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前,邱管家和卫无疾都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听见唐绾妆突然骂人了,骂赫连晔“无耻”。
他们纳闷极了,唐绾妆被激怒了,赫连晔到底做了什么?
后面的两位都是王府的主子,那两位不管怎样互动,邱管家和卫无疾都无法干涉,对视了一眼,他们一起慢慢地往外退去。
屏风后,赫连晔反应敏捷,抬手抓住了唐绾妆的手腕,笑着往这只异常冷凉的柔荑上哈了口热气,轻然松开,沉声吩咐,“邱管家,速速备热水!”
唐绾妆睫毛上缀着的几颗泪珠要掉不掉的,她暗暗地松了口气,想着如果热水浴管用,如果那时赫连晔依旧想要她,她也躲不过,只能给。
唐绾妆咬了咬腮里,疼痛伴随着腥甜的血息在口腔里弥漫,她暂时脑子清明了一些。
唐绾妆想,在这场博弈中,赫连晔图什么呢?
因为赫连晔偏执的占有欲作祟,图占有她的一时之快?
赫连晔身为天潢贵胄中的俊彦翘楚,年纪轻轻的便已经有钱有势,唯独没有吃过女人的苦,因此被她甩了后不甘心,借此机会要了她再甩了她才能心理平衡。
唐绾妆愈想愈觉得定然如此,已为人母的她不敢奢望什么爱情,因为家财万贯比爱情靠谱多了。
没多久,邱管家带着家丁送来了热水,把浴桶放置在香鼎旁,正要吩咐家丁挪动几扇屏风把浴桶围挡一下,唐绾妆说不必那么麻烦。
邱管家担心怠慢了唐绾妆惹来赫连晔的迁怒,他探询地望向了赫连晔,“王上,这样可好?”
赫连晔凝望着唐绾妆,眸光温柔深沉,“依着妆娘的意思即可。”
微微一顿,赫连晔笑道:“妆娘,浴桶中加些栀子花的花瓣好不好?”
在现世闲暇时,唐绾妆浅浅研究过花香,了然栀子花的香息有催情的作用。
先前看到香鼎中加了栀子花的干花瓣……那时,唐绾妆没做深想,寻思着赫连晔也就是吩咐下人随便加些花瓣闻闻花香而已。
此刻,唐绾妆心知肚明,赫连晔对于她的到来,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好,客随主便理所当然。”
赫连晔唇角微压,眸光愈发深邃,微微颔首后,提笔写文书。
邱管家人老成精,了然唐绾妆多多少少误会了赫连晔,因为赫连晔并不知道唐绾妆中了需要行欢缓解的蜂毒,因为赫连晔担心氛围不够的情况下,唐绾妆抗拒正常的夫妻亲近。
由于邱管家是下人的身份,自然不能说破这些,他往浴桶中加了花瓣后,恭声询问赫连晔,“王上,府里没有唐掌柜的换洗衣裳,要不要马上去成衣铺子里置办一些?”
赫连晔挑目看着唐绾妆,希望唐绾妆点头同意,不过唐绾妆很客气,“不用,你们都出去吧!”
邱管家只好带着家丁离开书房。
听到了掩门声后,唐绾妆没怎么犹豫,不徐不疾,悉数解去身上的衣物,入了浴桶。
在他的地盘上,且他的爱妻近在咫尺,赫连晔做不到目中无人,从邱管家等人转身的那刻起,他就挑目望向了浴桶这边,看得一丝不漏。
唐绾妆坐在浴桶中,背对着赫连晔,没错,她故意如此端着傲骨姿态,如果她面对着赫连晔,唐绾妆唯觉,她与青楼中的妓子没什么区别。
栀子花的花瓣放得不多不少刚刚好,密织出一层美丽又自然的屏障,完美地掩住了唐绾妆的锁骨之下。
微阖着一双桃花眸,唐绾妆享受着密密包裹的充沛热意,体内的冷气被压制下去,她舒服了一些。
不过,唐绾妆一直保持警惕,她担心赫连晔突然欺近轻薄她,是了,她还没有完全适应非人妇的新身份,毕竟,嫁为人妇是她的梦想之一。
自始至终,唐绾妆只听见落笔写字的沙沙声,没有听见脚步声,她渐渐放松之余,有些纳闷,她怎么总觉得被人目光凌迟着?
这屋里除了她就是赫连晔,可是赫连晔在写供货资格文书,沙沙声不绝,难道赫连晔写字不用眼睛看着?
怎么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浴桶里的水冷了下去,唐绾妆月眉紧蹙,藕粉色的唇瓣抿得紧紧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承认,热水浴不管用,缓解不了她体内的蜂毒。
起初,唐绾妆寻思着热水浴多多少少有些作用,那样就不用欠赫连晔的人情了,现在看来,非欠不可了,欠下这种难以启齿的人情,日后让她怎么还人情?
还清这份人情前,她另嫁他人难于上青天。
“还想泡着?我吩咐邱管家再送热水过来?”身后,写字的沙沙声伴随着赫连晔醇沉好听的声线,一起落入唐绾妆的耳中。
轰,体内的冷气刹那集聚如涛如怒,冲荡着唐绾妆的理智堤岸,有个声音坏笑着说何必忍受这般苦?
