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搏一把,就要做好输的准备。”
付迷津玩弄手中的琉璃球道。
捆缚的红绫越发收紧,羡枝被绸缎彻底捂住了嘴。
付迷津对少女做出噤声的动作。
“嘘。”
“我听到你朋友的脚步声了。”
少女的心弦紧绷,她原本以为自己还能多拖点时间。
“那个名唤镜辞安的。”付迷津踱着脚步,不紧不慢朝入口走去。
密室中刺眼的透光映照少年白发灼灼。
“胆敢朝姐姐扔出匕首。”
“我要亲手剜断他的双手。”
付迷津身上的杀意窜窜欲动,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鼻腔。
少年正在擦拭血渍未干的短刀。
“迷津,勿要妄语。”蒋川绾想要遏退付迷津的念头。
然而少年倏忽间已不见踪影。
付迷津总是如此,倘若有人试图伤害蒋川绾,少年就会失控起杀心。
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蒋川绾身边的忠犬。
“唔唔!”羡枝努力扭动身体。
奈何红绫如同密不透风的茧房,动作越剧烈,捆缚的力量越强。
蒋川绾伸出水葱似的手,轻轻划开了捂住少女嘴的那段红绫。
“我现在不能杀你。”
“有人会亲自来杀你。”
少女沉默了片刻,忽而忆起那日在丰州城外遇到的白发少年。
他倒在人群当中,当时竟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所以在此之前,你们一直在想方设法暗算我们。”
“没错。”
“你很聪明,第一回没有上当。”
“可惜第二回没有抵挡住诱惑。”
“人总是**下的动物。”
蒋川绾踱步走开,伸手抚摸暗室中垂落的红绫。
绫缎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色彩,时而青蓝,时而紫红,时而素白。
“这红绫,你可喜欢?”
羡枝语塞。
这叫她如何喜欢?
此刻红绫正绑的自己喘气不得,恨不得彻底将自己拆分入腹。
蒋川绾看穿了少女的心思,轻笑一声。
“想必再喜欢,现下也是不喜欢了。”
“你这的红绫,比别家的要红的更甚几分。”
羡枝说不出其中缘由,这颜色比普通的胭红更显鲜活,穿戴在身上衬托的人珠圆玉润,气色姣好。
“这都是用血染的。”
蒋川绾回答的语气如同平常。
“?!”羡枝瞳孔骤缩。
莫不是要杀了她来染布。
一道寒光疾疾飞来,少女看到了射向自己的暗箭。
咫尺间的距离,看来她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你在这里守候,我进去。”镜辞安嘱咐道,提剑只身上前。
羡枝进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炷香。
扶卿公子果然目的不纯。
卫衍蹙眉,神情凝重点头。
“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
少年抬眸,稍顿片刻,沉声回答。
“不用你说。”
“客官,我们阁主嘱咐了让你们在厢房外等候。”门前的小厮拦住了镜辞安。
镜辞安不语,只是一味往前。
卫衍眼疾手快拦住了上前的小厮,拉扯分开了他们。
“镜辞安,你快去!这里我来解决!”
厢房门被重重推开,在最后一扇即将被开启时。
“你还真是着急。”
付迷津的短刀精准划过了少年的手背,被镜辞安迅速躲开了。
“着急送上我的刀刃赴死。”
付迷津眼中闪过猩红的怨意,他想合上厢房那扇门。
“哐”木门被敲击发出剧烈的沉闷声音。
“我没有允许你关上它。”
镜辞安用手抵住了即将合上的门,手背上伤口的血液缓慢滴答而下,浸红了门框。
语气生冷,寒气逼人。
少年此刻怒气正盛。
他早该猜到付迷津图谋不轨。
“这里是渡月阁,不是你任由撒野的地方。”付迷津青筋暴起。
他在跟镜辞安抵力对抗。
那扇木门不偏不倚,没有移动分毫,保持着微弱的缝隙。
不声不响间隙,付迷津的短刀悄然抵在了少年的小腹处。
“这一刀便可令你肝肠寸断。”
付迷津阴冷笑道。
殊不知镜辞安早已在其不经意间将剑柄调转了方向,一击把付迷津掀翻在地。
“我之生死,从不由你。”
少年冷冷低头看向付迷津。
“挡我者。”
“死。”
在镜辞安朝下挥出长剑的那刻,付迷津轻灵跳上了阁中的房梁上。
寒光闪烁过后,原地人影消失不见。
该死!
