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妖·其一 第69章 六十九

白小生：“扇爷爷啊，在很久以前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他喜欢上我们村里的人，和她成了亲，然后扇爷爷就不走了，在这里一待就待了这么多年。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扇爷爷当初没有成亲，那他现在一定还像以前那么厉害，说不定已经上天成神仙去了。”

慕容肖肖皱眉：“你想说什么？”

白小生丢下树枝环抱膝盖：“我不喜欢扇爷爷现在样子，所以如果你真的是我未来的妻子，那我一定不舍得让你变成像扇爷爷一样，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到最后什么都忘记了，我觉得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慕容肖肖后退一步，强装：“我不会像他一样。”

白小生扭头：“阿爹阿娘说庄子里有人在赌钱，我悄悄去看过，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赌。”他稚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熟悉的神情，那正是长大后拒绝她时的白小生模样。

“所以如果我真的喜欢你，那就一定不会娶你。”

“未来的我一定很希望你能成为真正的神仙，然后我看着就好。”

“不会像扇爷爷一样变老，不会变瞎，不会变聋，因为我最最最喜欢你了，所以舍不得你变成这样，我想你一直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嘻嘻。”

小孩的笑脸渐渐与成年的模样重叠，慕容肖肖愣在原地，眼前的事物逐渐虚幻，她抬眸看见扇爷爷坐在原处抬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但他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他已经遗忘了所有。

慕容肖肖忽然明白了白小生拒绝她的原因。

——

凉风席席，感觉到自己能控制身体，逢湛慢慢睁开眼睛，入眸的是一处僻静的山峰，山峰中万物翠绿，蕴含浓郁的灵气，想来是一处极好的修炼之地，瞧那山上的建筑，其风格和他所见过的似有不同。

有人叫他：“看什么呢？长老对你可真好，把你派来小南峰。”

逢湛扭头一看，是从未见过的弟子服饰，但是看样式似乎是外门弟子的。

那个弟子语重心长地说：“不是师兄不关照你，别看小南峰灵气浓郁，是块修炼的宝地，但里头住着的那位可不能轻易得罪。先前一直是顾师兄亲自照料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选了你去伺候，也不知是福是祸。总之进了小南峰，少看多做，平时不要往主院里凑。”

“为何？”逢湛往旁边的水池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长得也不出众，相当普通。

“这你都忘记了？入门时师兄师姐说的话你都忘了？”那弟子瞪大眼睛，伸手想去敲逢湛，却被逢湛躲开，那弟子还想再敲，迎面对上逢湛淡淡的眼神，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神怎么这么让人害怕，比长老的还要可怕。

“你还没告诉我理由。”

那弟子有些害怕地收回手，说：“那小南峰住着的可是内门新收的小师姐，听说她身染重病，瘫卧在床，但是宗主和长老们都可疼她了，就连大师兄也看她看得极重，顾师兄还为了她的病专门跑来这里长居，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她，你说说这样宝贝的人，出了事还不得拿你是问！”

逢湛垂头，目前不知他到的是谁的记忆中，只好尽心做一个沉默寡言又木讷的外门弟子。随行的弟子还在喋喋不休地交代他一系列的事情，十句话八句不离别靠近主院和别得罪顾师兄。

“不过顾师兄人挺好的，每次见我们也是和颜悦色的，就是他师父总是派人过来找他，我就奇了怪了，自家弟子不在宗门里修炼跑去别人那里，也不好好反思自己问题！最近听说他们想将顾师兄逐出师门，也不知道顾师兄犯了什么事，让他老人家这么生气，不过顾师兄好像不怎么在意。”

逢湛听出了细节，小南峰上住着受各方重视的小师姐，那个顾师兄非本宗门的人，还亲自过来照顾这个小师姐，想必两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好了，师兄我就送你到这里了，记住了，好好伺候着，也不要忘记修炼，说不定下次宗门大比你会变得比我还厉害呢！”

“多谢。”

和那位师兄弟子分别后，逢湛拾级而上，通往院子的路上有一段长长的石阶，还没搞清状况，逢湛倒不急着上去。

幻生梦的迷障明明是取自记忆的玄境，他作为旁观者，到来理应是如魂魄一样不为人所见不为人所听，可现在他却被安了一个弟子的身份，脸不是自己的，声音也不是自己的。

逢湛摸不准这究竟是记忆还是幻境。但见一路上灵气浓郁，越往上越浓郁，想来这位小南峰的小师姐必然是位受万千宠爱的人，连其他宗门的弟子冒着被逐出师门的风险都要跑过来亲自照料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位骄纵的人物。

