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羡 第47章 第 47 章

因皇帝身子不好，公主们的婚事也被耽搁不少，不过朝中的几位公主中，唯有御姿公主是皇后所出，她想如何，宫中没什么人敢置喙。

御姿公主也懂得这一点，半点不曾委屈自己，时常在自己的太平苑里召见不同的青年才俊。

皇后知道女儿手下笼络了几个寒士，并一一提成了朝中官员，不仅不阻拦，反而隐隐欣慰。

毕竟那位太子虽在她膝下养大，却不是己出，御姿公主如今多些布局，往后婚事上还有人能帮着说说话。

因而，嬷嬷瞧见那位高大男子，并不觉意外，她走到公主跟前向她行了礼，公主便笑道：“欣睿嬷嬷，你看我这字写得如何，可有进步？”

嬷嬷便当真去看，发现那微黄宣纸上的字迹娟秀清晰，虽还没有成体，却比公主之前那手被书院女夫子称为“神仙难救”的字要强多了。

嬷嬷由衷赞道：“秀丽又不失骨骼，公主这字，比先大好了。”

御姿公主听了，扭头又看了看在一旁沉默不言的男子，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道：“嬷嬷，这字便是这位先生所教，你回去定要禀明了母后，改日该给先生交束脩才是。”

嬷嬷便仔细地看那位被公主称为先生的男子。

那男子知道她在打量，可人被附近一根内柱的阴影遮着，他也没有走出来的意思，只微微欠了欠身，冷静道：“公主过誉，习字一道，终究是修行靠个人，臣并没有帮公主太多，是公主自己孝心虔诚，认真专注又练习不辍所致。”

御姿公主脸色愈加红了，笑靥也更深。

说起来，从小听得赞誉数不胜数，却从没有哪一个如现在听到的，这般令人熨帖。

她又道：“嬷嬷，若无其他事，你先回去吧，有先生陪着我，再抄完半卷今日便可歇下了。”

嬷嬷答应着，果真向门口走去，但她留了个心眼，在门口处的高脚花架后顿了顿，故意扔下手帕。

俯身去捡时，听到内堂里隐隐又传来公主的声音：“你过来些，何必离本宫那样远，本宫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

并没有听到那男子的回话，嬷嬷忍着心内惊悸，缓缓起身，微微偏了头，恰好看到公主仿佛不在意般，“啪嗒”一声，扔了笔，便绕过书桌，贴向那柱子的阴影里，还笑道：“昭郎，你真是英勇，本宫从未见过一个男子，敢在本宫面前指出错误，还敢，这么久都不理本宫的示好。”

到了这时，那男子终于开口了：“臣岂敢妄想公主，公主金枝玉叶——”

他的声音低沉阴郁，若不仔细听，几乎不能分辨清。

话音未落，隔着花树，嬷嬷便看到御姿公主拉过那个男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还用双手强行按住不让那男子抽回。

“本宫知道，你一直为自己没能走正经科举出仕而耿耿于怀，可本宫告诉你，本宫相信你的才学，若是有机会进了考场，便定能夺前三甲，本宫都不在乎你的出身，你就那么不愿回应本宫？”

御姿公主的声音有些急切，“本宫、我，以后在你面前，我都只称我，好不好？昭郎，你听我的心跳，它跳的这么快，都是为你而跳······”

嬷嬷大惊，匆忙就要离去，慌乱中推倒了旁边的高脚花架，人被绊得摔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谁？！谁在外面——”公主震怒尖厉的声音传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不知为何，感觉自己仿佛与站在阴影里那男子对视了一眼。

嬷嬷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扭开了头，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回头再看，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花架爬起来，便急急地往外走去。

“来人——啊······”公主听不到有人应她，愈加恼怒，正想去看看到底是何人在帘后窥视，身边那如夜般深不可测的男子，忽然就着她按住的位置，手掌合拢，微微一揉，惹得公主尾音一变，娇滴滴叫了一声。

她回过神来，仰头望去，却也因光线幽微，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有皮肤上那有些重的力道，还在继续奔腾在她的血液里，激得她的呼吸越发急促。

公主试探着，娇弱地问：“昭郎，刚刚你听到了什么声响吗？”

她等了一会儿，差点以为男人不会应她的时候，才听江慎昭道：“公主觉得，除了你的声音，我还该听见什么？”

那声音低低的，像在耳语般，配合着他的动作，充满了侵略感。

“我、我不许你听其他的······昭郎······”御姿公主尝试着缓缓放开了双手，可江慎昭的手，却没有从之前的位置移开，仍是那般为所欲为，轻拢慢捻，仿佛在奏一曲琴操。“想不到，你也，也会对本宫、对我主动······”

男人听了，眼眸里也只是冷冷的，伴随着手上的力道，毫无感情地问了句：“那公主，可喜欢臣这样，主动？”

御姿公主几乎要瘫软到地上。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在察觉外面嬷嬷离去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江慎昭就立刻推开了她。

