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洛景修要去城里,柳月影也坐不住了,闹着同他一道去城中溜达溜达。
自打知晓自己有孕了,她就没出过鹿鸣山。
之前便定下了松花药酒要开铺子,她从利州回来后便给赵五爷送了信儿,将利州之行同秦老板所谈之事大体交代了一番。
赵五爷办事她是放心的,可她这个东家几个月不到铺子里去看看,也是当真不像话了。
洛景修自然没意见,看着春禾为她穿戴妥当后,他又检查了一番。
柳月影瞧着他和个老妈子一般絮叨,不禁笑眯了眼,嗔怪道:“我这披风很厚了,这都四月天了,穿那么多做什么啊!”
“老丁头说了你不能受凉!”
“可是孕妇体温高啊!我不冷的,你摸我的手?”说着,她抬手握住洛景修的手。
小手温温热热的,洛景修这才放心。
“哎呀快走啦!”柳月影如一只鸟儿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振翅高飞。
洛景修无奈的摇摇头,任由她拉着他出了山寨。
一路到了城中,两人先去瞧了瞧铺子。
地段极好的铺面已挂起招牌——柳氏松花药酒,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笔走游龙。
引得过往行人都要驻足瞧两眼,铺面门口络绎不绝,车水马龙。
冯六带着小四在铺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柳月影未打扰他们,只在门口瞧了两眼。
“姑娘?”
正瞧得出神,便听身后传来一道轻唤。
柳月影回头,见赵五爷正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她便是满眼欢喜。
“姑娘怎么来了不进去?”赵五爷忙迎上前,上下打量着柳月影。
柳月影笑眯眯道:“我瞧着大家都在忙,不好贸然进去打扰。您老办事妥帖,我是千万个放心的,今日只是下山采买,顺道来瞧瞧。”
赵五爷也看了眼铺中,笑眯眯道:“铺子开了以后,确实是生意红火,毕竟姑娘的松花药酒家喻户晓。如今咱们下调了价格,寻常百姓也是喝得起的,这生意啊便更红火了!”
这几个月,赵五爷数钱数得没够,累死也开心。
“慕青已同利州的秦老板接洽,第一批药酒已于上个月发往利州。”赵五爷有条不紊的交代着柜上事宜,“秦老板会做生意,说药酒拓销要拿乔一点儿,不能一股脑的是个药商就给放货,我觉得有道理。”
柳月影笑眯眯道:“这些事,您们商议着来就好,我是不操心的。有五爷在,我可当真是省心不少,如今我精神短,柜上生意便有劳诸位了。”
赵五爷担心的皱起眉心,看看柳月影,又看向她身侧一直护着她的洛景修,关切道:“姑娘怎地了?是哪里不舒服?”
柳月影俏脸一红,低声道:“五爷,我有孕了,已四个多月了。”
她穿着不算轻薄的斗篷,四个多月的孕肚罩在其中起伏不显,赵五爷一时没瞧出来。
赵五爷闻言着实愣怔了半晌,遂喜笑颜开,“哎呦!好、好好!”
说着,小老儿竟是红了眼眶,语无伦次道:“我说什么来着!姑娘是有福之人,老天爷不会亏待姑娘的!当初我还私下里问过李郎中呢,他拍着胸脯保证姑娘身子无碍,一时没怀上只是机缘未到,果不其然啊!”
赵五爷兴奋得老脸涨红,情不自禁的上前拍了拍洛景修的胳膊,道:“还是我们姑爷能耐!尽显男子雄威,好、好啊好!”
柳月影的脸更红了,嗔怪道:“啊呀五爷!光天化日的,这都说了些什么!”
赵五爷笑得见牙不见眼,瞧瞧他家姑娘这副小女儿家的羞怯模样,定是被疼宠保护得极好的。
若是放在从前,姑娘独当一面,无坚不摧,和个男子一般,又能同谁人撒娇,同谁人示弱呢?
赵五爷美得直拍自己的肚子,眼神又不自觉地瞄向柳月影的肚子。
洛景修揽着柳月影,笑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大家一切皆安就是,柜上还需五爷多费心。趁着天光正好,我带月儿去买些吃食,她最近嘴刁得很,待到孩子满月,定然请五爷等大驾光临。”
“哎哎,好!那我便静候佳音了!大当家放心,柜上有我们几个,出不了岔子的!”赵五爷慈爱的看向柳月影,“姑娘只需安心养胎,照顾好自个儿便是!”
洛景修笑道:“五爷放心,若柜上有事,五爷尽可着人去鹿鸣山传话。”
“是是是!那大当家慢走,姑娘慢走。”
洛景修点头致意,带着柳月影离开了熙熙攘攘的铺面。
***
柳月影心情舒畅,拉着洛景修逛完了糕饼铺又逛绸缎庄,见着什么稀罕的就买一点儿,边买边盘算这个送给娇十三娘,那个送给刘婶家的小翠,竟是人人有份。
洛景修由着她开心,顺道找了两个仅存的卖冬桃的摊子,将冬桃全都包圆了。
柳月影无奈道:“你怎知我会一直爱吃桃儿?说不准昨夜吃完就不想吃了呢?”
