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管闲事 第6章 不眠之夜

夜里狂风大作，下起秋天第一场雨。雨滴拍打树叶的声音混着闷雷，时不时有闪电划开天空，割裂出两个世界。

树木高耸入云，暴雨使能见度变的极低，远处只能看见森森白雾，池暮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景物不断从白雾里出现，然后靠近，最后远离。剧烈的喘息声回荡在森林，肺部灼烧般的疼痛在高度紧张下反倒成为最小障碍。体力不止带来的无力感让时间变得漫长，奔跑的脚步却一刻不停，不断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用尽全力奔跑，不敢停，不能停。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要跑多久。这份痛苦甚至没有尽头。

池暮被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冷汗打湿床单，空调的冷气让池暮全身发冷，像濒死之人般逐渐流失体温，像被按进河流，无法脱身只能等待死亡。

白朝听到动静睁开眼，将手电筒照向池暮:“你干什么？”

池暮背对着他，汗水浸湿衣物，紧贴在池暮的皮肤上隐约勾勒出腰肢轮廓。

白朝见他没吱声再次询问，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不由起了疑心。

池暮呼吸急促，周遭声音逐渐遥远，变得不真实，隐约听到雷声，雨声，喘气声，脚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咔咔”声，女孩的哭声，以及男人怒吼…杂乱无章，一股脑堆在脑子里。吵！好吵！谁在叫我？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跑不掉了！我死定了！。

“池暮，池暮！。”白朝见他不但不搭理自己，还在发抖，意识到不对，从床上起身移步到他们两人间的空床上。好歹相处一周多，从没见过池暮梦游，事出反常必有妖，“池暮？你醒着吗？”

“我要死了…”池暮低声嘀咕着，颤抖的幅度更为明显，“我跑不掉，我…”

“醒醒！”白朝失去耐心，坐在两张床的交界处捧起池暮低着的头，“看清楚我是谁？”

视线不断聚焦过了好久池暮才认出对方是谁，但嘴跑的比脑子快:“白卓月?”

白朝皱眉看他，本来应该生气的，但看到池暮脸色苍白眼眶还非常红的样子。实在是他生不起气:“哭了?”

“没…”池暮将他的手推开，有些不太舒服，头晕目眩眼前发黑哪怕白朝还打着灯也无济于事，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我还没睡。”白朝实话实说。

池暮只当他是怕自己愧疚，回神后便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你脸色很差。”白朝打断他不停歇的对不起，尽可能放轻语气道，“低血糖?”

池暮点头。

床板响动，白朝在自己桌子上翻找。池暮则裹紧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助又失神看着虚空中的一处。

“凑合一下吧。”白朝站在池暮床前抬手把奥利奥往他手里塞。

“谢…”

“先吃，别死宿舍里了。”

奥利奥入口，池暮机械咀嚼，口感有些潮应该放挺久了。

“谢谢你，但这包是什么时候开的?”池暮感觉好些后开口询问。

“昨天，怎么了？”白朝自己也拿一块尝尝，口感软绵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好难吃，怪不得锡纸烫不吃。”

“锡纸烫?”

“唐梓熙。”白朝解释，“你把他名字倒过来读。”

池暮自己低声嘀咕几遍，好像确实像锡纸烫。明白缘由后在池暮觉得很有趣，语气也带上笑意:“你们取外号的方式真怪。”

说着池暮下床想换衣服漱口。楼梯冰凉的触感从脚底瞬间传遍全身，让他打颤，不由想到：这还是秋天，冬天要怎么办？能不能睡地板？算了地板也凉，睡桌子上吧。

“习惯就好。”白朝见他下床动作颤颤巍巍，不太放心打算在他身后看着点。

终于落地池暮还没松口气低血糖的后遗症就让他小腿突然无力往白朝怀里栽。

窗外雨声不断，原本照明的手机掉在地上，视觉被剥夺，其他感觉就变得更为明显。

“你碰瓷?”白朝微低着头，鼻尖缠绕着唐梓熙提过的药香。果真如他所说，非常好闻。

“谢谢。”白朝体温能隔着布料传递给池暮非常暖和，有力的双臂环住自己的腰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们能互相听到对方平稳的心跳，池暮甚至感受到他落在自己颈窝气息，有些痒：“我站稳了，可以不用抱这么紧的。”

白朝一愣，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猛的推开他将自己与药香隔离，反驳道:“你自己撞过来的。”

池暮捡起手机确定没摔坏后还给白朝:“对不起。害你没休息好。”

白朝瞪着他手里的手机，似乎要把所有小情绪发泄在这台手机上：“都说了！我还没睡。”

“狗屁!都是狗屁!”宿舍里猛的响起唐梓熙的声音。

两人闻声望去，就见唐梓熙横躺在宿舍不到一米宽的床铺上，两条长腿成“U”型架在墙上，裤衩在宿舍里发出幽幽绿光，就算是这么刁酸姿势也不忘记给肚脐盖上被子:“苏苏~我要亲亲，木马木马~爱你哟~”

地上两人对视一眼，池暮率先没忍住脸上浮现笑意，但又害怕吵醒唐梓熙只能尽可能憋着。白朝则笑的毫无顾忌，肩膀颤抖眼眶湿润，还顺手拍几张照片录个像。

“白卓月!”一觉醒来唐梓熙感觉自己天塌了，“是不是你告诉天仙我叫锡纸烫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面对他的追问白朝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套上校服:“6点50分了。”

还穿着裤衩的唐梓熙听到时间后也顾不上当面质问白朝，慌忙在柜子里找校服，期间嘴也不停:“这件事我跟你没完!”

