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谢忘这么一看,那东西似乎完全没有了羞耻心,十分嚣张地从一旁又啵——地戳了个洞,探出一条细小的触手——
比方才的还要细上半截,上面缀着零星的吸盘,似乎还未发育完全。
谢忘下意识余光瞥过去,两条死狗尾巴一样的触手活过来一样朝他摇摆着,诡异中带着一丝略微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强忍着内心嫌恶的想法,抻了下手拿起那颗缀着两条触手的鸟蛋……
很显然,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原先的翼鸟了,明显了其他某种更离奇的东西。
也许是谢忘的触碰让那里面的东西感觉到了什么,两条细小的触手突然疯狂摆动起来,似乎还想伸出来缠上谢忘瘦长的手指。
好在它不够长,否则下一秒可能就会享受一下提前几周破壳早产的“美妙”经历。
叮!
正当谢忘面无表情地看着鸟蛋发神,门前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紧接着门下的信口猛然一开,甩出一张发黄的信封。
他习惯性垂眸扫了一眼,鸟蛋里的玩意儿受了惊,极快地蜷缩着倒退了回去,并且没有再出来的打算。
谢忘悄然起身靠在窗边,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挑起纱帘一角,看着一个红发邮差骑着自行车驶离巷口。
等了大约5分钟的时间,确定不会有人再来,他才挑眼扫向静躺着一封信的地面。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俯身捡了起来。
这是一封崭新洁白的信封,左上角贴着一张印着国王头像价值1.2便士的邮票。
前面什么也没有,他迟疑了一下把信封翻了一面,陡然拧起眉尖儿。
信封的背面,收信人的地方,写着:
请悬剑街221号谢迟宁先生收。
谢迟宁,一个一直伴随了谢忘15年的名字,知道的人只有3个——
他的父亲、母亲、以及老院长。
短短一个瞬间,谢忘脑海里一下过了许多片段,最终停留在一个原始的疑问上——
信是谁寄来的?
当年的知情者尽数去世,他可以肯定没有人会知道“谢迟宁”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老院长……还活着。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很快地跳了一下,像是抑制不住激动又或是什么,甚至顾不上去找拆信刀,徒手拆开了那封单薄的信件。
信封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内容,仅有一张对折叠好的米色硬面纸,上面有一个他已经熟悉到能徒手画出来的徽章——
两根木杖交叠着成一个斜十字,横档在巫师帽前。
这是魔法学院的徽章。
谢忘一顿,拇指和食指隔着纸张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此刻恰好有一股冷风从窗缝里灌了进来,带起薄薄一层纱帘,让温凉的阳光刺眼地照了进来。
谢忘蹙着眉,摊开那张信,是一封录取通知书。
亲爱的谢迟宁同学,
恭喜你被沃雷格学院录取,请于公历1856年12月30日前,前往学院报道……
……
审批人:萨雷戈·霍布兹(职位:审批部主任)
审批人不是老院长,但确实是一个老熟人,而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不巧的是,这位负责学院招生审批的萨雷戈先生正是当年他在亡灵魔法课上被当做反面教材的某位倒霉鬼。
谢忘沉着脸:“………………”
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去死。
老实说,要不是他犹豫了一下,也许这封鬼东西下一秒就会变成一叠碎片,连同那颗倒霉鸟蛋一样被扫地出门。
但接二连三的怀疑一条条从谢忘脑海中蹦跶出来——
第一,魔法学院是需要参加入学考试,并且成功通过考试才能拿到录取的,而他并没有参加过近期的入学考试。
第二,他没有参加考试,这封通知书却以一个仅有三人知道的名字被寄来,这证明不管是谁,一定和老院长……或是他的父母有密切的关系。
第三,他实在是很想知道当年那个倒霉鬼到底是怎么混上了审批部主任的职位?
