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珍瑶混沌的眼神恢复清明。
刹那间,她意识到自己被绑在床上。
“啊啊啊啊!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捆住我?!”
她发了疯似的拼命挣扎,粗麻绳磨破了衣袖,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可陈珍瑶却好像浑然不觉,依然不管不顾地想要挣开束缚。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珍瑶姑娘,不要激动,我们把你捆在床上是为了保护你,你还在除魔署的!”
陈珍瑶听出来那是这几日一直照顾她的叶采桑。
但……
真是叶采桑吗?
她知道萧流学过一些很诡异的术法,会不会是他扮作了叶采桑,骗她放弃挣扎?
“不——我不信——”
话语到一半戛然而止。
陈珍瑶的瞳孔忽然放大。
“嘘嘘,我的好珍瑶,不要害怕,我在看着你呢。”
这声音比叶采桑更近,像是就在她耳边,又像是从她脑海深处的某个角落传来的。
她再熟悉不过也再厌恶不过的声音——萧流。
惊恐地向着四周看去,却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别找了,珍瑶,我在你脑子里呢。”
“你……你撒谎,你怎么可能会……会在我……”
“我从来没有对你撒过谎吧?所以为什么要怀疑我?珍瑶,我不妨告诉你,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现在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
“你……这不可能!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是吗?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吗?”
“我不想知道!你住嘴!你住嘴!”
“珍瑶,你的妹妹珍珞在哪里啊?”
陈珍瑶因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全身开始轻微颤抖。
“珍珞……?珍珞……你把她怎么了?她……她在哪里?”
“放心吧,珍瑶,你妹妹现在好好在我身边呢,她是你妹妹,自然就是我小姨子,我会好好对待她的——至少现在还是这样。可是,可是,要是在明日天亮之前,你没有出现在我身边的话……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咯?”
“我……我……”陈珍瑶咽了口口水,额上冒出许多冷汗,“你……你放了她!我叫你放了她!”
“嘘嘘嘘,珍瑶,我的好姑娘,安静,安静。别忘了你在除魔署,要是让外面那些‘仙人’听到些什么,你的妹妹……”
“好好好,我……我不说了……”陈珍瑶惊恐地压低声音,“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在明日日出之前,到我身边来,如此,你妹妹就能安全回家,否则……”
“可……是,可是,我……我现在被捆着,我……我动不了,我……去不了你那里……你,你,我一定会去找你的,所以……所以……你先放了珍珞好不好?我求求你,我一定会去的,你先放了珍珞好不好?你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冷静,珍瑶,不要这么害怕。”萧流的声音十分阴冷,让陈珍瑶联想到嘶嘶吐着蛇信子的毒蛇,“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个。我有一个朋友,祂会帮助你离开除魔署。但前提是,你要允许祂降临。”
“降临……?降临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只需要答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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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府惨烈的情况让黎度恒直皱眉头。
“师兄,你觉得会是谁做了这一切?”他走到晏宿醒身旁悄声问。
晏宿醒回答得毫不犹豫:“是萧流。”
“萧流……”黎度恒又打量了一次满地的鲜血与残肢断臂,“上午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要在短短一点时间内杀死这么多人……那萧流的法力得有多高啊?”
“不需要他法力高,只要借用应天的力量,一样可以达到这种效果。”
“可萧流**凡胎,还能承受邪神的神力吗?”黎度恒有些不可置信,“就算他勉强承受了……”
后果也不堪设想。
哪怕当时看着没事,折损寿命也是肯定的,更严重一点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至于吗?
“萧流对珍瑶姑娘的执念远超我们想象。”晏宿醒眯了眯眼睛,“所以毋庸置疑,他咬着牙也会承受下来的。”
“……那师兄,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不用想也知道,萧流莫名其妙到韩员外家大开杀戒,为的就是陈珍瑶的妹妹陈珍珞,此时虽然分不清地上那堆究竟是谁,但也可以肯定他是把陈珍珞掳走当人质了。
晏宿醒沉下眼睛思索一番,道:“回去盯住陈珍瑶。无论他在打算什么,只要陈珍瑶还在除魔署,就不可能做到。”
“好。”黎度恒点了点头,准备跟着晏宿醒回去,却见对方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正疑惑着,师兄转身递给他一个小物件。
“咦?”黎度恒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他丢失的乾坤袋,“师兄,这……”
所以果然是师兄帮他打扫了登云峰吗?
