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庞一个趔趄,差点从天上掉下来,星怀从自己的巢穴起飞,与他擦身而过,身形迅速膨胀,蓬松的羽毛帮助他躲过了细小的碎片。
朦胧冲着他勾了勾手指,“不要一个一个送了,你们一起上吧。”
星怀一挑眉,虽然范瑰绝对不会喜欢听这话,但是她的狂傲模样简直跟朦胧一脉相承。她极力想要擦除的母女关系,其实深深烙印在她的血脉基因里。
几只小鸟挤做一团,一起发出惊悚的尖叫,“朦胧堕魔啦!朦胧要杀了我们的左右护法!”
“给我!把嘴闭上!”朦胧扬起声,发出一声震慑山河的巨响,霎时整个树梢上俱是死寂,她满眼凶光,邪魅狷狂地笑起来,“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吗?我每时每刻,都想把这些傻鸟的脑袋拧下来!现在所有的束缚都没啦!我可以没有顾忌地大开杀戒,痛快爽一顿了!”
“是吗?”底下传来一声冷淡的质问,范瑰抱着两肘看了半天戏了,她轻轻震开双翅,扑棱一下,升上了半空,面对面盯着朦胧,“别浪费力气在他们身上,留给我。”
朦胧眯起眼睛,同样盯着她,“你、你也是员工吗?”
范瑰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仇恨,混合着探究的意味,同时所有的情绪又被一股浓重的森森死气压抑着,宛如冰层之下略过的狂涛。
“等一下……你很眼熟嘛,我想想,是在哪里见过你……”朦胧开始绞尽脑汁,“想到了……等一下,我马上就想到了。”
“第一次见面,我问你,能不能叫你妈妈。”范瑰徐徐地开口,声音如同寒冰,“你说不行,让我叫你的名字。”
“你……你是……”朦胧明显认出了她,但是一时又想不到她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了。
不过范瑰并不在意这种事,她只是在平淡地陈述,“我是你一不小心制造出来的怪物,现在是点数排行榜第一名,公司最红的台柱子——冥王星。”
朦胧愣了许久,“第一名……不是丹尘吗?”
范瑰微微前倾,好像在偷偷诉说一个秘密,小小的声音道:“他死了。”
朦胧眼珠乱转,又问:“那……白栀呢?”
“唔——她倒是在,不过声名一落千丈,现在连前十都进不去。”
朦胧眉心深锁,正在努力思考其中的变故,“发生了什么?”
“已经过去很久了——”范瑰的尾音拉得很长,浅淡的笑容里开始显现出恶意,“我算不清到底有多少年,因为把你装进空间里,在各个副本里穿行,时间早就混乱了。”
“你……你阴我?!”朦胧开始震怒了,她的双手交叠,搓出一团旺盛壮大的火团,朝着范瑰飞掷过去。
范瑰勾动一下手指,半空中旋转身体,迎接着火团,将仿佛一颗微型太阳的光球接在手里,然后五指捻做灰烬,噗一口吹得漫天星火。她半侧着身体,扭头去看对面的朦胧,呼地一下子扑近,表情很冷,眼光凶狠,“朦胧,我的前半辈子在寻找你,后半辈子在逃离你,你一直是我的心魔,控制着这条灵魂所有的喜怒哀乐……从这一刻起,攻守之势易也!现在轮到你来逃跑了,我剩下所有的时间,就是用来毁掉你,我会不惜一切去摧毁你所有的幸福和快乐,让你今后只有无比的痛苦。”
她的那双金眸被丝丝猩红色的血光占据,虽然表情没有大的转变,却笼罩上一层深深的冷峻与邪肆。
“我不会让你自戕,我要你活着,永远活在我的阴影里,什么时候把这一笔虐债赎清了……哦,想一想,应该是赎不清的,我要和你纠缠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我的变态偏执,和你的冷酷自私,两者天造地设,就应该镶嵌在一起腐烂。”
朦胧只是惊住了,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呆滞地看着对面展开的一对硕大灿烂的金色羽翼,比对之下,显得中央的女体小小的,过分的纤细了。但很快,尖锐的羽毛掩映之下,范瑰穿上了一套十分夸张的战甲,精钢重甲表面烙印着金翅凤凰的图腾,层层叠叠的盔甲相互嵌套,她却仿佛感受不到沉重,仍然飞得轻灵。
“冥王星……”朦胧无意识地念了一声,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密集的金色利刃,精铁般的羽毛散落成暴雨之势,霎时将朦胧的肉身戳烂。
血雨伴随着几片肉块坠落,将金色的巨大开明树都淋脏了一块。范瑰面无表情地俯冲下来,追着肉块落到一处枝梢上,蹲坐着掏出乾坤纳物指环,抓起一把血肉,麻木地装进了空间。
她捡拾了半天,星怀找了过来,他一同蹲坐在旁边,抓住了范瑰的手腕提醒她,“朦胧不是肉身进入副本,她是登录上来的,你还记得吗?下线之后她会在登陆舱醒来。”
范瑰没说话,用一只鲜血染透的手在碎肉堆里掏了掏,抓出了一团晶灿闪烁的半透明珠子,“内丹和精魄我会收着。这里是仙侠副本,她不会下线的……我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她永远都只能在我的手掌心里,她已经跟自由拜拜了,永远别想再有。”
“……”星怀微张开嘴唇,想要说点什么,但终究选择保持沉默。
“羽皇大人,堕魔了……”一只小凤凰出神地喃喃。
梅辛怡捕捉到了这句自语,转身冲着姽婳疾步冲过去,压抑着声音,但语气比较冲,“这就是你打的主意?你故意激她入魔!”
