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八连忙弯腰想要扶起刘婶,虎声虎气道:“刘婶别这样,快起来!俺一定尽力,刘婶可别折俺的寿了!”
前厅中回荡着刘婶的哭泣声,听得众人心头发沉。
洛景修沉出一口气,道:“现在放弃还太早,兵分几路去追,尽人事听天命!”
***
雪狼出动,不同凡响。
胡彪、邢舟和柳如刀等人各带领一队人马,顺着龙眠河渡口一路北上,在支流处分头追去,连小码头都没有放过,挨个盘查。
动用船只纷纷挂出了雪狼的旌旗,红绸布镶嵌黑边,其上一只龇牙咧嘴的狼头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甚是耀眼。
雪狼是江南十八水路的霸主,寻常雪狼的旌旗不会轻易悬挂,但凡挂了,便是有要事。
水上谋生的船家只要瞧见了挂着雪狼旌旗的船只,皆会默契的让行或停泊配合。
柳如刀带着小九同其余几个小兄弟乘船已在河上飘了多日。
每每遇到船只,他们都会燃起希望,可盘查后又是一次次的失望。
这种不知结果的追寻很是消磨人的耐性与意志。
船家从船舱中探出头来,冲着端立船头的柳如刀朗声道:“五当家,咱们再走一日便要入屠苏运河了,还追吗?”
柳如刀未回头,手中折扇都摇快了两分,眉心微蹙,沉吟几息,淡然却坚定的道:“追!”
“得嘞!”船家扬起帆,道:“我瞅着快要起风了,咱们顺风顺水跑得快些。”
小九从船舱中钻出来,这些时日他担心小翠,可追了这么远都没追到踪迹,不免有些挫败和颓废。
小九蔫头耷脑的凑近柳如刀,灰心丧气道:“柳哥,你说咱们还能追到小翠吗?”
柳如刀斜睨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怎么?这就灰心了?不是日日叫嚷着自己心悦小翠的吗?你还没无毛心性坚韧呢!”
两个臭小子都把小翠挂嘴上,平日里你争我斗的闹腾,可真当小翠有危险时,倒是也知道同心协力,一致对外。
小九皱着脸,苦哈哈道:“我是担心小翠遇到什么危险,受什么磋磨。那丫头从小被刘婶娇惯长大,虽然不是什么富家小姐,可也没吃过什么苦的。”
柳如刀看向奔流不息的河面,眼神幽远。
是啊,虽是寨子里的姑娘,可哪个不是爹娘的心头肉呢?
依照屠老八的猜想,以及众人的经验,小翠八成是遇到拍花子的了。
黄花大闺女被拐了,难保清白之身,于女子而言确实是极大的羞辱与伤害,若遇心性脆弱的,一朝寻了死也不是没可能。
更何况小翠那丫头长得水灵,讨人喜欢,贼人心生歹念,太过寻常。
柳如刀沉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小九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道:“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她还活着,便就还有希望。只要还活着,就好!”
小九愣愣的看着柳如刀,他从未见过他柳哥这般认真深沉的表情。
那双一向风流含笑的眼中似流淌着旁人不可触及的沉痛与遗憾。
正在船另一头的船家,突然高声喊道:“五当家,前面有条船。”
说罢,船家冲前面的船呼哨道:“喂……同行的老兄,稍停一停!”
说着摇起了手中“雪狼”的旌旗。
这些时日都是如此,遇到船只便喊停,盘查一番,或是询问一二,许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今日偶遇船只,船家也如寻常一般边呼哨,边摇旗呐喊。
谁知,前方的船只未见减速,反而扬起帆要跑。
船家见状愣了愣,都没反应过来。
柳如刀眼眸一厉,沉声道:“给我追!”
这些时日所遇船只,见到雪狼旌旗无一不是配合停泊,无缘无故见着他们就跑,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小九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有强烈的预感,这艘船有问题,说不定小翠就在上面!
柳如刀他们所乘的船比对方的大,若遇风平浪静时,小船靠人力划桨,比大船轻便,航行速度更快。
可若遇起风,大船扬帆远航,乘风破浪,速度便是小船没法比的。
不消片刻,柳如刀他们便同前方小船齐头并进了。
柳如刀猛地一甩手,袖中飞出一片柳叶飞镖。
飞镖精准的钉入对方船板,“笃笃笃”钉了一排,吓得小船的船家一屁股瘫坐在地。
船上的男子目露凶光,威胁道:“赶紧转舵,甩开他们!”
船家已经吓傻了,腿软得站不起来,连连摆手道:“这生意我不做了,不做了!那可是雪狼啊!我们一家子老小都在龙眠河上讨饭吃,实在惹不起雪狼啊!”
男子看着渐渐逼近的大船,眼中不免闪过些许慌乱。
思量几许,他扭头便想跳船逃跑,只要跳入河中,想来也无人会来追的。
虽然河水湍急,可总比落入雪狼手中等死的好!
