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改造进行中(快穿)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萧穆之面色发白，他现在脑子里已经没了任何风花雪月，只剩下刘瑜想杀他去见孙铎这一个念头。

“不，朕不见！朕才不去见！”

他倒退数步，转身落荒而逃，连带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宫人也跟着他跑，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十分滑稽。

不过是几句话，就把一个皇帝吓成这样。

所有人看着萧穆之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那晃晃悠悠的华盖也跟着消失在宫门口时王淑妃才猛地回过神，脸唰的一下也变白了。

她张了张嘴，左看右看，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她看到刘瑜抚了抚衣袖慢吞吞的跨上台阶，王淑妃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匆匆对他点了点头就带着宫人走进了大殿，徒留吕素娥一个人跪在地上。

直到一双手轻轻扶起地上的人。

吕素娥顿了一下顺从的站了起来，抬眸间二人四目相对，最后无声分开。

吕素娥以前不看刘瑜的眼睛，现在是不敢看。

她怕看多了就会想起一些早已尘封的往事。

“一起回去吧。”

刘瑜收回手转身往前走，吕素娥盯着棠梨宫殿前的汉白栏杆，余光能看见玄色的背影不断远去，他的脊背一如既往的挺直，若不说大约没有人觉得他是个宦官。

她慢慢转头，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她刻意忽略的真相。

他或许真的在远去，远到任何人都无法追到的地方，是她也没办法追到的地方。

后知后觉的感觉无比可怕，吕素娥猛地转过头不再去看，她扶着栏杆望向天空，天依然是蓝的，云依然是白的，鸟儿飞过的轨迹，云朵飘忽的形状，连风吹过的幅度都是曾经发生过的，这里是‘过去’，她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在‘过去’。

吕素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过去’的氧气。

没有未来……

她的未来在几千年后的世界，她没有未来

他的未来……

他没有未来。

他们都没有未来。

一股巨大的悲怆向她侵袭而来，她努力压抑那突然出现的没头没脑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悲伤带来的生理反应表现在眼睛上，吕素娥从上小学之后就没有哭过，穿越以后的十四年她也没有哭过，吕家父母的死去带走了她上一世第一次痛哭。

她都记不起来当时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她不爱哭，她从来都不爱哭。

对她来说眼泪是武器，是工具，是为了得到想拥有一切而付出的几滴盐水。

她仿佛从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就已经失去了共情。

所以这是为什么？

吕素娥伸手抚过脸颊，风吹过带走了那液体中仅存的几分温度，连指尖都是凉的。

“你好像很难过。”

已经很久没出现的系统安静的立在栏杆上，它能共情她的情绪，至少这一刻小壁灯感觉到了难过。

难过？

吕素娥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指尖的湿润。

“我为什么会难过？”

她自言自语，似乎真的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会难过，明明那仅存的情感早在上辈子就已经彻底消失了，所以这次她又在难过什么？

小壁灯叹了一口气。

“很多巨大的悲伤都是后知后觉的。”

就像最爱的人忽然死去，就像突然有人告诉你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突兀，后知后觉，不敢置信，猛然爆发的绝望，最后彻底崩溃。

它想它的宿主应该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等你。”

吕素娥转头，走廊尽头的转折处一道玄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动了动似乎想要转身，却又在转身前忽然顿住，回头望向天空。

他最终没有转身，却还是站在那儿静静等着她，或许她永远都不会走过来。

刘瑜纤长的指尖敲了敲白玉栏杆，直到身后慢慢传来一道轻不可闻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指尖微微一顿，转身回看。

她眸色泛红唇角微启，可最终什么也没说，而他也没问，只是转身走下玉石阶梯。

忽然，刘瑜脚步一顿，缓缓转头看向身后，一双青葱玉手拉住了他身后的宫绦，见他回头也没松手，刘瑜抬头看向她，目露询问。

吕素娥扯了一下宫绦，刘瑜微微蹙眉，刚要开口询问却听她说：

“以后不要等我了。”

她还说：“永远不要等我了。”

说完，她松手与他擦肩而过，胭色的裙摆划过台阶，风中是即将散去的花香。

金银花的味道。

他一愣，突然伸手抓住她，声音带着几分微微压抑的喑哑。

“你说什么。”

吕素娥低头看向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你以后都不要再等我了。”

吕素娥伸手慢慢拂下他的手。

“你该想想你自己。”

“多想想自己，知道吗。”

然而那双手却猛地重新抓回她，吕素娥抬眸愕然发现他眼中不知何时泛着红色，那双泛红的眼睛此刻正直直看向她。

“想自己？”

他忍不住轻讽：“你是在可怜我吗？”

吕素娥一愣。

“我……”没这么想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紧，他抬头看向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吕素娥总觉得他的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

