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乔缨出发去机场后,裴砚知终于在厨房储物柜里找到了仅存的一包方便面。
等水烧开的间隙,他靠在岛台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他决定听从乔缨的建议,打开微博找找屎……找找乐子。
在微博广场上搜了搜乔缨的大名,前几条果不其然全是营销号的黑通稿,后台也是一大片污言秽语的私信和评论。
那些饭圈用词虽然看不太懂,但的确十分难听。
随便扫一眼那些账号名称,黑她和骂她的人无非几类:沈颐的粉丝和阮绵绵的粉丝,以及沈颐买的水军和阮绵绵买的水军。
【沈颐的小宝贝:大姐能不能别蹭了?都被多少人玩过了还来蹭我们家影帝,你配吗你?】
【绵绵世界第一甜:臭不要脸的小三,你不过就是乔家收养的庶女,而绵绵是阮家的嫡女,你拿什么和她斗?】
【情颐绵绵szd:大妈早点退圈吧,打扰人家小情侣甜甜蜜蜜,你也不嫌恶心。】
【纯路人有一说一:请乔缨女士离开男人独立行走,人贵有自知之明,吸血吸到最后一无所有。】
【我不是无良营销号:别买热搜了,学艺先学德,乔缨滚出娱乐圈。】
在键盘上撒把米,鸡啄出来的字都比他们骂得有创意。
但这些无聊的谩骂中还掺杂着很多P遗照和造黄谣的人,内容称得上一句触目惊心,其中包含的赤/裸恶意简直浓重得让人反胃。
越往下看,裴砚知的表情越是冷硬,到最后甚至职业病犯了开始分析舆情。
没了万能的百人秘书团,他现在只能压着怒气一个一个家访。
气泡翻涌,水蒸气袅袅升起。
裴砚知冷着脸地把调料和面饼放入锅中,然后冷着脸切换着软件继续调查。
很容易就能发现,那些造谣生事的营销号几乎全是出自沈颐的经纪公司,而阮绵绵也在明里暗里地推波助澜。
他冷眼看着屏幕,气得笑了出来,再次涌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这个乔缨,平时看起来挺机灵的,这会儿铺天盖地的通稿好一副不把她黑成埃塞俄比亚老乡不罢休的架势,怎么就熄火了?
和他互呛时的精气神呢?
裴砚知顺着黑通稿一路摸到了信息源头,发现乔缨这次大规模挨骂的原因主要有三个。
其一,是她死皮赖脸倒贴沈颐,甚至还要在沈颐和阮绵绵中横插一脚知三当三撬墙脚,cp粉恨不得把她给浸猪笼。
其二,是她仗势欺人,不仅私自删减同剧组男一号的戏份,还欺负对方团队的工作人员。
据说阮绵绵刚进圈时也曾被乔缨故意刁难,在片场连续NG多次扇了她十几巴掌。
其三,是她脾气差,小牌大耍,走哪儿都要助理跟着。而且有多个自称是圈内人士的人爆料,说乔缨为了红不择手段,靠着背景大肆截胡资源,逼得对家退圈。
看完这一条一条的罪状,裴砚知不以为然地抬抬眉。
多大点事。
首先乔缨是沈颐的正牌未婚妻,她亲近沈颐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要说low那还是沈颐这个又当又立的懦夫更low。
其次是欺负同组男一号,虽然不清楚娱乐圈的职场生态,但无论放在哪个环境,同一职级的男性被女性欺负就很难让人相信。
至于第三点更是可笑,从乔缨大晚上跑去偷户口本结婚就能看出来,她脑子大概有点毛病,要是不带助理真让她一个人待着,指不定闹出点什么大动静来。
况且,他也不觉得乔缨抢资源的操作有什么问题。
娱乐圈这种封建名利场,不狠点人家只会拿当你傻逼,商场上厮杀的手段只会比这更脏。