洛景修挑了挑眉梢,道:“那可说不准,万一呢?小祖宗你若闹起来,我可招架不住。”
柳月影轻笑出声,轻轻拍打他两下。
笑闹着,洛景修瞧见旁边的摊子处有卖芝麻糖的,他笑问道:“月儿想吃芝麻糖吗?”
想起童年的味道,柳月影笑眯了眼,道:“虽比不上京都城的芝麻糖,可也好,便买一点儿吧!”
洛景修欣然前往,守在芝麻糖小摊儿前。
芝麻糖现做的最好吃,虽费些工夫,可芝麻更香,麦芽糖更软糯。
等待的工夫,柳月影歪头看向一旁的首饰铺子,轻声道:“我进去瞧瞧,小妮子大了,喜欢漂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首饰带给她。”
“好,去吧,小心一点。”
柳月影点点头,转身去了首饰铺子。
洛景修冲身后的阿风递了个眼色,阿风随即便跟上了柳月影。
首饰铺子中都是女子所用之物,还有小部分的荷包肚兜之类,是以铺子中大多都是女客。
阿风向内扫了一眼,他不方便直愣愣的进去,便倚靠在门口,双臂环胸,微阖眼眸,静静地等着他家夫人。
老板热情的招待着柳月影,听说是给孩童戴的,便推荐了好几支小巧轻便又俏丽的花簪。
柳月影瞧着喜欢,统统拿下了。
正看得开心时,柳月影觉得自己的斗篷下摆微微动了动。
她还没反应过来,正狐疑的低头看去,便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正伸进她斗篷里。
不待她叫出声,另一只大掌一把攥住了那只小手。
阿风眼神冰冷的看着眼前一身脏兮兮的孩子。
柳月影瞪大了双眼,顺着小脏手看去,惊讶道:“铁蛋?”
铁蛋懵了懵,孩子的视线持平在大人的腰间部位,他只顾盯着人的衣着和荷包,一时没抬头留意,没想到准备下手去偷的人竟是柳月影。
首饰铺子的老板火冒三丈,怒道:“又是你小子,偷东西偷到我店里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着便抄起柜台里的棍棒就要冲出来。
柳月影忙挡在铁蛋身前,阻拦道:“老板息怒,这孩子我认得。”
“夫人不知,他在我店里偷过好几回了,趁着人多,无人留意,偷了客人的荷包便跑,闹得我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柳月影微蹙眉心,回头看向铁蛋。
铁蛋小脸儿涨红,费劲的挣扎,想要挣脱阿风铁钳般的大掌。
一个半大孩子,如何同成年男子掰腕子,铁蛋甩也甩不开,有些急了,嚷嚷道:“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说着,小眼神瞥向门外不远处的巷子口,竟显露出一抹焦急与恐惧。
柳月影越看越狐疑,扣住铁蛋的肩膀,试图安抚他,柔声道:“铁蛋,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哪来的?怎么会偷东西呢?”
城中的小乞儿何其多,从前她去香樟寺便遇到过几回。
孩子们讨一口吃的便罢,不是非得要银两,又怎会突然开始偷东西了?
难不成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铁蛋急得眼眶都红了,小嘴紧紧抿着,倔强的什么都不肯说。
恰时,洛景修买完芝麻糖进了店中,瞧见眼前光景,那双深邃的眼眸看向阿风。
阿风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
洛景修了然的点点头,看了眼面前的孩子,又察觉到他那小眼神总往某处巷子口瞟。
洛景修一道眼风扫过去,敏锐的捕捉到那处巷子口有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他沉声吩咐:“无毛。”
无毛领命,瞬间便蹿没了影儿。
巷子口的几个人似是察觉有异,刚想跑,无毛几个跟头凌空翻出去,轻巧落地,便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无毛倚靠在墙壁上,懒懒的扣了扣耳朵,斜睨着几人,幽幽道:“哪儿去?”
几人瞧眼前人瘦瘦弱弱的,长相清秀似个白面小生,不免起了杀心。
他们几个对一个,豁上去还能没有胜算吗?
刚想孤注一掷拼一把,便听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洛景修等人前后夹击,将几人堵在了巷子里。
柳月影一手领着铁蛋,跟在洛景修身后,打量了一番眼前人。
是四位人高马大的男子,身上穿得破衣烂衫,可是四肢健全,不见什么病痛残疾,甚至个别还挺壮实,实在是不像乞丐。
她微微蹙眉道:“你们不是乞丐。”
渝州城中的乞丐大多老弱病残,或是孤儿幼子,何时冒出些壮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