原来师兄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他嘛!
“下次别再这么粗心了。”随手揉乱黎度恒的头发后,晏宿醒头也不回地往除魔署赶。
黎度恒赶紧跟上。
回到除魔署时,那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师兄弟们各司其职,似是无事发生一般。
见到他们回来后,季孔雀便迎了上来:“哎,你们刚才去哪儿了?”
“我们去找陈珍瑶妹妹陈珍珞了,可惜晚了一步。”黎度恒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问,“这段时间署里没再出什么事吧?”
季孔雀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都很有序。对了,我来是想问宿醒你,陛下单独召见所为何事?”
晏宿醒脚步不停,简明扼要道:“我说服领皇同意缉拿萧流。”
此言一出,黎度恒和季孔雀都很惊讶。
“啊?”季孔雀几乎是大惊失色,“宿醒不愧是宿醒,竟然能说服那个皇帝?之前他可是气得要死呢,句句都明里暗里指责我们轻视他……”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陈珍瑶房前,叶采桑和另一个女弟子持剑一左一右站在门边护法。
“晏师兄、季师兄、黎师弟?”叶采桑意外地注视着他们,“你们来做什么?”
晏宿醒问:“里头如何?可有异状?”
“回晏师兄,方才陈姑娘醒来以为自己被抓回萧流身边了,所以叫了几声,之后便安静下来。”另一个女弟子毕恭毕敬地回答。
黎度恒对她并不了解,算有过几面之缘,只知道她好像是新入除魔署不久的小弟子,好像叫……褚盈然。
晏宿醒神色莫测地微微颔首,说:“敲敲门,问问珍瑶姑娘是否愿意让我们进去看看。”
叶采桑不明所以,但还是屈指扣了扣门:“珍瑶姑娘,晏师兄和黎师弟想见你,你现在方便吗?”
没有回应。
叶采桑又敲了几下:“珍瑶姑娘?珍瑶姑娘?”
“会不会是睡着了?”褚盈然猜测道。
“很有可能。”季孔雀附和,“毕竟……她只是个小姑娘,一来二去,肯定很累了吧?”
晏宿醒却摊开手,召唤出本命法器问鬼鞭:“师妹,把门打开。”
叶采桑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晏师兄,这是何意?”
“出事了。”晏宿醒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已经预知了里面的情况,“打开门。”
“可……”叶采桑还是有些犹豫,资历更浅的褚盈然更是拿不定主意。
“打开看看吧。”季孔雀忽然说,“宿醒的判断一向很准。你们也把法器拿起来,小心一些。”
“哦哦……”见两位师兄都这么说,叶采桑也就不再纠结,转身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晏宿醒和季孔雀便率先拿着法器走了进去,黎度恒紧随其后。
后窗敞开着,寒风自那里灌入,吹动着几人的衣袍,也吹进了所有人的心中。
本该躺着人的床上只剩下被割断的麻绳。
陈珍瑶不见了。
“这……”叶采桑讶然地瞪大眼,“这怎么可能?我们在绳子上加注了灵力,陈珍瑶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挣得开?”
晏宿醒取了一段麻绳仔细观察,轻轻叹了口气。
“呀,这……”同样也在审视麻绳残骸的季孔雀惊叫出声,“如此鬼魅的术法,分明是应天!”
“应天?”叶采桑有些语无伦次,“季师兄,这……这意思是……应天夺了陈珍瑶的舍吗?但就算是邪神夺舍也得……也得讲个章法吧?这里可是除魔署,墙壁上贴着厘阳宗大能书写的符文,也是……也是轻易突破不得的吧?”
黎度恒却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师兄为什么要叹气了。
现在他也很想叹气。
“……那要是陈珍瑶本人愿意让邪神夺舍呢?”黎度恒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很无力。
“为什么?”叶采桑不解道,“就算珍瑶姑娘不懂夺舍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正常人都知道让别人进入自己身体是很可怕的吧?”
“因为……萧流抓了她妹妹,哦,不是隔壁那个,她还有一个妹妹,叫陈珍珞。”黎度恒垂下眼睛。
叶采桑不说话了。
“师兄……”黎度恒看向晏宿醒,“现在又该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告诉署长?”褚盈然年纪小,音色还有点像小孩,“我去汇报吧!”
“好,去吧。”季孔雀冲她点点头。
褚盈然去了。
房内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