白朝撇他一眼:“对不起说错了，现在是7点。”

说完拉着看戏的池暮跑出宿舍，留下唐梓熙在身后大声叮嘱:“帮我带两个肉包一杯豆浆!”

早读7点10分开始。昨晚那么一折腾两人都比平时晚起近20分钟。

“你们两什么情况？”徐雯盯着先后进来的两人，白朝手里还提着三份早餐。

池暮摆着手喘气没有回答她，边喘边在心里感慨，自己从宿舍到教学楼的时间白朝能比他多跑一个食堂去买早餐。

当白朝将其中一份早餐放在池暮手里时徐雯的表情变得跟吃到苍蝇似得：“你们两个之前有这么熟？说吧！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了？”

“什么天大的事？”

“比如你半夜发烧，白朝顶着大雨背你去医院。”徐雯一脸认真的开玩笑。

池暮嚼着烧麦没法说话索性也用不容置疑的表情用力点头。

徐雯转向白朝，见他也在吃烧麦，并且吃的苦大仇深：“白朝你这什么表情？烧麦在你嘴里打你牙了？”

“不是。”白朝咽下嘴里奥利奥味的烧麦，“奥利奥吃多了，烧麦也甜的发腻。”

池暮很没义气的笑出声，早上白朝想哄骗陆泽吃那包受潮的奥利奥，就从别盒里挑出几块混在里面装作刚拆开的样子，还当着陆泽的面吃完事先准备好的几块，最后陆泽成功被骗。但估计白朝这辈子都不想吃奥利奥了。

白朝用眼神警告笑的眉眼弯弯十分灿烂的池暮，这反而让徐雯更加疑惑。

“昨晚没发生什么。”白朝帮他解惑，“就我和他两个人看着唐梓熙笑了一晚上。”

说着白朝手指在桌肚里一顿操作，随后抬眼看向徐雯示意她看手机。等徐雯转过去后，池暮慢慢止住笑，凑到白朝身边问：“你把唐梓熙裸照发给她?”

“不是，是视频里面只有他的梦话。”白朝又闻到那股药香，心情都跟着变好。

“嗯…”池暮犹豫着把手里抓着的纸条递给他，上面是自己的微信号，“可以加个微信吗？”

白朝看眼纸条猛地想起许蔚在食堂对他说的话。明明并不喜欢跟自己站在一起现在又为什么来要联系方式?一股没由来的不爽瞬间盖过那股药香：“别离我这么近。”

池暮默默离他远些，心里嘀咕：昨晚还抱着我不放，今天就嫌我靠太近。

“白朝哥哥~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吗？”数学课刚下课，一位女同学就跑到睡觉的白朝身边，轻拍他的肩膀把他弄醒。

白朝扶着额头，神情里是藏不住的怒意，但见是位不认识的女生语气还是尽可能温柔下来：“说！”

“有一题我不懂，你是年级第一，我想来请教你。”那个女生语气温柔又带着撒娇的意味，长相也是偏甜美的类型，很容易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池暮本来趴在桌子上小憩，听到声音微微抬眸真巧对上那女孩可怜巴巴像小鹿一样的眼睛，但池暮只注意到她的话：白朝还是年级第一？

“第一是抄的，上课是没听的，回家是睡觉的。你问别人吧。”白朝想都没想答道。

“可是…”女孩还没说完，被一旁的徐雯打断。

“妹妹，你来的时机不对。姐姐，教你！”徐雯笑吟吟看向她，“你在他睡醒的时候找他问，比如晚自习。那个时候他心情好，不会拒绝你。对吧白朝？”

白朝低着头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似的，已经重新进入梦乡。

“看！他点头了。”

那个女生捧着书对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姐姐！”

“啊——”徐雯跑过去掐掐她肉嘟嘟的脸，眼里全是宠溺 “你好可爱啊！来告诉姐姐你哪个班的？叫什么？微信号多少？”

“我是1班的周梦琪。”周梦琪从书里拿出一张提前裁好的空白纸，“姐姐的微信给我吧，我晚上加你。”

“好！好！好！”

风呼啸吹过，跳远处的沙子被吹到半空，失人睁不开眼睛。

体育老师站在狂风中，鸭舌帽下带着墨镜，看着远处整齐的队伍勾起笑容：“同学们！我觉得不够整齐！我们再来一圈！好不好？”

“好草你妈！”人群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听到你们激动的声音了！”体育老师对着蜗牛般前进的队伍下达命令，“也就1500米！再来一圈!加油2000米就在眼前！”

人群呈4×12的队伍排列，虽然速度不快但池暮是跑外圈，几圈下来绝对不止1500米。风又大，沙子糊着眼睛，让人止不住掉泪，估计再跑下去要出人命了。

“报告老师，我跑不了了。”池暮脱离队伍蹲在跑道旁对体育老师道。

“小伙子有进步啊！”体育老师走到池暮身边。他对池暮印象挺深，全年段唯一一个穿长袖的学生，“别马上蹲下，站起来走走。”

池暮听后吃力的站起，双腿却像灌铅般重，池暮严重怀疑这不是自己的腿。别说走走，站站都要不行了。

“老师跑完了！”队伍浩浩荡荡跑到老师身边。

“完蛋，忘记看着你们了。行吧，解散！”离下课还有10分钟，体育老师欺负完学生美滋滋的‘功成身退’，身后是学生解放后的欢呼声。

许蔚撑着看台让自己尽可能站着但两条腿还是在发抖，林佳蹲在高他一个看台的地方嘲讽他；陆泽唐梓熙两人相互背靠着坐在草坪上狂喝水；许林和徐雯躲在主席台下的阴凉处慢慢平复气息。白朝算是几人里比较好的，拿过自己的水刚想喝就看到放在附近的一个浅蓝色水杯，那是池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