吕素娥突然有些后悔。

她发现她总是能把一些没有什么特殊寓意的话说的让人误会，让人讨厌。

但她没有可怜他。

她就是觉得，就是觉得……这样不好。

吕素娥张嘴想要解释，却见面前的人举起她的手慢慢覆在他的脸颊，温热的触感让吕素娥忍不住缩瑟，她的小拇指甚至能感受到他微颤的眼睫。

“那你…可怜可怜我吧。”

吕素娥缓缓睁大眼睛。

他在说什么？

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她掌心，清浅的呼吸吹在掌心带来些许痒意，她忍不住想要抽手，却被人紧紧按住。

他看向吕素娥，泛红的眼角浮现些许祈求，再次张口时声音不再喑哑，似乎有刻意放软，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祈求她是件多么丢脸的事。

“那你可怜可怜我吧。”

在他敏锐的意识到吕素娥对他产生了愧疚后，就毫不犹豫的利用她的情绪来激起她的怜惜。

可怜？

那就可怜吧。

吕素娥被这一幕怔的回不过神，可当她顺着指尖望进那双目露祈求的眸子时，心尖控制不住一颤。

那双眼睛含着一层水色，望向她时带着深深的恳求，他的五官本来便偏向柔和，这么一副神态就是谁也抵不住这样的光彩。

怜惜弱者似乎是人与生俱来的习惯。

吕素娥控制不住的伸手抚过他鬓角，轻触他眉间，直到再次望进那双琉璃眸。

他的眸色并非纯黑，若仔细观察能发现深到泛黑的棕色，当阳光一照就能清楚的发现这一点，但他大多数总是垂着眼，眼睑挡住了大部分光，于是就有了深不见底的错觉。

深不见底。

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风都是无声的，棠梨宫的地座不低，站在廊下能望见紫禁城望不到头的红墙碧瓦，一层又一层的殿顶，还有远处屹立的三大殿。

可这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

吕素娥缓缓低头去观察那双眼睛，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企图寻找什么。

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回望她，仿佛也在透过她的眼睛在观察什么。

她在寻找什么？

找不到

找不到

找不到……

为什么会没有？

吕素娥后退，眸光重新聚焦在他脸上，两人静静的看向对方。

她慢慢放下覆在他脸上的手，轻声道：

“我怎么找不到。”

找不到什么？

他眼中浮现些许疑惑。

吕素娥伸出指尖碰了碰他眼角。

“为什么会没有？”

她好像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怀疑中，又不信似的低头去看那双眼睛，可依然找不到想找的东西。

“怎么会没有？”

她喃喃自语。

到底没有什么？

刘瑜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干涩的眼睛得到片刻的潮润后忍不住泛出些许水光，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没有什么？”

他声音压的很轻，比一缕微风还轻，却依然的飘进了她的耳中。

似乎是询问。

又好像是诱导。

刘瑜知道吕素娥，她不想说的话就算把她按在刀口上她也不会说，正如直至今日他依然无法窥探到她的心到底在哪里。

他再次低声道：

“你在找什么？”

吕素娥回过神低头看向他：

“你想知道？”

刘瑜乖乖点头。

她静静的看向他，脸上看不出分毫情绪，过了半晌她才不解道：

“你为什么不恨我。”

这是她时至今日都无法想明白的事。

正如系统所想，吕素娥大部分时候从来不会将心比心，更不会以己度人，但在刘瑜这件事上她却像个忽然良心发现的恶人，意识到自己对他所做的一切是多么深恶痛绝。

所以他怎么可能原谅她？

怎么可能不恨她？

要是她，一定恨不得手刃仇人，大卸八块，诅咒他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当她透过刘瑜那双眼睛没有发现一点儿恨意的时候，她就真的迷茫了。

“你不恨我吗？”

她之前是不敢问，现在却不是了。

她真的很疑惑，大大的疑惑。

刘瑜眸光一颤。

他同样没想到吕素娥在他眼里找不到的东西，居然是恨。

当她再一次问他。

“你不恨我吗？”

刘瑜唇角微动，低声道：

“不，我恨你。”

怎么可能不恨。

他最恨她的时候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正如他曾在今生日夜辗转，盯着那把挂在墙上的绣春刀，无时无刻不在幻想该怎么惩罚吕素娥。

他要让她后悔，让她悔恨，让她害怕。

可当那把刀真的抵在她身上时，他却发现自己居然做不到。

他做不到杀了她。

他可悲的发现除了恨之外，他居然还爱她。

真恶心。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恶心。

他居然爱着一个杀了自己的人。

并无药可救的延续到了今生也依然无法割舍。

这个问题仿佛剥开了感情之下血淋淋的真实，不光是吕素娥，甚至对于刘瑜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现实。

吕素娥却不解的碰了碰他眼角。

“那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恨呢？”

