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人下去,三春才道:“殿下,需要属下查查此人吗?”
姬悝调整了自己的帷帽,声音平静。
“不用,来福客栈情报最为四通八达,他知道本王的名讳也不足为奇,况且本王今日出行也确实引人注目。”
三春低头,随后便退下。
姬悝转身关紧房门,将门栓插好,开了窗透气,才走至床边,将帷帽取下后就顺势躺在床上。
原主常年卧病,身子骨经不得多走动,不过一会儿,便有些气短。
姬悝闭眼假寐,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公子,小的是来给你送吃的。”
而随着门外小厮的声音传来的,还有系统的提示音:“解锁隐藏人物,恭王生前好友,户部尚书之子宋旭。”
宋旭是原主最要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密不可分。
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的原主与宋旭的记忆。
姬悝原有些担心宋旭会瞧出破绽,但有了记忆过后,那份担忧便没了,因为原主与宋旭待在一起时,性子和他竟没两样。
但若是和萧衾影在一块,原主便如下了降头,失了智般,蠢如猪狗 ,着实令人可疑。
除此之外,姬悝脑中还多了些其他东西,恰是有关于原主几个兄长之事,可他尚未厘清,便听见门外响声。
思虑这么久,姬悝早被搅没了睡意,动身下了榻,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外的人直接拽了进来,将门关上。
姬悝冷眼盯着进来的人,“宋旭,你又一次扰了我的清梦。”
与此同时,虚若鬼魅的系统再一次出现了:“身份完善度 1,目前进度为百分之五,请宿主将孙志地契交给宋旭,并告知信王舞弊一事,限时二十分钟,奖励半日寿命。”
原来那些多出来的记忆,是在这儿等着他 。
可这奖励也着实好笑,半日?
姬悝眸子暗沉,微微低头,鸦发便顺势掩住。
宋旭见他半天不吭声,赶忙将手中餐食放下,赔笑道:“殿下宽宏大量,人美心善,不会计较这点小事的。”
可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面露惊愕,声音也拔高了些许:“不是你落水前让三春叫我来此处找你?我怎么还道起歉来了?”
落水前?原主如此安排,是无意还是有意?
姬悝眸色复杂,暂将所有疑虑都压在心下,抬头对宋旭道:“你先坐下,我有要事与你商议。”
宋旭将餐食放到桌上,顺手拽了凳子坐下,“何事?”
“这届春闱,考官里有孙御史。”
“孙志?这有何异议?”宋旭眼睛瞪得更大,似是不解,姬悝微微叹气,
“孙志是我大哥的人,此次春闱,他们暗中勾结,是铁了心的要舞弊营私。”
“信王何来那么大的胆子?”
“如今他利欲熏心,又手握重权,贪欲只会更甚。孙志此次能成为考官,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为何不直接向圣上禀明孙志与信王的关系?”
姬悝抬头看着宋旭,无语凝噎,但只能接着说道:“孙志与信王之间的关系极其隐蔽,除却我,便只剩襄王,况且,我们有什么证据?”
“襄王不阻止?他与信王可甚是要好。”
“再要好也是敌人,这是从出生起就注定的。况且襄王是在暗中盯梢。”
姬悝顿了顿,又接着开口:“舞弊之事一旦暴露,除了信王,你爹也必会受牵连。”
“你且直说,要我怎么做。”宋旭抬头看着姬悝,难掩焦灼。
“你能明白就好。我的人昨日呈上来一份地契,是孙志在京郊购买的私宅,这是重罪,其余小罪不定,我随后将证据给你,你且先将这份地契交于你爹,相信他自会定夺。”
姬悝不知从哪拿出个黑匣子,将匙扣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份地契。
随后他又将匣子阖上,闭紧了递给宋旭。
宋旭接了过去,又道:“放心,我爹心中有数,他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便放心。”
“话虽如此,但除此之外,你今日出宫,恐怕还有别的缘由。”宋旭凭借他与姬悝多年交情,一语惊人。
“恭喜宿主获得隐藏任务,‘难隐之情’,原主似乎在寻找什么,可他直至死去也并未找到,请宿主与人物对话后移交答案,限时半日,如若完成,奖励寿命三月。”
前一份的奖励用在下一份的时限里,生产队的驴都受不住。
姬悝沉默半晌,神色微变,脑海中蓦地现出一副画面来,一处陌生的屋舍中,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跪在原主面前,是原主的心腹,暗影,他声音沉稳:“主子,春华巷中出现了与公子相似的人。”
原主的脸被黑暗所掩盖,低沉的声线中掺杂着几分压抑,只冷冷吐出二字:“去找。”
公子?
