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没别的打算。”
大约是早有预料,温嘉辰听到苏茗窈这番推辞也毫无波澜,只将她揽到离自己更近的地方, 与胸膛仅方寸之距。
这片静谧里, 甚至依稀可以听到他们彼此的心跳声。
挨得近,苏茗窈方才知道他是真的毫无想法,尴尬之余又有点茫然。
原来坐怀不乱竟是真的。
可他前两晚好像又不是如此。
想着想着, 苏茗窈的身子一点点凉了下去, 温嘉辰的热意再没能传进心底。
他这样的心性, 日后莫说位极人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尝没有可能......
“冷?”
就在女子垂下眼帘,努力隐藏慌乱不安时,男人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瞬间便将她拽入一片清明。
他另一只手握住苏茗窈不知何时就变得冰凉的双手,指腹划过她细嫩掌心中的点点湿漉, 动作轻和, 甚至透着丝许柔意, 却让靠在他怀里的人哆嗦了一下。
“你已入温府, 我自会护你。”
“其他的也不必多想。”
放下苏茗窈的手,男人的指腹划过她白皙的面颊, 将她鬓边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
她不笨, 温嘉辰的意思很快便能明白。
即使心中苦涩难耐, 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但女子最终还是咬紧唇瓣,忍着疼痛极为乖顺地点了点头。
他会当一个尽责的夫君,而她心中那些细腻的感情和心思终究是付之东流。
这一夜苏茗窈昏昏沉沉, 在她有了困意,缓缓合上眼帘时,有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被温热的手指抹了干净。
他给不了苏茗窈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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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刚大亮,睡在里侧的女子便悠然醒来,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与她相拥而眠的男人,总觉得昨晚的那番对话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
直到对上他一如既往的清冷眼眸。
温嘉辰依旧不用任何人服侍他洗漱更衣,而苏茗窈也是由心而生的疲乏,不想动弹,便没再像前两天那般与他一同起身。
男人换好衣服准备去外面用膳时,前院的婢女匆匆跑了进来,在青绣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她听完后立刻转身进屋,隔着屏风告知温嘉辰:“大人,定北侯府遣人来传话,侯夫人夜里腹痛,如今正在生产。”
这话一落,屋内像是顷刻间蔓延开一片失去控制的寒意,将正要起身的苏茗窈以及门口传话的青绣冻得发僵。
“夫君,我与你一同去侯府。”
“青绣,快进来伺候我洗漱更衣。”
眼底的错愕和不安还未完全散开时,床上的女子就坐了起来,急促焦灼的声音轻轻敲碎了屋内凝固的气氛。
“是。”
点头应下,青绣双手交叠在腹前,硬着头皮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路过温嘉辰身边时她有所停顿,匆匆福身算是行礼,而后便来到床边开始伺候苏茗窈洗漱穿戴。
男人走出里屋前,女子抬头望了一眼他的背影。
那不再是她这几日熟悉的温嘉辰。
他们三人抵达定北侯府后,苏茗窈便很难跟上温嘉辰和温嘉誉的步子,甚至要小跑着才行。
宁安阁的主屋内,让人揪心的哭喊一声连着一声,苏茗窈夹在三个情绪低沉到一触即发的男人中间实在煎熬,便进产房陪伴在嘉月身边。
她的情况并不好,头胎,又是两个,苏茗窈心焦如焚却插不上手,只能尽些绵薄的力,给嘉月擦汗,喂她汤水补一补力气,直到陆凛闯进来她方才退到一边。
蹲得太久身子酸麻难受,苏茗窈只能靠在床架上,看着被青绣形容成土匪的定北侯单膝跪在床边,明明眼里都是恐惧和惊惶,却依旧要凶着脸朝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昏厥的女子怒吼。
苏茗窈的眼眶酸得厉害,泪水奔涌而出。
哪有这样的土匪。
若温嘉辰能有他万分之一的浓烈真挚,她也满足了。
第二个孩子顺利生下后嘉月因精血耗尽陷入昏厥,险些出现血崩之症,大夫稳定了她的情况后,外面的温嘉辰和温嘉誉就大步走了进来。
没有人管刚出生的两个孩子,也没有人看见靠在角落,满脸泪水的苏茗窈,他们都围在床边盯着昏睡不省的嘉月。
后来还是青绣悄悄进来将虚软的她扶了出去。
“夫人,大人原来是有表情的......”
主仆二人在隔壁耳房休息,苏茗窈不停地喝温凉的水润着干涩的喉咙,闻言只弯了弯唇角,眸光恍然不定,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哭是笑。
温嘉辰,你只是不将我当内人罢了,与你的性子或许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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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苏茗窈与温禾承,温嘉澜父子一同用过晚膳,独自提着灯去了过世的婆母崔知韵生前住的院子。
因着时常有下人来打理,院子里干净如初,只是周围了无人烟,冷清不已,再加上天色已晚,寻常人都会有几分发怵。
崔知韵便是在里屋的那张床上,在血泊中咽了气。
将提灯轻轻放在一边的地上,苏茗窈收回视线,用火折子点燃两旁的蜡烛,上了三炷香,而后便提起裙摆缓缓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礼数都做完,她却没有起身,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里诉说着祈求和愿望。
跳动的烛火将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在这片压抑阴森的静谧里,苏茗窈的神色却始终柔和平静。
她问心无愧,自也不会有所恐惧。
“何时来的?”
晚间的凉风吹起女子鬓边丝许碎发,温嘉辰清冷的声音也跟着刮了过来,带着几分少有的哑,似乎是疲惫。
“晚膳之后。夫君可有吃过?”
话虽如此,可蒲团上的女子并没有动,她依旧双手合十,虔诚而安然地跪着,合了许久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里面一片澄澈。
“用过些,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
双手负在身后,温嘉辰垂眸看了在蒲团上跪得笔挺的女子一眼,便又看向香案上供奉的那块牌位,眸中所有情绪都被浓沉的漆黑隐藏,看不真切。
“夫君若累了便先回吧,我还想与母亲再待一会。”
这一次苏茗窈没像之前那样顺从,不过她的语气依旧平和温软。
“你与她有何可说?”
男人的眉心有过一道锋锐的褶皱,但转瞬即逝,他没再看苏茗窈,依旧长身玉立,在这寒夜里莫名比牌位还要让人心寒。
妹妹嘉月如今也因生产命悬一线,昏迷不醒,此刻的他属实冷凝的可怕。
“我如今已是温氏妇,是她的儿媳,我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终于,苏茗窈放下合十的双手,撑着身子从容地自地上缓缓起来。
尽管今日跪得久,膝头已有点青肿酸痛,她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女子侧过身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男子,明镜一般清澈无畏的眼眸让审人无数的温嘉辰都有几分不愿对视。
“夫君,你并未将我当作家里人。”
苏茗窈的声音还未全落下,外面便又卷进一阵凉风,将案上的烛火吹得左右飘摇,似乎下一刻便要熄灭。
而他们彼此的脸也因此变得模糊斑驳起来。
温嘉辰负在身后的指尖动了动,凝着苏茗窈的眸终于有了一点不同以往的波澜。
“你与我生分,却又要我全心全意为这个家。”
“温嘉辰,你当真不觉得过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试探着伸出捕捉营养液的爪爪~
小天使们真的不要捏捏吗(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