而且乔缨如果真有背景给她撑腰,现在就不会是这种口碑了。
看着乔缨留下的这堆烂摊子,裴砚知职业病又犯了,心里莫名其妙燃了起来。
他现在就像是爽文里的主角,开局接手濒临破产的烂公司,最后成为一代商业传奇。
打开微信,他给乔缨撂下了一句斗志昂扬的狠话:
【Dioretsa:你等着,我绝对会让你红的![握拳]】
【磷脂分子:?】
【磷脂分子:你相亲对象吃饭吃晕过去了,我现在在救护车上,要不你赔我点精神损失费吧?】
裴砚知自动忽略了她第二句话,踌躇满志地退出微信,继续互联网调研。
有关沈颐的爆料大部分都是绯闻,评论区画风也是清一色的“我哥哥清清白白,你姐姐倒贴炒作”。
一个月换八个女朋友还被粉丝舞成豪门花花公子和娱乐圈魅魔,随便卖个腐都能翻红。
也是不知道把头都浪掉了,要怎么个回法。
对比乔缨的惨烈现状,男明星真的不要太好混了。
微博广场被粉丝洗白的垃圾信息充斥。
在全网一番检索后,裴砚知才终于从犄角旮旯里扒出来一条好几年前的博文,内容全是沈颐早期微博截图。
辱女恨国开黄腔,能触的雷一个不落。
当然现在已经被删得一干二净了。
很好,他相信沈颐的人品,这一定是真的。
这条微博热度很低,当年网络上并不在意这些言论,不像现在人们的意识提高了,对明星的审视也更加严格。
也就是没被爆出来,要不然沈颐的风评哪有现在这么好。
他把截图一一保存了下来,揭开锅盖,把方便面端上餐桌。
这一天,乔俞诚过得也十分混乱。
昨天夜里的大火来得突然,几乎把邻近的几个房间都烧成了灰烬。
而书房的位置比较隐蔽,等他和乔盛合注意到不对劲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三楼,现场一片滚滚浓烟。
从火场逃出时,乔盛合因为吸入了过多烟雾昏迷不醒,直到现在还在icu里住着。
乔俞诚则是因为慌不择路,在楼梯上被地毯绊了一跤。
他左侧脸颊摔到高温扶手上,被烫掉一大块皮肤,血肉模糊,在烧伤科痛得死去活来。
市里不少新闻媒体都报道了这次火灾。
虽然起火的原因还在调查,但盛合集团董事长受伤昏迷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更有几位大人物还在这次宴会上不慎受伤,一时间阴谋论甚嚣尘上。
股价大跌,群龙无首,不少人像秃鹫一样环伺着乔家,都想来分一杯羹,趁此机会敲骨吸髓。
他现在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个人用,偏偏乔盛合的状况未知,一天下来要他签字的医疗同意书,比盛合一个月的合同加起来都多,脸上的伤口又疼,整个人烦躁无比。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免费的护工,于是打电话联系了乔缨。
一接通,就听到屏幕那头传来一阵“吸溜吸溜”的声音。
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在干什么?”
裴砚知不明所以:“吃牛肉面啊。”
经典红烧牛肉面,不含红烧不含牛肉的,纯面。
“我和爸都这样了你还吃得下?!”乔俞诚惊讶又愤怒地拔高了音量,“还牛肉面?!”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
以前他和乔盛合要是出了什么事,乔缨都会巴巴儿地凑上来献媚,企图在两人面前刷好感。
整体形象就是一个热衷当冤大头的缺爱小丑。
她怎么变了?