萧衾影那时尚在府中,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原主要找的人了。
于是他以此为契机,试探性的开口:“暗影前几日向我禀报,在春华巷中,出现了和他相似的人。”
“那若不是他呢?”宋旭知道他一直在寻一人,但已经过了好几年,要出现早出现了。
“这么长时间不现身,指不定早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宋旭停了下来,酌饮口茶,又接着道:“而萧衾影与他相似,才识颇高,人也已经属于你了,既如此,又何必惦念一个死人。”宋旭唇角微抿,目光恳切。
该死的替身文学。
对于消失许久的爱人,思念成疾,甚至不惜为此寻找替身,还甘愿为爱降智,这般痴情,怕是已经疯的差不多了。
姬悝慢慢抬起头来,眼中适当露出几分偏执与疯狂来,将宋旭骇住。
结合着宋旭提到的大火,他悲愤难抑:“那场大火烧光了我的一切。”
狗血台词,偏偏却恰到好处。
“可大火是陛下默许的,你我又有何能耐,卫府上下无一活口,我今日就告诉你,你也别再执迷不悟了,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姬悝突然出声反驳,连他自己也愣了愣,他拧了拧眉心,平复着突然涌来的情绪。
他不会如此激动,那就只能是原主残留下来的了。
宋旭眉头染上悲伤,疼痛难抑:“卫璟的确死了,他的尸骨早已被找到,只是广云王命我们不许告诉你。”
原主要找的人是男主?既然是男主,就不可能死了,那广云网找到的尸骨是谁的?
系统给的只是残缺不全的剧情,其他的还得姬悝一点点来探索,他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现在这样,让他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宋旭见他半晌没吭声,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只讪讪退了出去。
姬悝在人走后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口气,他现在跟开荒者没什么两样。
短暂停了一会儿 ,他便向系统提交了答案。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延长寿命三月,剧情点增加2%。”
经过此番,姬悝是真的累了,三月的寿命证明在这段时间内不用做任务,也就不用时时刻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但有时候你不找事,事就来找你。
他刚躺下不过半个时辰,三春就在门外候着了。
“王爷,人找到了。”
人?
是了,过这么久,人也该找到了。
既已被吵醒,姬悝也没了歇的意思,他动身下榻,披上外衣,又将帷帽带上,向门外走去。
门刚打开,三春就从暗处出来,向姬悝行了个礼,随后就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像影子般。
姬悝出了声,有些疲惫和倦怠:“可曾探过那人身份?”
三春只愣一瞬,很快便知道姬悝指的是谁,抱拳回道:“那人只是一介清贫书生,父亲早死,母亲得了失心疯,对他非打即骂。”
“几年前他娘发病,用火烛点着了他所在的草屋,火势很大,书生一时不察,便被烧了脸,但最后侥幸逃了出来,只是从此脸上就戴着面具了,轻易不会取下。”
姬悝微微侧头,声音有些飘渺:“脸被火烧着了?”