大约犹豫了不出3秒的时间,谢忘紧蹙的眉心舒展起来,嘴角挂上一个愉悦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寄都寄来了……
他右手在下巴尖上轻轻点了两下,还真的是有点怀念在沃雷格的那段时间。
看着一群青涩的倒霉鬼被低级魔咒一通狂轰滥炸,都让人心情愉快上不少。
想着,他抬眼望了下万里无云的晴空,视线对向对面的石墙时,挂在脸上斯文好看的笑蓦地僵住。
自由了几天就忘记了,他现在这张脸,完全正对着家门口对面贴着的一张通缉令,还是全国范围通缉的重/刑/犯。
谢忘:“………………”
好在办法还是有不少的,就是其余的一些可能会比较难办。目前最简单的就是去易容,而最擅长易容的地方莫过于——
谢忘透过两片墨色的镜片瞥了眼一旁挂着的招牌。
‘欢迎你来我家’旅店。
大门向外敞开着,一眼望进去便能看到柜台上正对着门口趴着一个金色脑袋,脑袋还时不时升起两缕白烟,乍一看像是颗冒烟的金蛋。
谢忘环视一圈,身形挺直地迈了进去。
在柜台前站了好一会儿,甚至听到了某位小姐毫不淑女的呼声。
谢忘:“…………”
他摘下面具,反着手指在木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
“嗬!”安妮格·柳吓得猛吸了一大口烟蒂,连声咳起来:“我、咳咳、谢你、咳咳……”
谢忘十分贴心地从一旁倒了杯水递给她。
安妮格道了声谢,好不容易把呛人的烟味儿缓了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找你换张脸。”谢忘道。
“咳咳咳!”捧着杯子正在喝水的安妮格再次咳了起来。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安妮格奇奇怪怪地在谢忘脸上扫了又扫,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某些动过的痕迹。
谢忘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出于某个原因,需要易容。”
安妮格这才松了口气,恢复冷静地坐在单脚凳上嘬了口烟斗,“大概要哪种?更老?更年轻?还是更书爱——”
她看着面前英俊的脸,硬是把“帅”字随着一口浓烟吞进了肚里。
谢忘蹙着眉心,想了想,去学院报道大概适合一张什么样的脸。
他垂着头从一旁挑了支钢笔,又捻了张纸,边说边画:“大概普通一点,在人群里不能太显眼,最好脸颊再有一些雀斑。”
画完,他笔尖在纸上点了一下,把那副画交给安妮格。
紧接着就听到对方身后一声不大不小的抽泣。
钱勒呜呜咽咽地哭着,“这不就是我的样子吗?”
他泪眼婆娑地看着谢忘毫无意识画出来的那副画,耳边环绕着某位院长冷静且无情的声音:
普通一点。
十分不显眼。
满脸麻子。
满脸麻子的钱勒:“……”
谢忘刚才专心画画,丝毫没有感觉到钱勒的靠近,听到这话,手上的钢笔在拇指上转了一圈,唰唰——两声在纸上添了两笔。
安妮格和钱勒挑眼一看。
好家伙,这人把脸颊两侧的雀斑打了两个大大的叉,在下巴上添了一颗巨大的实心痦子。
安妮格:“…………不是我说……您这审美有够奇特的。”
谢忘不接话,问:“大概能保持多久?”
安妮格双手撑在半人高的柜台上,翻身而出,走在前面带路,“只要不出意外,唔……”
她斟酌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保守估计,“一个月没问题。”
一个月……
谢忘紧抿了下唇,蹙着眉想了想。
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调查出来某些事情了……
由于易容还需要现场准备某些特殊材料,耗费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大概月色刚起,谢忘才等到安妮格捧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安妮格嘴上仍旧衔着那个烟斗,从见到她后,好像就没有拿下来过。
谢忘问:“这是柳先生的遗物?”
安妮格背影一顿,“嗯”了一声,很快利索地转身,手上拿着一张刚从水里捧起的……脸。
安妮格的技术确实很好,最起码十分还原谢忘画的那副画,就比如那颗下巴上明晃晃的痦子。
“现在闭上眼。”安妮格把那张“脸”覆盖到谢忘脸上。
冰冷且潮湿的触感让他不适应地蹙了下眉尖,但又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
不知道“脸”是什么材料做的,刚接触到谢忘的皮肤立刻温热地吸附了上去,最终完美无缺地和下颌线后的分界结合在一起。
“好了,来看看。”安妮格拿了面铜镜递给谢忘。
谢忘面无表情地扫了眼镜子里全然陌生的脸。
这真的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亚裔脸,眼角无神地向下拢拉着,鼻梁矮平,两颊微圆,放在人堆儿里都不一定能准确找到。
和谢忘原先凌厉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坐起身,“多谢。”
安妮格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不管发生什么都记得黑街有你的地方。”
一如五年前谢忘从骑士团手下逃走后她说的话。
谢忘回到悬剑街的时候已经月上三竿了,冷冷的月色毫无遮挡地射进小巷,在潮湿阴冷的地面上投下片片黑影。
吱呀——
月光顺着推开的门缝逐渐扩大,像是一斩光刀打在地板上。
谢忘垂着眸,黑眸猛然一缩。
光刀中央的地板上又出现了一封信。
纯黑的信封,连邮票都没有,甚至火封的位置都被人直接无视,高高翘起着,似乎全然不怕被人看到里面的内容。
这种懒散傲慢的风格十分萨格斯·贺,让谢忘不得不警惕地抬头在房间内环视了一圈。
屋里没有其余人,那颗鸟蛋也完好无损地放在走时的位置。
他这才顺着墙壁摸开了灯,俯身捡起地上的信。
谢忘的手指又长又直,放在信封上像是握着一捧上好的丝绸布料。
刚拉开信纸,一行遒劲龙舞的字迹跃入眼中——
亲爱的,想我了吗?
下一秒,这封信连带着那个信封一同被一团火烧成灰烬,并无情洒到了外面。
我来啦!病好了!满血复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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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