姽婳瞟了一眼那边,呼地吹出一口气,“我给她的道具她都没用,不是我做的。她的心魔早就变成了庞然大物,她早就已经入魔了。”
“那你呢?”梅辛怡直勾勾盯着她,逼问她,“你的心魔,你自己能看见吗?”
姽婳挂起微笑,“我不需要你担心,我的心魔当然也是个庞然大物,但是我自己能解决。”
天语书库的临墨神官将要离开,这一趟凤凰巢之行圆满结束,临出发前,画中仙王琅之传达了一下最后通牒:
“羽皇尊上,千年盛宴责任重大,需要你们贡献十只青春年幼的凤鸟,取凤髓入菜;再选十只容貌姣好,羽毛丰丽的凰鸟,剥下羽毛制冠;再……”
范瑰眼光瞥过去,神情中还带着疲乏,但眼底猩红邪异,冰冷尖锐,下一秒就要动手杀人了。而且她此刻遍身的铠甲还没卸下,淋漓的鲜血还在滴落,简直杀气腾腾,宛如魔王临朝,一眼就让王琅之闭嘴了。
姽婳抬起双手,劝了她几声,“别动手,杀我的人没有意义,我劝你快点‘开始准备’,千年盛宴,就要开席了。”
范瑰懒得跟她说话,只是轻微点头。
一群老鸟小鸟,全都怒气冲冲望着天语书库的使者离开,然后议事厅里就炸开了锅。
“羽皇大人!万万不可啊!简直欺人太甚!”
“什么仙人?还搞人殉人祭那一套?简直令人发指!”
“羽皇大人,咱们怎么办呢?难道要举族逃亡吗?”
范瑰撑着头,默默忍受了几秒,终于绷不住了,她一弹指间,一线火光冲破了巢穴顶层,将议事厅烧出一个大洞,满屋终于安静下来。
“无需急躁,也不用忧心,更用不着准备献祭。等到盛宴当日,本座亲自去九霄十二京,了结了此事。”
玄雀长老还是愁苦着一张脸,“羽皇大人,难道您打算……”
“我又不是自己去。”范瑰再也不想听叽叽喳喳声了,挥挥手让他们全部出去。又勾勾手指,示意梅辛怡与何贞留下。
“你说你们想找一件东西?”
梅辛怡赶紧点头,把断剑抽出来,“对呀,最好是至阳至纯之物,能重铸这把剑。”
范瑰接过来剑柄打量了几眼,斟酌着说,“我不擅长这个,我看不好,不过……我大概知道你们找的是什么了。今年开明不死树新长出了一截嫩枝,但是这棵树极其坚硬,反正我们目前是没有任何利器,或者咒法,能把那节嫩枝斩下来。你得自己想办法。”
两个人从议事厅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外面树梢上站的沈连城,他身上还挎着绳索,正在自己费劲地拆下来。
何贞望着他狼狈的身形,忽然说:“沈老板见多识广,掌握的资源比我们多得多了,他会不会有办法呢?”
梅辛怡保持着怀疑,“可是他的态度实在是捉摸不透,一下子主动出现帮我们,一下子又满肚子阴谋诡计,还是别碰这个家伙比较好。”
何贞啧了一声,“这个时候就该我上了,摸底细、骗口供,这些都是我的专长啊。”
梅辛怡意有所指盯了她两眼,“你要摸的,真的是‘口供’吗?”
“放心吧,就算是偷吃,我也很挑的。沈老板真的不是我的菜。”何贞丢下来一句,脚步轻巧,蹦跳着到了沈连城边上,搭着他一边肩膀,“沈老板,你的上司走了怎么也不带着你啊?她不怕你被这些小鸟吃了吗?”
沈连城尴尬地把自己从她臂弯里摘出来,小心退了一步,“你有话就说,不要拉拉扯扯的,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
何贞朝着旁边无趣地翻了个白眼,“越来越没趣了。”
沈连城尴尬地一笑,“我就是想多活一阵子罢了。”
梅辛怡赶紧追问他,“你知道有什么东西,能从开明不死树上斩断下来一截新枝吗?”
沈连城眨巴了两下眼睛,“大荒中有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剑魔单北浑;另一个是伏阴山前任主人,月母鬼龙独魉。”
梅辛怡跟着眨巴了两下眼睛,“两个我都没听过。”
沈连城指了指她背后的断剑剑柄,“这把剑就是独魉的兵器,它死在洗剑门古战场时,遗留在那里了。”
“……那现在就剩下唯一的目标了。”梅辛怡转头看着何贞,“你听过那个名字吗?剑魔单北浑?”
何贞愣了一会儿,嘶了一声,“你可能不相信,我师父蜂姑之前有个相好的,就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