付迷津心中暗骂道,居然轻易上了镜辞安的当。
他根本无意跟自己纠缠,少年在争取最短的时间进入厢房。
厢房的门被迅速合上,吞噬包裹了所有黑暗。
付迷津暗暗露出难以参透的笑意。
这样也好,一网打尽。
“你这样做生意可就不厚道了。”
蒋川绾拦截了朝羡枝射来的暗箭。
“女子之容,不可毁也。”
“你不必如此阴毒。”
镜玄不屑收回了被蒋川绾折断的半截箭矢,漫不经心在手中玩转。
“我不过是想知道,她若是没了这张脸。”
“我的哥哥是否还会倾慕于她。”
羡枝不可思议抬头看向正在争辩的二人。
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可镜玄的年纪分明要比蒋川绾小上许多,竟丝毫不需顾及长幼礼节,反倒多了颐指气使的态度。
“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镜玄半蹲下,与羡枝对视,笑眯眯道。
“你要的人,我们已经给你带到了。”蒋川绾拂袖端起桌上的茶茗。
“你也该兑现你的诺言。”
镜玄冷笑答道:“我自然是会兑现。”
“但不是现在。”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羡枝抬眸对上镜玄的视线。
少年闪过丝不快,这勾起了他漫长潮湿的回忆。
“我的哥哥和我,是这镜王朝最后的王裔。”
“父王轻视他,可只有我知道。”
“只有他才能重新撑起整个镜族。”
“也只有他。”
“才能做我们镜族的王。”
镜玄语气稍顿,伸手抚去了自己衣袍上的尘土,耳间的坠子叮当作响。
“镜族的王不需要软肋。”
少年爱惜地看了眼震惊之余的羡枝。
“可你偏偏就在他的心上。”
“你成了他的隐患,我就要解决掉你。”
“你要怪,就怪自己时运不济吧。”
羡枝抬头看面前逐渐失控的镜玄,自知硬碰硬绝无生还之机。
少女只得沉下心来解释。
“我跟你哥哥只是合作关系。”
“并无真情。”
镜玄重新拾起暗箭,瞄准了少女的心口,似笑非笑道。
“哦?是吗?”
箭矢尖锐的钝痛感袭击羡枝的全身,少年再稍稍用力,她的心口就会被贯穿。
“你若杀了我,你们便会损失一个合作伙伴。”
羡枝冷汗淋漓,努力保持面色不改。
“于你而言,若想成就镜族大业。”
“杀了我是百害而无一利。”
蒋川绾在旁不动声色地观看这场生死博弈,在棋盘正中央落下一子。
这位少女的应变能力倒是不错。
若是命长点,说不定是个可用之才。
“你错了。”镜玄沉声道。
“只有杀了你,哥哥才能心无旁骛,带领镜族抗衡徽帝,一雪灭族之恨。”
箭在弦上,少年毫不犹豫做出了拉弓的动作。
这一箭,对准羡枝的心口。
可立刻夺走少女的性命。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活着对你们镜族有什么价值吗?!”
羡枝破声喊道。
她不能死,她都走到这里了。
她要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追溯镜!我死了,你们的追溯镜就没了!”
箭矢被扔在了地上。
镜玄不可置信地看向羡枝。
少年上前扼住了羡枝的脖颈。
“你说什么?”
“追溯镜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羡枝的额头冒出涔涔汗珠,苍白笑道:“因为我们目的一致。”
“你连镜族人都不是,追溯镜怎会选择你?!”
“你真以为我这么好骗!”
镜玄愤怒涌上心头,伸出指尖的毒蛊蛇,欲咬上少女脆弱的肩膀。
“巧言之人。”
“你骗得了哥哥,骗不了我!”
蛊蛇张开血盆大口“嗖”地飞了出去,在半空中被迅速斩断成了四五节,化作齑粉落地。
“让开。”
镜辞安护住了羡枝。
“哥哥,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镜族的未来吗?”镜玄怒极,扯住了镜辞安的衣领。
他还没有镜辞安高,只能踮起脚尖。
毕竟还是十五六岁的小孩。
镜辞安沉默不语,幽幽的光芒在眼中闪烁。
于他而言,他甚至可以为羡枝舍身赴死。
“镜族日后的王不需要软肋!”
镜玄激动得指尖颤抖。
“我是在为哥哥除清障碍!只要——只要我们有了追溯镜,徽帝将不再是你我的对手!”
“蛰伏宏都数十载为质,哥哥你就真的甘心吗?!”
“我要让徽帝血债血偿!”
镜辞安垂眸,转身环抱起了被红绫捆缚成茧的羡枝,沉默抚摸羡枝的眉目。
“那是徽帝的仇。”
“你不该报复在别人身上。”
少女犹觉如鲠在喉,目前的形势越发失控。
镜玄不会如此轻易就听了镜辞安的话。
“镜辞安。”羡枝轻声喊道。
“把你的手给我。”
少年疑惑蹙眉,他不解羡枝的用意。
但还是照做,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了少女的嘴边。
“嗷呜”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咬了下去,生生沁出了血,滴落在红绫绸缎上。
刹那间,火光转动,镜辞安的血滴落在了藏在少女腰间处的符纸上。
瞬移术生效。
重重火光包围住紧紧相拥的二人。
镜辞安在不可察觉间偷笑了声。
原来羡枝在离开前早就将瞬移符纸藏在了腰间,就等着自己进来救她。
“以身入局,试探危险。”
“你果真大胆。”镜辞安在羡枝耳边呢喃道。
“若我要是没有进来救你呢?”
“没有你的血,我就无法催动符咒,自然会命丧此处。”羡枝思索道。
“但我敢赌你一定会来救我。”
少年嗤笑羡枝的张狂,垂眸在少女的眉间轻轻落下枚吻。
“?”羡枝不可思议望向他。
“镜辞安你疯了?”
“这是利用我的惩罚。”
转眼,二人瞬移出了昏暗的厢房,留镜玄和蒋川绾在原地面面相觑。
此时,付迷津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