赫连晔那个解药不香吗?
“不用了。”唐绾妆缓缓地出水,身上附着不少栀子花的花瓣,她懒得拂掉,拿了衣物就要一件件穿上。
赫连晔风一般地欺近,夺下唐绾妆手里的小衣,笑着提醒,“妆娘,你冷糊涂了吧,你身上还湿着呢!”
说着话,赫连晔已经脱下了里衣的上衫,给唐绾妆穿上,这上衫的下摆不及唐绾妆的膝盖。
期间,赫连晔的指尖轻然触碰到了唐绾妆的手,臂以及峰峦雪川处,唐绾妆死死咬着牙关,依旧压不下去那极速膨胀的渴望,赫连晔指尖的那点热意,俨然是她的救赎她的光。
突然,唐绾妆想起赫连晔曾经说过的话……
“……几个野种有什么用?你速速去厨房煮温补的堕子汤,去,快去!”
不胜冷寒的娇躯猛然一颤,唐绾妆护子心切,再不顾其他,女人带着哭腔央求,“赫连晔……我不要供货资格了……我要回家去找我夫君裘柒……他不要我的话,我去找个小倌哥。”
赫连晔沉默少顷,轻笑了声,“妆娘,对你而言,赫连晔不及你的新欢夫君,也不及一桶热水,甚至,连楚风馆的小白脸也不及,是不是?”
末了,赫连晔的声线染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一直努力纵容着唐绾妆,希望有一天可以重新回归唐绾妆的心里,结果却是唐绾妆如此排斥他。
体内的冷气裹着某种渴望横冲直撞,唐绾妆难受极了,脑子无法正常思考,她绕过赫连晔,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赫连晔紧跟着,在门口拦下唐绾妆,轻然笑了声,“唐绾妆!赫连璋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要他?要我?还是要这个?”
末了,赫连晔将写好的供货资格文书送到唐绾妆的眼前,没有谁看见,赫连晔一双好看的凤目里有什么几近碎裂。
唐绾妆的视野又剧烈地水漾起来,她努力地辨认着宣纸上的字,看完了,点点头,“赫连晔……我要这个!”
倏地一下,赫连晔眼里的紧张破碎感悉数淡去,他晃了晃这页薄薄的纸,薄唇轻启,哄诱爱妻,“妆娘,你想要这个很容易,誊写一份即可。”
唐绾妆点点头,乖乖地跟着赫连晔折返回去,而且,她旁若无人地坐在了主位上,对此,赫连晔唇角微扬,凤目里笑意灿烂。
“赫连晔……我看不清字了,这一行行的字……怎么不停地晃荡?晃得我眼都花了。”唐绾妆捉着狼毫的手也抖得厉害,根本就无法誊写。
赫连晔神色慵懒,他搬了椅子坐在唐绾妆身旁,闻言轻笑,盛了一碗安胎汤,送到唐绾妆的唇边,“妆娘,喝了这碗安胎汤,你就不眼花了!”
“安胎汤”这三个字落入唐绾妆的耳中,给了她极大的安心,她就着赫连晔的手,顺从地喝光了汤,看了看那纸供货资格文书,小声道:“还是眼花,再来一碗嘛!”
“好,妆娘真乖!”赫连晔又盛了一碗,喂唐绾妆喝下去。
很快,唐绾妆的视野里一片清明,她也意识到了自己骑虎难下的窘态,赫连晔的条件一下子变得如此简单易行,定然藏了什么阴谋诡计。
唐绾妆心存侥幸,只要她誊写的速度足够快,赫连晔的阴谋诡计就追赶不上。
“赫连晔,我有些头晕,你去点支松香。”如是说,唐绾妆意在试探赫连晔是否老实听话。
“好!”赫连晔非常老实听话地取了一支松香,点上,烟香缕缕流散开去,渐渐消融于鼎香之中。
唐绾妆提笔蘸墨,刚刚落笔写了一个灵秀的簪花小楷,一旁,赫连晔薄唇微启笑了声,提示,“妆娘,这支松香燃尽之时,你若没有誊写完毕文书,那时,你只能给我!”
这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唐绾妆的耳边炸开,她的脸色更白了一些,“好,愿赌服输!”
赫连晔极致愉悦地笑起,猝然倾身欺近,温热的薄唇抿住了唐绾妆发髻上的那支金步摇,施力拔下,当啷一声,丢在了砚屏旁。
赫连晔整个人如沐春风中,“裘柒,以后不劳烦你照顾妆娘。”
小巧精致的金步摇泛着微茫,唐绾妆徒留伤感,不禁怔楞了一下,继而狠狠地剜了一眼赫连晔,这人故意干扰她,故意浪费她的时间,面目可憎。
赫连晔欣然笑纳爱妻的这一记眼刀,拿出一块簇新的白帕子,一下,一下擦拭着爱妻脸上的残余脂粉,薄汗。
“赫连晔!你不讲武德!”唐绾妆忍无可忍,如此喝斥。
“妆娘,那你倒是说说,过来前,你为何故意把自己捯饬得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