她像个单纯的提出疑问的人，却让刘瑜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

他再次看向她时眼中再也没有一丝狼狈，像是彻底接受了真相，破罐子破摔也要告诉她。

“因为我爱你。”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

“吕素娥，我说过的，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我了。”

“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吕素娥看向刘瑜，他像是突破了内心困住他的桎梏，彻底放弃了那仅剩的挣扎。

“你想要名留青史，我帮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能不能给予我一点点好。”

他卑微的仿佛尘埃里的尘埃，祈求她一点点怜惜，疼爱和善良。

“……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要求不多，只要一点点，只要她稍微偏爱他一点点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吕素娥却迟迟没有任何反应，他表情开始微微发白，似乎慢慢意识到了一件事。

祈求吕素娥的垂怜才是世上最愚蠢可笑的行为。

她不会怜惜任何人。

更不会可怜他。

刘瑜慢慢松开手。

果然，吕素娥无动于衷。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他现在就在自取其辱。

刘瑜全身的血液渐渐变凉。

“……”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早春已过，可吹来的凉风却冷的他一身寒凉。

刘瑜缓缓抬头看向吕素娥，但当看清她的表情时却一愣。

她愣愣看向他，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睛却仿佛忽然失去了璀璨的光，她慢慢垂眸掩盖那一点一点正在消失的亮色。

“……你爱我？”

没等他说话，她又重复道：“你爱我？”

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她抬头望天，看到了新的白云，看到了棠梨宫碧瓦反射的金光，还看到了一片飘过的花瓣，粉色的花瓣乘着微风飞向远方，一眨眼又不见了。

“刘瑜。”

她回头看向他，“你爱的不是现在的我。”

“你爱的是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吕素娥，你爱的是依偎你才能活下去的吕素娥。”

“不是现在的我。”

她声音很轻，却让刘瑜心口阵痛。

“你不爱我，你不该爱我。”

不是的。

刘瑜伸手去抓，可吕素娥躲过他的手转身离开，风吹起她胭色的长裙，吹散了本就淡不可闻馨香。

他猛地回过神。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

如果错过了这一次，或许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吕素娥。”

他转头叫住吕素娥，不管她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依然掷地金声。

“该不该爱你是我的事，那八年你看不到我，可我看的到你。”

他看到她慢慢停下脚步，风吹起她的裙摆，还有不回头的背影。

那背影微微一顿，却依然选择远去。

远到谁也抓不住的距离。

刘瑜曾经是看不懂吕素娥的，或许现在也看不懂，可没关系，这都没关系。

他抬头让自己不要显得太狼狈，可想了想，两世了，他在她面前已经足够狼狈。

“你肯定怕我恨你。”

刘瑜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可我已经不恨你了。”

“我不恨你了。”

他伸手扶住栏杆，控制不住胸口的疼痛，半晌无力的倒坐在台阶上，玄色的衣摆和白玉台阶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当我把刀架在你身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不想杀你。”

“我想你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上辈子会死，这辈子不能死了。”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他还记得昭阳殿的金砖玉阶，记得那八年的一切。

他跟了她整整八年。

她什么样子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你一定笑话我愚蠢又可笑，你笑吧，你再怎么笑我都不在意。”

他抬头看向远方。

“你再怎么笑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恨你，我……”

轻啜声渐起。

“……我不恨你。”

余声吹散在风里，风带着它吹向远方。

我对你的爱。

无药可救。

修长的指尖挡住了光，阻止了风吹来的凉意，可还是无法阻止液体流露，阻止不了一个人狼狈的模样。

一道脚步声渐渐响起。

衣裙褶皱发出的摩挲声还伴随着金银花的馨香重新飘了回来。

“你只是想要我对你好一点吗。”

吕素娥伸手覆上他的手，手背寒凉，还带着丝丝缕缕的水意。

她从怀中拿出带着体温的帕子，将它塞进他掌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可回头望去，蜷缩在台阶上的身影还是让她控制不住指尖微颤。

她忽然意识到。

他只有这辈子了。

他…只能陪她走到这了。

吕素娥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心软，更不应该愧疚，可是一想到若干年后岁月会吹散他，而灵魂却永远都飘到来生的彼岸时，她就不开心。

她不该心软……

她没有心软……

她……怎么会心软

微颤的指尖滑过他湿润的眼睫，当那双微红的眼睛看到她时，却猛然爆发出绚烂的光。

那光刺眼，刺的吕素娥眼睛难受。

“哭什么，我答应不好吗？”

她勾了勾唇，看上去依然漫不经心的，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一点都漫不经心。

“别哭了。”

血橙的清香瞬间扑满整个鼻腔，吕素娥一愣，她被人紧紧抱在怀里。

紧紧的，抱在怀里。

“好。”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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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