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岚眼神慌乱的扫视一周,终落到洛景修的脸上,抽噎道:“阿修,他、他们……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是清白的!”
洛景修挑了挑眉梢,没搭理芷岚,直接问道:“你们都说芷岚是自己的,可有什么证据?”
何虎理直气壮道:“当然有!她怀了老子的种!”
一句话,众人哗然。
芷岚一张脸惨白一片,急切道:“你、你胡说!”
她心慌意乱,眼神游移不定,她的月信有两个月未来了,可她没同任何人说过。
原想改日寻个借口下山一趟,找个郎中瞧瞧,若当真有了,便抓副堕胎药,了结了这个冤孽。
谁知何虎竟然察觉了!
洛景修看向一旁坐着看戏的老丁头,老丁头对上他的眼神便明白了。
老丁头微眯眼眸,上下打量了一瞬芷岚,都不必切脉,他嗤笑一声,点头道:“呵,你是真有了。”
芷岚的脸色彻底血红褪尽,连唇瓣都跟着泛了白。
王二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你怎知那就是你的种!”
何虎气得虎目圆睁,“你胡说什么?!”
王二不屑的一笑,道:“你问问她,那是谁的种?!”
前厅静了一瞬,众人的视线皆落到了芷岚的身上。
芷岚慌乱的摇头,只管流泪,却说不出一个字。
娇十三娘环臂抱胸,慵懒的倚靠在前厅的柱子上,觑着芷岚那慌乱的眼神,委屈的表情,不屑道:“芷岚,你不会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吧?!”
无毛在小九身边,蹲坐在椅子上,边向空中扔榛子,边仰着头接,状似无意道:“她当是不知的,有一晚我在房上还瞧见王二和她在房中翻云覆雨呢!”
芷岚不可置信的看向无毛,好似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一张俏脸红了白,白了青,半晌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无毛对上芷岚那愤恨的目光,挑了挑眉道:“你甭瞪我,我是上房给十三娘家的大娃找球的,才不是故意去偷看。”
哎呦,那动静简直不堪入耳,不可描述。
谁愿偷看她!他要看也是偷看刘婶家的小翠才对嘛!
那小丫头,多水灵啊!
娇十三娘闻言,先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眼神奚落的凝在芷岚的身上。
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冰清玉洁的吗?不是扬言要为云畅守身如玉的吗?
怎地还被人撞见了如此不堪之事?竟还不知自己怀了谁的种?!
柳月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俗话怎么说的来着?
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也不是个真寡妇,也这般多事。
她之前奉劝芷岚的话,她是一句没听进去啊!
前厅中众人或鄙夷,或奚落,或调笑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芷岚好似被人扒光了审视一般,羞愧难当。
再也受不住,她“噗通”一声跪地,冲着洛景修哭喊道:“阿修,我是被迫的!是他们强迫我,才玷污了我的身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何虎是个暴脾气,迈步上前,一把扯起芷岚的一只胳膊,怒道:“什么叫强迫你!你这娘们儿怎么胡言乱语?不是你说我时常关照你的,帮你修屋顶、修凳子,觉得我可靠,愿意跟我过日子的吗!”
王二也跟着上前,扯过芷岚另一只胳膊,嚷道:“芷岚,说话要凭良心,我何时强迫过你?是你说我家的鸡好吃,我这才日日炖了鸡汤送你,你家后院那些柴火都是谁砍的?!还是你主动亲了我呢,如今怎地翻脸不认人?!”
“我、我……”芷岚被左右两名大汉扯着胳膊,一时失语。
她只是太寂寞难耐了,寻常被他们照顾惯了。
两人都是壮硕的汉子,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她在洛景修处每每碰壁,都是旁人的温暖抚慰了她干涸的内心。
她贪恋旁人待她的好,汉子温暖有力的臂膀让她欲罢不能,这才一时没把控住,没想到竟闹得如此难堪的地步。
洛景修听烦了,冷冷道:“将孩子生下来,届时让老丁头验过,是谁的种便由谁领回家去,另一人不得再闹,以后安分过日子!”
他凌厉的眼风扫过何虎和王二,冷声道:“可明白?!”
何虎和王二对视一眼,想了想,纷纷乖乖应声:“是,大当家。”
“她怀孕期间,你们二人照顾她,若再闹起来,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他起身,带着柳月影离开了前厅。
大早晨的闹哄哄,让他处理此等烂事,给孩子找爹,烦不烦!?
芷岚不死心,追着叫道:“阿修,阿修你听我说!”
“叫什么叫!”娇十三娘挡住她的去路,翻了个白眼,道:“还嫌自己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冲何虎和王二嫣然一笑,“赶紧把你们的婆娘带回去,好生伺候着,待足月生产,就可抱娃娃了呀!”
说罢,娇十三娘实在没忍住,一步三摇,娇笑连连的走了。
这一大早看了出好戏,一天都是好心情呀!
