只……唔,一个皮肤白腻,深蓝云发的女人轻轻在前方水里起伏着,眼光柔媚地瞧着这边,不时伸出一截粉润的舌尖,舔了舔自己花瓣一样的嘴唇。
船上的人群一起呆滞地望着,没有人动作。
她很不服气,将两只纤纤玉手从水里伸出,轻轻捋着自己**的发梢,一偏头露出了一截玉色的颈项,又唱了几句:“泪凝双脸渚莲光,薄情年少悔思量。惆怅经年别瑶女,月窗花苑锁兰房——”
梅辛怡迷惑了半天,偏过头去低声问:“她唱的什么东西?”
何贞也偏着头低声答:“就是一些……淫词小曲。”
“哦——那也太阳春白雪了,我只能听得懂十八摸、情人迷那种境界的。”
泡在水里表演了半天,发现没有一个人上钩,海妖终于绷不住了,张开獠牙利齿开骂,“你们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被歌声迷住?”
“罗罗?”秦朗从船身后方钻过船舱,走到前面,饶有兴趣地介绍,“这种青色的怪兽就叫罗罗,我在一些海图上见过,它们有魅惑猎物的外表,但力大如虎,性格单纯,经常有人会把它们和鲛人弄混。”
“性格单纯?”玉蝴蝶一挑眉,又转头去看水里的那一只,“嗯——也行吧,纯粹的暴躁也叫单纯的话。”
“啊——”罗罗被气得朝天发出一声尖叫,霎时四周的水面跟开锅了一眼,翻起泡沫,许多艳丽的尾尖纷纷跃出海面。一只罗罗扑出水来,离得极尽,吼声惊天刺耳。船上的玉蝴蝶离水最近,外表的伪装忽然开始蜕化,转瞬间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跟着瑶香雪、李银蟾也在海妖的叫声攻势下破功,一个个尴尬地站在何贞面前。
“她们都是女子,怪不得不上钩!”一只罗罗趴在船上观望了一眼,一甩尾回到了海里。
“听我解释!”玉蝴蝶首先一伸手,似乎打算稳住眼前的局面。
何贞也一伸手,“不用解释,我早就知道了。”
“啊?”对方一脸懵逼,“不会吧,我们明明演得很好啊。”
“……你们开心就好。”何贞不欲多说,默默转开脸。
最后几个人的眼光都看向了秦朗,他一耸肩,“怎么了,严格说起来,我们无相妖都是没有性别的。”
“你们说够了没有?”周围的罗罗们越来越急躁不满,拍打着船底,仰天吼叫着,“吃了她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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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