“乔家养了你这个赔钱货十四年,你爸和你哥出事了,你居然连医院都不来?”乔俞厉声斥责。
他绝口不提乔缨此前受伤的事情,避重就轻地开始道德绑架,语气讽刺道:“你是现在当了大明星翅膀硬了,忘记还有这么多年感情的家人了?乔缨你还有良心吗?看来再优渥的生活也改不了你们下等人骨子里的卑贱,你就该一辈子待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孤儿院里。”
裴砚知不由得皱眉。
他和乔俞诚打过几次交道,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个十分温和有礼且谦逊的人。
在人前,他总爱谈论乔缨这个妹妹有多么不省心,自己又是多么善良宽厚,哪怕被她万般误解却一直任劳任怨地替她收拾烂摊子,好一个老实人好大哥的形象。
没想到他私底下居然是用这种语气和妹妹说话,明面上还通过败坏乔缨名声来营造自己敦厚亲和的人设,不可谓不阴毒。
乔俞诚这演技堪比老戏骨,估计一天能震惊张姓导演八百回,肾结石都能给他震碎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和乔缨互换了身体,连他都快被这个人设骗过去。
裴砚知喝了一口充满工业香精味的汤底,慢条斯理地擦擦嘴,道:“这么严重啊?联合国那边怎么说?要不然你下个诏书吧。”
“你少装疯卖傻,爸现在还在icu抢救,等稳定下来后会转去美国治疗,我不管你之后有什么行程安排,立马给我取消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去呗。
反正就缺个人去表演父慈子孝,到时候出口转内销让人写个通稿,事情都是乔缨做的,名声都让你占了。
鸡贼男想得倒挺美。
“你这个事啊,我跟你讲,不是说,不办。”
裴砚知依旧是慢悠悠的语调:“但我推了这么多工作,你总要给点误工费吧?”
装模作样了半天原来就是为了捞钱,果然是个人品低劣的拜金女。
乔俞诚不屑冷笑:“你要多少?”
裴砚知不清楚实情,不过考虑到乔缨的身份不易太过张扬,说了一个保险的数字:“百分之五的股份。”
乔俞诚听罢,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初盛合濒临破产,举步维艰,全靠压榨乔缨在娱乐圈的收入才得以维持。
现在这个数字已经比他预想中的低太多。
幸亏乔缨是个傻的。
况且以盛合如今的形势,拉乔缨进来垫背也不错。
尽管在心里一边庆幸一边鄙夷着乔缨的智商,乔俞诚表面上仍旧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好像她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他蹙着眉一脸深沉,思考良久,才不情不愿吐出一句话:“好,我答应你,我会让秘书整理好资料,你现在先来医院。”
与此同时。
乔缨正搀扶着顾舒柔从急诊室出来,远远地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站在电梯口。
沈颐一脸心疼地刮刮阮绵绵的鼻尖,霸气发言:“不好好照顾自己,罚你今天给我做晚饭。”
阮绵绵右脸上贴着一个绷带,羞涩一笑,锤锤他的臂膀,娇嗔道:“还不都是你,害我被乔缨误会,她才把我推到水池里。”
好晦气。
第一次觉得裴砚知这双5.0的眼睛有点多余了。
乔缨先是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又停住了,思考阮绵绵难道真有这么聪明,这都能猜到是她干的坏事?
不对,是习惯性泼脏水。
毕竟以自己在原著中的定位,“坏事都是乔缨干的”不失为一种思想钢印和路径依赖。
所以主角团往她身上扣再多屎盆子都不会被骂,甚至被看作一种爽点。
狗作者还真是三观感人,才能写得出这种小人得志式的主角。
花了半秒的时间想通后,她又安然地继续进行眼眶运动,一个白眼好悬给她眼皮翻抽筋。
乔缨转过头不再看这对癫公癫婆。
视线扫过楼梯,便又看到乔俞诚戴着口罩,眼神阴沉沉地从楼上走下来。
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文件袋,嘴里好像在嘟嘟囔囔咒骂着什么。
她又纯恶意地瞪了他两眼,诅咒他最好立马摔个大屁股墩。
最后,她沿着乔俞诚的行进方向看向医院大门,一个长腿美女戴着墨镜气定神闲地站在人群中央。
那人逆着阳光,模样熟悉得让她想流泪。
不是,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隔着一楼的大厅,她努力睁大双眼向裴砚知传递了几个疑问的眼神。
直到眼睛轱辘都快转出火花了,对方才终于注意到了她,墨镜下的脸骤然一僵。
而就在此时,站在一旁围观了她全程操作的顾舒柔终于疑惑出声:“……裴砚知,你是在做什么眼神训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