众人陆续离开前厅,徒留芷岚同两个汉子掰扯不清。
***
柳月影无心管旁人的闲事,她在为洛景修担心。
许是明白她的牵肠挂肚,他亦不想在她的殷殷目光中远行,于是在某个寂静的夜里,他带着人悄然离开了鹿鸣山。
当柳月影清晨醒来,摸向床榻那一侧冰凉的被褥时,便明白,他走了。
虽然他千万保证过不会以身犯险,也曾说最多半月必归,可她那颗心啊,如何都放不下。
洛景修此去新野矿山,带走了雪狼几位当家人,唯余一个鬼卿留在山中坐镇。
小竹楼里安静了下来,只是少了一个人,却显得尤为的空旷寂寥。
柳月影成日里蔫蔫儿的,不愿动也不愿说话,吃饭不香,睡觉不沉,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四个丫头急得不行,日日想着法儿的逗柳月影开心。
可冬季里的鹿鸣山,本就山景寥寥,天气逐渐阴冷下来,冷风似夹杂着湿寒之气,丝丝缕缕的往人骨头缝儿里钻,再好的光景也架不住冻人得紧。
夏蝉将洛景修准备的诸多游记杂谈翻找出来,希望柳月影看看书,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她看着看着书,便走了神,眼神不自觉地望向大门。
白日里,门开着,透过花圃能看到前厅的后门,再往远处便瞧不见了。
她就那样发呆的望着,好似能看到某一瞬,他迈着坚毅的步伐,向她走来,如以往一般桀骜不驯的笑着,道一声:“月儿,我回来了。”
可即便她看出了幻觉,从日出到日落,一日又一日,都未见到他的身影。
柳月影越来越焦躁,越来越不安,深深的无力感爬上心头,是前所未有的彷徨。
她在外行走经商多年,早已练就了淡定如水的心境,不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遇事不变,宠辱不惊还是做得到的。
奈何再强悍的心到了洛景修这里,竟是全线崩塌,毫无理智可言。
春禾瞧着柳月影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心头焦急,想了想便去寻了老丁头。
可不能再放任夫人胡思乱想了,她那小脑袋瓜儿里还不知要琢磨出什么来,自己吓唬自己。
别等大当家回来了,夫人病倒了,那她们这些丫头没照顾好夫人,定要受责罚的。
老丁头算是长辈,性子又不拘小节,随性风趣,想来能逗逗夫人,让她宽宽心吧?
老丁头听了春禾的意思,笑眯眯的应了。
这点儿小事,他活了一把年纪还能不懂?
大婚几个月来,大当家都未离开过夫人,成日里黏黏糊糊的小两口,乍然分离,夫人牵肠挂肚也是寻常。
翌日清早,老丁头就抱着个酒坛子来了小竹楼:“丫头,丫头啊!你这儿可有酿好的松花药酒?小老儿这酒虫都被你的酒养刁了,旁的酒入不了口了啊!”
柳月影在房中便听到了老丁头的叫嚷声,从二楼露台边探头一看,便见小老头儿抱着个酒坛子,喜笑颜开的穿过花圃,冲这边而来。
她抿唇一笑,转身下了楼,迎向老丁头,笑道:“丁老是稀客,快进屋坐吧!”
老丁头那双晶亮的眼眸扫过柳月影的面色,心中暗忖,嗯,这丫头脸色是不好,忧思多虑啊!
他慈爱的笑笑,道:“丫头陪小老儿在院中坐坐?这时节,房中烧炭,憋气得很,不如花园子里敞亮。”
说罢,老丁头率先坐到了石桌旁。
柳月影笑了笑,洛景修不在家,知礼的男子都不会轻易进她的房门。
即便老丁头的年岁当她爹都绰绰有余了,可人家依旧严守礼数。
柳月影招呼着夏蝉和秋霜给老丁头倒茶拿点心,老丁头摆摆手道:“姑娘们快别忙了,小老儿今儿个是上门讨酒喝的。”
柳月影轻笑出声,点头道:“冬雪,去给丁老的酒坛子装满。”
“是,夫人。”
老丁头满意的捋着下巴上那两撮山羊胡,歪头看了眼柳月影,又看了一眼。
柳月影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笑道:“丁老在瞧什么?是看我近些时日瘦了吧?”
老丁头笑眯眯的瞧她,不急于开口规劝,可瞧着瞧着,他眉心微蹙,伸手便拉过了柳月影的手。
柳月影愣了愣,便见老丁头三指搭脉,稳稳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须臾间,老丁头放开了她的手,笑眯眯道:“丫头啊,大当家不在家,你更当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吃好睡好,放宽心,他又不是头一回出门了,老头子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呢?”
柳月影垂眸一笑,唉,她怎能不担心呢?
老丁头见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再说了,你这身子沉了,一人吃两人补,亏了自己不碍事,亏了孩子可不成啊!”
“嗯?”柳月影懵懵的抬头,看向老丁头,这是在说什么?
老丁头捋着山羊胡,老神在在道:“丫头,你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