还未等男子跑到船的围栏边,柳如刀又一记飞镖射出,精准无误的扎进了男子的膝盖骨。
“啊!!”男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小船被逼停了下来,两船悬于河面之上,跑是没地儿跑了,跳河也来不及了,男子膝盖骨受伤,即便跳了河也只有等死的份儿。
柳如刀一踏船板,纵身而起,跃上了对方的小船。
他如翩翩公子一般踏风而来,翩然落地,淡淡的扫了眼船上之人,勾了勾唇角,并不急于问询,只悠闲的摇着手中折扇。
小九早已迫不及待,跟着柳如刀腾空飞跃到小船上,一头便冲进了船舱。
船舱很小,一眼望之,小九便瞧见了小翠,惊喜的叫道:“小翠!!”
令小九意外的是,船舱中除了小翠,还有其余四个姑娘。
姑娘们都衣着完好,只是被捆绑着手脚,发髻稍有些凌乱,倒是未见明显外伤。
许是被吓得不轻,姑娘们一个个眼眶通红,如受惊的兔子一般。
小九心下稍安,忙手脚麻利的为小翠解绳索,出言安抚道:“你们别怕,我们是鹿鸣山的雪狼,是来救你们的!”
姑娘们喜极而泣,纷纷落下泪来。
她们实在没想到,被拐了竟还能得救!
小九带着姑娘们从船舱中出来,柳如刀亦是意外的拧起了眉心。
他也没想到,除了小翠,竟还有其余姑娘。
柳如刀眼风扫过跪在船板上的船家,拧眉道:“什么活儿都接?这都瞧不出有问题?”
他虽不见疾言厉色,可那冷幽幽的语气,以及还钉在船板上的那一排柳叶飞镖,就足够吓得船家肝胆俱裂。
船家连连叩头道:“五当家饶命啊!是我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五当家饶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那男子来渡口租船时,出手极为阔绰,船家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可当看到此人带着五个姑娘上船时,船家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他能瞧得出姑娘们的不情愿,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船家还是硬着头皮装聋作哑,没想到竟是犯到了雪狼手里。
如今船家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柳如刀看向那男子,柳叶飞镖钉入了他的膝盖骨,想来是极疼的。
可即便他腿上血流如注,疼得脸色煞白,微微颤抖,他依旧梗着脖子未求饶,这倒是引得柳如刀有些好奇。
柳如刀蹲下身,摇着手中折扇,浅笑着问道:“你要把这些姑娘拐到哪里去?”
那男子死咬着牙,怒瞪着柳如刀,未发一言。
船家想要将功折罪,忙跪行着往柳如刀眼前挪了两步,道:“五当家,我知道我知道,发船时,他说要去香源镇。”
柳如刀微眯眼眸,看了眼河水奔流的方向。
香源镇靠近京畿,是个很小的城镇。
由龙眠河入屠苏运河,再向北行驶两日便到了。
此刻,柳如刀和洛景修一样,心中也升起一抹诡异之感。
这是寻常拍花子的?
有计划有组织也就罢了,为何拐到手的姑娘要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若是怕家人寻找,亦或是官府追捕,不方便在本地脱手,那么卖到临近城镇便可,为何要花时间花银子,费劲的带到那么远呢?
一路上租船车马都要银子,还要负责姑娘们的吃喝拉撒,还要承担她们脱逃的风险,图什么?
柳如刀看了眼小翠几人,看衣着打扮,这几个姑娘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虽正值妙龄,可也不是多出挑。
其中两个甚至只能算长相端正罢了,都不是倾城之色。
柳如刀想不明白了,似笑非笑的问道:“拐这些姑娘做什么?你的主家是谁?”
那男子嗤笑一声,不屑的看着柳如刀,咬牙道:“你休想从我嘴里打听到一个字!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早点认怂,好生把老子送上岸!”
男子疼得满头大汗,依旧目光凶狠,一字一句道:“老子告诉你,老子的主家你们惹不起!”
话音方落,柳如刀手中折扇猛地一挥,横扫而过。
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不可置信的瞪大,脖颈出一道血痕,血喷涌而出,只须臾便断了气,连死时都大瞪着眼。
柳如刀面色不改,手中折扇顶端的利刃一伸一缩,利落的取人性命。
他眼眸含笑,幽幽道:“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
上一个敢让他认怂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
船家吓得差点儿尿出来,姑娘们更是个个惊白了小脸儿。
柳如刀缓缓站起身,慵懒的吩咐道:“走吧,回去了。”
说罢便要“飞”回自己的船上,船家忙哆嗦着问道:“五、五当家,这、这人怎么办?”
这可是死了人在他船上呀!
柳如刀眼眸含笑,无所谓道:“扔河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