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忘对着门外拍了拍手上沾着的余烬转头关上了门。
路过那颗鸟蛋时他没忍住地瞥了一眼。
那东西还很虚弱,艰难地破了两个细小的洞后便再也没有动静。虽然很难不去注意到桌上晾着两个洞、看起来随时会伸出两条腿儿到处跑的玩意儿,他很快还是默默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一楼好歹还能看过去眼,二楼堪称“惨不忍睹”现场。
狭窄木梯过了拐角后便零零散散地从地缝里翘了起来,墙壁上满是烧焦泛黄的痕迹,墙角爬满了细细碎碎的淡青霉点,电灯也坏得彻底,啪——地一声猛然照亮又发出一声炸响熄灭。
廊道两侧的门都紧闭着,空气中飘着一层灰霭的飞絮。
谢忘微微蹙着眉,单手挡在鼻尖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声闷咳。
他沉默着背对着月光望了两眼走廊深处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左手第一间房门。
阴冷的空气中夹裹着一股很熟悉的气息,有点像是雪后初融的水珠,又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谢忘瞥到床上折叠整齐的薄毯才想起萨格斯·贺在这里短暂地睡过一觉。
这间卧房其实算得上是家里唯一能住人的地方了。
他单腿屈起,神色漠然地望着天花板上被雪水画出的地图,同窗外映进的冷月几乎分成两道截然不同的曲线。
老实说,谢忘为数不长的人生完全被分裂成两部分,15岁之前他结束了作为谢迟宁的生命。15岁之后,他开启了谢忘的旅程。
谢忘是在一个雪融化的夜里出现在谢彤和安妮斯·玛特家门前的。
1801年的冬夜,一阵婴孩撕心裂肺的哭啼打破了这对恩爱夫妻在二十周年纪念日的温馨晚宴。
好在他是幸运的——
这对善良好心的夫妻收养了这个孩子,并且一直尽心抚养他长大。
直到谢迟宁长到十岁,1811年,又是一个落着鹅雪的冬夜。他误打误撞闯入了父亲一直紧闭着木门的书房。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坐在一张沙发椅上的谢彤,里面什么也没有。
下一刻,星光璀现。
昏暗的房间霎时被四面八方乍现的光芒填满,布满了墙面与地板的魔法阵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转动,有那么1秒的时间,窗外纷纷茫茫飘洒的雪片在空中暂停,除了几位极为顶尖的魔法师,没人注意到那一闪而逝的时间错误。
谢忘永远记得父亲那一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激动、兴奋、崇拜,最终归演于浓浓的担忧。
第二天一早,安详就被一阵短促且急切的敲门声划破。
他的父母似乎与来人很熟稔,相互交换了个拥抱,最终那个年轻男人双眼闪烁着泪水看向谢忘。
他叫钱德勒·法列斯夫,谢彤介绍道,紧接着他又说,他会成为你的教父,并且教授你魔法。
谢忘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是隐于市集的、在当时为数不多的顶尖魔法师,而他们的任务就是寻找审判法师的线索。
谢忘在尚处年轻气盛的时候曾想过,也许在某个瞬间,有过某个机会,他能够一直好运地走下去,直至几百年后,与世长别。
但幸运之神总是忙碌的,谢忘的眷顾也仅仅保持到了15岁。
1816年12月10日,他的生日,也是好运戛然而止的一天——
突如其来的大火从悬剑街巷尾烧了起来,火势迅猛,即使那天还下着一场闻所未闻的大雪都未能把它扑灭。
如果那次火灾的当事人还有那么几个人存活于世,也许他们会纷纷瞪大眼珠,十分夸张地说:“天哪,那场火可真是匪夷所思的大!同那天的雪一样,像是在打仗!”
恰巧,谢忘刚从魔法学院休假回家。谢彤在前一天写信告诉他安妮斯会在家中为他准备一席温馨且丰盛的晚餐来庆祝他的15岁生日,同时还在信的结尾特意叮嘱他要叫上钱德勒先生,他有要事需要与钱德勒·法列斯夫商议。
钱德勒·法列斯夫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也许他知道些什么。总之,在看到那场来势汹汹的大火后他立刻用沉睡魔咒让谢忘睡了过去。
谢忘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眼盯着家的方向,他似乎看到了往日沉默温柔的安妮斯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1816年12月11日,一大清早,谢忘睁开眼,双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又缓缓看向窗外。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对面洋房的屋顶,与上面覆盖着一层十分厚实的雪层。
那场大雪一早就停了,而那场大火也随着雪停下的瞬间熄灭。悬剑街本来就不是什么繁华的街区,知道这场事故的人并不是很多,似乎一切都随着某些东西一同被人们尘封在记忆之中。
钱德勒·法列斯夫告诉他,那场大火看着阵势浩大,但并没有过于惨重的伤亡,甚至连房屋都只是被狰狞的火舌燎到了一些痕迹。
但是……唯二的伤亡就是谢彤和安妮斯·玛特,他们被发现时仅仅相拥在一起,躯干焦黑,但密不可分。
也是在同一天,谢忘生日的第二天,钱德勒·法列斯夫用教父的身份承担起了抚养谢忘的责任,帮他改了个新的名字,并且带他去拜访了魔法学院一位亚裔教授的家。
就是在那天,1816年12月11日,他和萨格斯·贺正式相遇。
回忆似乎总能让人陷入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状态,谢忘就这么一直想着,直到天光乍泄,刺痛了微微泛红的眼珠。
录取通知书上的报道时间是上午9点,谢忘预估了一下时间,早上8点的时候出了门。
出门前路过木桌的时候停了好一会儿,垂眸在桌上的鸟蛋上留了两眼最终撇撇嘴,伸手揣进兜里。
从钟塔这边要到沃雷格大概要半小时的车程。
谢忘走到一辆马车前翻手在车窗上轻轻叩了两下。
里面正打着瞌睡的马夫吓了一跳,猛然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去哪儿?”
谢忘从容地笑了一下,说:“劳驾,沃雷格学院门口。”
马夫点了下头,“大概10先令。”
谢忘拉开门一步迈了上去。
沃雷格学院原先就在王庭外围的一间古旧学院内,但是十年前国王下放资金,重新修葺了学院,面积直逼往前三倍有余。
谢忘手臂上挂着一件呢绒的黑大衣,身形削瘦地仰头望了下大门上挂着的金色大字——
沃雷格魔法学院。
最近一周的时间学校一直在准备迎新活动,门口成堆儿扎着被派出来做苦力的倒霉学生,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此怨声载道……就比如,现在缠着谢忘的某位学生代表。
米罗:“这位同学,有理想的社团吗?”
谢忘:“没有。”
“不要紧不要紧,我就是社团招新的,现在像你这样的新生有一大堆……”
谢忘有些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他真没见过这么能逼叨逼的人,比钱勒都让人头大。
米罗叨逼叨:“加入我们‘狗尾巴花’社团怎么样?里面治疗与木系魔法的同学偏多,大家都十分友好,能够帮助你一起精进魔法……”
谢忘一哽,微笑着问:“你们创办这个社团的目的是?”
米罗猛地一踱,激动道:“问到正题了!社团里有一盆狗尾巴草,大家一直在试着让它开花!”
谢忘一脸冷漠:“冒昧打断一下,你知道狗尾巴草不会开花吗?”
米罗点了下头,“当然!但你不觉得去挑战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东西是很酷的事情吗?!”
谢忘:“………………”
米罗继续说:“当然,也许你对着不感兴趣。我可以跟你保证,在我们社团绝对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
不出意外,晚上还有更新o3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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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沃雷格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