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简直就是无赖!”
礼部侍郎刘义大义凌然的骂着,“皇后娘娘关乎国本,自有朝中诸位大人共商此事,就不劳端王殿下费心了”。
这端王今日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一大早就来哭世祖、哭先帝,还非让陛下立后。
若是收了哪位门阀士族的金饼子也就算了,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倒好,说什么世祖托梦,说什么西市有祥瑞。
要知道,西市那边都是些脏污至极的贱民,哪里配进宫与世家贵女们一道侍奉陛下。
这不是瞎胡闹么?
被人指着鼻子骂,端王依旧笑嘻嘻的,“哟,刘大人,我哪点说的不对了?娶妻生子乃人伦大事,世祖关心陛下更是祖孙天伦”。
“倒是刘大人,不仅京城里有个貌美如花的夫人,我还听说·····”
拉长的语调吊足了别人的胃口,端王这才将老侍郎的遮羞布掀开,“陇西老家那边还有个老妻在守着令尊令堂的坟呐”。
“怎么,你刘大人可以娶两个娘子,”他啧啧称奇道,“到陛下这儿,连个皇后都不能立?”
呸,屁股都没擦干净,还好意思在这装干净人。
端王话音刚落,便有谏官越众而出,“刘义此人停妻再娶,犯我朝律法第七十二条,臣奏请陛下彻查此事,还秦氏一个公道”。
见刘义不过‘仗义之言’几句,不仅被人揭下面皮,连头顶的乌纱帽都难保,众多青、绿、绯袍的官员都悻悻不敢言。
一片寂静下,只有一身穿紫袍的老者微微上前一步,“端王殿下慎言”。
此人正是陇西李氏一族的领头羊——李义山,不过知天命的年岁已是正三品的尚书。
他自持身份,不紧不慢的说道,“皇后自然是得立的,刘大人的意思是,您不能拿着‘梦’这种无稽之谈,来定未来的国母”。
子不语怪力乱神,更何况,李、崔、王、卢几家的嫡女没有一个适龄的,怎能在这个时候定下国母。
看到真正的大鱼露头,端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撒泼道,“哎哟喂,我的先帝侄儿啊,哎哟喂,我的世祖哥哥诶,你们好不容易显灵一回,竟还有人不信呐”。
“陛下,陛下,这祥瑞明明是世祖所说,我哪敢胡扯,”他手脚并用几步便爬到龙椅下头,拽着龙袍一把鼻滴一把泪的哭喊,“陛下,您可要替我这个老骨头做主啊”。
年近六十的老叔祖这般哀求,崔鸿煊面露几分不忍之色,呵斥左右道,“没看到十七叔祖跪在地上吗?还不赶紧给老端王搬个凳子来”。
木头一般的内侍们纷纷动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扶起端王,半抬半抱的将人送到椅子上,口中还不忘关怀道,“殿下,殿下,您还好吧,没有气着罢?”
连陛下都尊着的人,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补全这个脸面。
看着端王成了这大殿上唯二坐着的人,李文山的脸上又青又白,“陛下,端王年纪大了,怕是糊涂了,您万万不可轻信呐”。
端王今日是怎么了,不在家搂着小妾逗孩子,怎在大殿上论起国事,还想坏了他的好事?!
既如此,也别怪他心狠手辣。
“依老臣看,端王长子龙姿凤章、相貌堂堂,可堪大用”,李文山目不斜视,“至于端王,该颐养天年了”。
闻言,瘫在椅子上装虚弱的端王瞬间窜跳下来,他一把揪住李文山素来自傲的美鬚,恶狠狠骂道,“你个不怀好意的老东西,叫老子颐养天年是吧,老子打到你一起颐养”。
李文山自小李家嫡支出身,别说被人揪着胡子打,便是一句重话也不曾听过,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当下扔下笏板,一手护着下巴,一手与端王扭打在一起。
“你多管闲事的老东西”,李文山自小弓马娴熟,此刻一边打一边还有余空骂人,“在家跑马就算了,出来还敢在嘴上跑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端王本就皇天贵胄,自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如今被人打得身上生疼,怎能忍下这个气,他手脚并用连扯带踹,“披其娘之,你想当国丈,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生女郎的命!”
李家上一代被谢家压在头上,只出了一个贵妃,这一代正想着扬眉吐气,不成想一个嫡出的女郎也没生出来。
“无赖险獠,你敢辱我!”
“老狗何不以溺自照!”
二人越骂越难听,相熟的同僚有上去劝架的,有将二人拉开的,还有被波及,也参与这场混战的,一时间商议国事的宫殿仿若成了西市的菜行一般。
龙椅上崔鸿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都是亲近的大臣或是长辈,一时间左右为难,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一会子,许是打累了,殿中的动静小了许多,崔鸿煊忙唤左右,“别打了、别打了,快去叫大将军”。
连架都不知道拉的木头内侍们此刻麻利的动了起来,片刻功夫,几个手持长棍的大将军已将那端王与李文山整个压在地上,可仅露出的头还在不停地叫骂。
“狗奴!”
“鼠子!”
崔鸿煊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爱卿们如此,朕,当真心痛极了”。
“一个是朕的长辈,一个是朕的肱骨重臣,”他复叹,“朕真是左右为难呐”。
端王本就是个混不吝的,趴在地上放声哭嚎,“世祖啊,先帝啊,你们怎么不把我给带走啊,如今活生生受那些狗獠的欺辱”。
“就连你们看中的孙媳妇,儿媳妇,那狗奴还想抢走啊”。
李文山正以袖掩面整理冠发,谁知对面仍恶语相向,气得怒发冲冠,连撅起的发鬚都顾不得整理,“你血口喷人,谁敢动陛下的人?”
端王根本不听他的,自顾自哀嚎着,“若是不能按照世祖遗愿来,就让我这个碍人眼的去陪世祖和先帝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挣扎着起身往外走,连左右两个大将军都挡不住他。
坏了,那方向是去太庙的。
几位相熟的大人赶紧追上去拦住,七嘴八舌的劝道,“殿下不可,不可呐,陛下会为您做主的”。
皇后立谁家的,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这国丈的身份也轮不到自己身上,可若真去太庙,他们得一旁陪着。
享福惯了,哪里还能受得了那个罪。
几个机灵的内侍也急忙赶过来劝着,有个瘦弱的小太监慌乱之中路过李文山,毛手毛脚的不小心踩到一片胡子,巨力之下,只听见刺啦一声。
········
一片寂静中,端王放声大笑,“哈哈老匹夫,你这天天炫耀的胡子,它,它竟然是假的”。
李文山不可置信的伸出手,但只摸了到光溜溜的下巴,一时间如丧考妣,连争吵的力气都没了,以袖掩面,匆匆离去。
端王自认赢了这一局,得意洋洋的环顾四周,“可还有谁不信世祖托梦的?”
谢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后,自然不会参与这趟浑水,王家的领头羊王清之闭目养神,彷佛根本没有看到眼前这场闹剧。
郭富贵倒是想说话,被一旁的人拽了下官袍,又讪讪的闭上了嘴。
满朝文武看着无赖的老端王,一时间竟讷讷不能言。
端王更显得意,“陛下,您看?”
崔鸿煊担忧的看着离去的肱骨,又看了眼无理取闹的十七叔祖,终是无奈奈何的叹气,“既然众爱卿都无甚异议,那便依十七叔祖所言”。
“民间选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