“是。”三春应声回答。
“那人在哪?本王需要见他一面。”
“就在来福客栈,他也是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之一。”
“就在此处?那还真是巧了。”姬悝轻笑一声,眼睛却冷的厉害,“让四喜把人带到酒庄,本王现在就去。”
酒庄是他名下的产业,里面有不少他培养起来的人,暗线密布,不必担心走漏风声。
“是,王爷。”三春动作很迅速,不过几息之间便又回到了姬悝身旁。
他将姬悝搀扶下楼,又对正在忙活的掌柜说道:“王爷身份尊贵,因病长居府里,近日身子才有所好转,出府透透气,还望掌柜的能将嘴闭紧些。”
掌柜立马放下手中活计,弯着身子,笑呵呵的:“知道,知道。”
三春面上伪装成一副刻薄样,他拉开荷包,扒来扒去,最终掏了几两银子,扔给了掌柜,掌柜赶忙用手接住,不住的道谢。
三春没再管他,和姬悝一道出了大门,扶着姬悝上了马车后就坐在前面,自觉赶着路。
路上为避免被某些暗探发现,他耍了些心思,没直接到酒庄,而是先是按着回府的路线走,再七拐八拐的拐到某条小路上才去往酒庄。
“王爷,到了。”三春下了马车,将姬悝扶了下来。
四喜正恭敬的候在门前,朝姬悝行礼,“主子,人就在密室。”
“四喜随我去密室,三春守着。”
两人各领了命后,四喜便在前面为姬悝带路,三春在后面缀着,到了密室,他便自觉守在门旁。
刚一进去,就见一位穿着浅色麻布粗裳,脸上带着银质面具的男人倚在墙边,他一条腿弯曲着,左手还搭在那条腿上,见姬悝来,也没什么反应。
“你是虞城?”姬悝紧盯着他,目光炙热,像是要将人灼穿。
“在下正是,不知公子与虞某有何深仇大怨,竟将在下劫持过来。”虞城依然倚在墙上,并无丝毫怯意。
“你只需摘了面具,待我看过后,方可自行离开。”
先前补充的剧情,让他脑中有了男主的样貌特征,虽然是少年时,但也妨碍不了什么。
他要确定这人究竟是不是男主,虽说三春告诉他这人脸被火烫伤,但不揭了面具,他无法安心。
“可虞某不愿。”虞城那双唯一露出来的眸子迸发出猛烈的寒意,他的眼尾向上,但那双黑亮的眼瞳却没有丝毫笑意。
“由不得你。”姬悝朝四喜使了眼色,四喜便走近虞城,手中的剑即刻脱离了剑鞘。
“公子当真是好手段。”虞城无视发着寒光的剑,眼睛紧紧盯着姬悝。
下一秒,虞城就以迅雷之势直接扯下姬悝的帷帽。
四喜早在一旁蓄势待发,当虞城动手的那一刻就出了剑,可剑连他的脖子都没靠近,就被他直接挡了回去。
他似是对四喜的剑招了如指掌,不过几个回合,四喜便被卸了胳膊,剑也应声落地。
姬悝心中一时骇然,根据原文剧情,四喜师从大夏第一剑客悬央,同龄之中,无人能与他敌手,可却被此人卸了胳膊。
这般武功断不可能会让四喜抓到,明显有诈。他立刻反应过来,将四喜拉起来退至墙边。
“主子,是四喜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你是怎么将他逮到的?”姬悝无视满脸懊悔的四喜,咬牙切齿的发问。
四喜还未来得及回答,另一道声音便插了进来。
“那自然是虞某也很好奇想抓我的人……”
虞城在卸了四喜的胳膊之后就一直背对着他们,直到这时才转过身来,但在看到姬悝的那一瞬,他身子直接僵在那里,话也卡了壳,眼中流露出的满是错愕。
姬悝并未发觉他的异常,脸色冷若冰霜:“礼尚往来,也该你摘了面具。”
他本也没抱什么期望,此人武功高强,没理由畏惧自己,更遑论他说的“礼尚往来”
可虞城下一刻的动作却出乎了姬悝的意料,他竟直接将银质面具缓缓摘下,露出一张可怖的脸来,上面布满烧伤的痕迹,脸皮紧皱在一起,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只有那双眼睛还算完好。他的嘴唇也格外的薄,几近没有。
姬悝从未真正见过人烧伤的模样,一时不免有些怔愣。
这让他怎么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