他推开的位置很刻意，正好是御姿公主用来抄写祈福佛经的书桌，公主后背压在摊开的佛经上，也顾不得被硌到，只用一双眼睛脉脉含情地看着江慎昭，期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江慎昭慢慢走了过去，靠近公主，公主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却也没等到他手指的触感，便疑惑的正卡眼，发现江慎昭已经的背影已经走到了门口，在那里停留了片刻，声音里似乎带了些懊悔：“夜已深，公主早些休息，臣告退。”

“昭郎······”御姿公主不信他竟不动她，因而慢了一拍，未能及时开口留住江慎昭，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一闪出了房门。

她从被勾起的情|欲里缓了很久，手指拂过方才被放肆对待的地方，来来回回想着，总有些意犹未尽。

那般冷淡的人，竟在方才她要离开的时候，被逼狠了，才露出一点对她的喜欢，明明都进了一步，却又在最后克制住了自己。

原来这世上还真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可她偏不信，还有自己公主之尊拿不下的男人。

这江慎昭，是她要定了的。

他不是说要先天下而后成家吗，那这朝中，还有什么庸脂俗粉能像自己一般帮他？

等到自己助江慎昭成了一番事业，还愁他那种君子，不会投桃报李吗？

想到这，御姿公主连忙唤了两声：“竹梦，竹梦。”

很快，她的贴身宫女便进了内堂，御姿公主笑道：“叫王止备轿辇来，本宫要去二皇兄府上。”

“您这会儿还要去二皇子那里，若是叫太子的人知道了，恐怕要不安······”竹梦没有说完，御姿公主横了她一眼，却也没有再坚持，只是道：“那便叫他明日一早便备好了。”

竹梦答应了，没过一会儿，公主又道：“大皇兄不是五日前去澜州了吗，本宫记得，你原籍便是澜州的。”

竹梦连忙道：“公主料事如神，奴婢早早叫父兄回去探亲，昨儿父亲回来带了消息，说是知府因贪墨，被几个义愤填膺的义士当街杀了，当时同车的还有几个其他官员和清客，这会儿空出来了不少缺呢。”

“义士？”公主疑惑地反问道：“那知府竟不带护院便出门？”

竹梦道：“围观的老百姓说是义士，最后那几个人也自刎在马车前了，但咱们的人过去看了，姓名籍贯查无可查。”

“州知府这可是个肥缺，那这下大皇兄岂不是又多了一项进账，”御姿公主打了个呵欠，不甚关心地感慨道：“皇兄身为男子，这办些事情呢，就是比本宫这个女儿身要方便，你明日记得把这消息告诉昭郎。”

“是，”竹梦等了一会儿，见公主不说话，自顾自站起身向圆床走去，又问了一句：“您没有其他吩咐吗？”

御姿公主拍了拍手，外间又走进来两个宫女，上前来替她除去钗环，她自己则斜眼看向等在屏风外的竹梦，不满道：“都说了告诉昭郎，他自有定夺。以后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就别来烦本宫。你在本宫身边也待了这么多年，怎么总也悟不透本宫的意思？若下次还这样，本宫要替换你，可有得是人能顶上来。”

竹梦倒吸一口凉气。

她原意是想提醒公主，不要太过轻信江慎昭，没想到被公主误会。

看公主现在这一厢情愿被迷住的样子，想必是听不进去她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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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欲曙，天边虽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青白，但周遭一切依旧笼在灰蒙中，只有密实的轮廓朦胧可见。

王止因要给御姿公主备御辇，故而早早起来，打点好指派的马车夫以及随行的侍卫。

做完这一切，马车等在宫门处，他便去了公主寝宫外，竹梦已经站在台阶前，似乎在等他。

“竹梦姑娘。”王止声音不大，打了招呼。

但竹梦并没有回应，她侧着身子，望向隔壁院门的方向。

依着太平苑修建的一个小小院落外，有个高大身影正只身往出了篱笆院墙，折到离湖稍远的一条小路上，很快进了附近一片假山石海中。

原本那些假山挡住了他的行踪，但这会儿天还没完全亮，宫灯未熄，那身影穿行其中，不时遮挡住投在附近山石上的一星昏黄光斑。

竹梦思索了一下，只觉得有些猜不透——那片假山石海的外面是满德殿，安置着一群尼姑，俱是皇后娘娘为给皇帝祈福而请的。

江慎昭，他这个时候去那里干嘛？说起来，那些人中有不少还是他为皇后娘娘所挑，有什么不能正经白天去说，偏要趁着黑灯瞎火的时候才去？

她正看得入神，冷不防肩膀被什么打了一下——

王止走到近前，看到竹梦望着远处发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姑娘瞌睡了？”

竹梦仿佛才发现他一般，“啊呀”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抚了抚胸口道：“原来是王公公，您老人家也是，怎地走路这般轻巧，过来也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王止笑道：“老奴可是老远就喊过你，你也不曾答应一句，若是困了，叫小宫女来等也是一样。”

见他没留心自己的异常，应该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竹梦便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道：“等您老人家，怎么能叫那些小丫头来，到时候有什么错漏，可该惹公主生气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竹梦便没有继续注意石海那边的身影，因此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在一处岔路上晃了一晃，原本要去满德殿的方向，忽然改往东边去了。

那里，穿过两座桥并一片林子，就是裴祭后来为谢羡安置的宫殿，二皇子居所中的暖阁，幽芳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