凭他这么多年的经验，那些在内门里享受最好的东西，住着最好的地方，宗门疼爱不已的，要么就是绝世的天才，要么就是有绝世的父母。既然这位小师姐身染重病，瘫卧在床，那大概率就是后者了。

逢湛很快来到小南峰的院子，这里的院子很多，主院叫南竹苑，众多院子中只有南竹苑有人生活的痕迹，其他院子都是空荡荡的。

没想到这位小师姐受宠至此，整座小南峰就住了她一个人，不对，还要加上一个跑来照顾她的顾师兄。

只是逢湛走到南竹苑，他定眼看去，发现一个结界将整座南竹苑笼罩起来，而且结界边缘三十步的距离就又有一个结界，从门口看去，层层叠叠竟然有数十个结界之多，再往里面的逢湛已经不数了，只会只多不少。

若是怕有人打扰养病，一般也是一个结界就够了，可这里却有数十个，虽然都不是什么高级的结界，只有薄薄的一层，但耐不住它数量多啊。

逢湛开始质疑自己刚才的推测——

这么多的结界，里面住的是病人还是犯人啊？

新到的弟子应当向主院报到，逢湛默默站在最外面的结界处，等了一会，一个青衣弟子服饰的男子走了出来。

逢湛默默观察，服饰的样式和自己身上的不同，想来这位就是“顾师兄”了。

“你就是新来的弟子？”

“见过顾师兄。”逢湛向他作揖，余光看到那人青色的衣摆上的颜色有些深，似乎湿了，上面还沾了几颗米粒。

顾华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逢湛微顿，忘了这回事，刚才领他来的弟子也没说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只好现编一个，“弟子蓝尘。”

“蓝尘，好名字。这里院子多，你随便挑一个住吧，南竹苑的一应事物我来做，你每月去领药回来即可，药由我来熬。”

逢湛眯眼，感情面前这位在南竹苑是把自己当外门弟子使，事事亲力亲为。

“是。”

见逢湛盯着他的衣摆，顾华笑了笑，说：“这是不小心弄脏的，你小师姐今天心情不好，不小心打翻了粥。”

逢湛心想这位小师姐不是瘫卧在床吗？但面上还是恭敬道：“可要弟子取新衣裳？”

“不必。”

“那弟子帮师兄拿去浣洗？”

“不必，你且去选院子吧。”

“是。”

逢湛挑了处最近的院子住着，天天观察南竹苑，发现那位小师姐从来不出门，顾华倒是偶尔会出来一趟，有时候摘几朵花，拔一下杂草什么的，明明这是外门弟子的活，他却做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会听到顾华出来练剑，逢湛听了几天，此人在剑术上造诣不错，但比起剑宗来说差了许多，而且顾华练的时间不多，有时候只是练了几招就匆匆丢下剑回房了。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逢湛去领药，刚下小南峰就遇到带他来的领路弟子朝他挥手：“大万，怎么样！”

逢湛踉跄了一步，“现在我叫蓝尘。”

“啊？大万不是挺好听的吗？”领路弟子挠了挠头，“你怎么突然换了名字？”

“小师姐取的。”逢湛扯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看到了小师姐？！”领路弟子惊讶地说，“天啊，你居然看到了小师姐？！”

“这是什么很惊讶的事情吗？”

“当然了！你知道自小师姐入门起，除了宗主长老、顾师兄和大师兄，就没人见过小师姐！你是第一个，知道吗？！天啊，你竟然入了小师姐的眼！她还给你取了新名字！不行，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师兄弟们。”

“……”谎好像扯大了，逢湛连忙补救：“其实是我自己想换个名字取的，刚刚是骗你的。”

“好啊你，你居然骗我！”

为表歉意，逢湛就平平无奇的一个月经历和领路弟子说了，领路弟子却没觉得有什么，说：“应该是怕小师姐又跑出来伤了自己，所以才弄了那么多结界。”

“又跑出来？”

“听说小师姐这里，”领路弟子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点问题。”

逢湛正欲再问，又有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大万大万！先别下山了，你快去禀告。”

“他现在不叫大万了，他改名了，叫蓝尘，嘻嘻，怪好听的。”

“哎呀，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先去禀告顾师兄，说九宫教来人了，非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