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卦 山风蛊 物腐虫生】
腐烂的残躯下依旧有蛆虫残余。
卦象告诉谢长安,法门寺与天音阁的混战还没结束。
于是谢长安当机立断,卷了同寝室僧人的金银细软,趁乱连夜逃走。
而后,沉默的黑雾缠上了谢长安,甩不掉,也不敢无视,因为只要接触黑雾,皮肉就会被腐蚀。
谢长安只是个入道不久的新人,尽管他很努力地卜算生机尚存的吉位,很努力地逃跑,却还是被黑雾击中脊椎。
幸运的是,谢长安挣扎着满地乱爬躲避黑雾的时候,遇上了另一个被同款黑雾追杀的修士,筑基期,比谢长安略强。
不幸的是,修士是个天音阁的魔修,被黑雾侵蚀眼睛,眉毛下面只剩两个血窟窿。
“我跑的比你快。”
“我会算命,知道往哪里跑。”
生死面前,道统之争已经不重要,二人很快达成默契,由魔修背着谢长安一起逃命。
“假和尚。”魔修也伤得很重,开口时,声音和身体都在发抖,“我快没力气了,你最后算一次吉位,认真些,不成,咱们只能一起死。”
谢长安当然晓得问题的严重性,在魔修背着他四处躲避黑雾攻击的时候,手指都快掐成了麻花。
好不容易才算出下一个生门位于水中,谢长安四下环顾,很快确定方向。
魔修现在看不见,谢长安就与他详细说了如何行路,又提醒他,“去无双镇。”
魔修不再说话,背着谢长安继续沉默地逃亡。
谢长安摸摸自己秀发尚存的脑袋,确认它还在,又想:自己以前在无双镇上骗过人,希望到那里不会被打。
浓厚的黑雾如影随形,不杀死逃生的猎物不罢休,唯有进入了无双镇地界,即将在街巷中展开追逐战时,动作才变得亦步亦趋,稍微迟缓了些。
谢长安更确信无双镇上有能灭杀黑雾的前辈大能,自己大概还能活到挨打。
他继续掐着小六爻,直到路过一间酒肆时,忽然猛拍魔修的肩膀:
“兄弟,快叫门!”
吉位在此!
谢长安用力过猛,拍得魔修当场吐血,直接侧身倒在酒肆的大门上,“砰”的一声巨响,用力过猛,痛晕了,顺着门板滑倒。
谢长安只得亲自叫门求救,“有邪祟追杀我们,救命!前辈救命!”
酒肆的大门终于被叫开。
这位“年轻前辈”黑发黑眼,长相气质很平凡,但仔细凝视,就会发现对方只是在原本容貌上做了少许的伪装。
是少主。谢长安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他虽然和申无命不熟,却也见识别过这位的手段,有申无命在,黑雾就不足以为惧。
却见申无命越过门槛,站在夜晚的街道上。
黑雾依旧盘亘在酒肆不远处张牙舞爪,对着申无命咆哮着,看上去很愤怒。
它不再管谢长安等猎物,它现在就要杀了申无命!
申无命却只将手臂平伸,好像在邀请挚友,声音和气,“来。”
他的掌心亮起白光。
俯冲向申无命的黑雾猛地爆裂,化作无数粉尘!
而后,又一道白光转瞬即逝,投入谢长安还有魔修的身体,将他们浑身的伤口治愈,浑身血汗也清洗干净。
谢长安感觉到自己失去知觉的脊背在逐渐恢复,心中对申无命愈发崇敬。
如同先前一样,申无命在与人斗法时,不忘用灵力维护同道修士的安全,路遇伤患也舍得用灵力治愈,他真是细心又温柔。
儿子尚且大义,他爹能做仙尊,不奇怪。
由于谢长安的身体麻痹太久,他暂时站不起来,只得连连作揖表达自己的谢意,“少……”
受限于视角,谢长安没注意到长出新眼睛的魔修已单膝跪地,仰起头,做出与他一样的口型。
然而他们未曾发声,就都无法动弹分毫。
一个身影从申无命身后突然出现,歪了歪脑袋,似乎对客人很好奇,“馒头哥哥,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申无命爱怜地揉揉那人的脑袋,又暗中竖起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冰冷的声音传入谢长安还有魔修的耳中。
“我是谁,想好了再说。”
少主还是那个少主,但谢长安突然心慌慌的,暗中又起一卦。
【第五卦 水天需 密云不雨】
原来,即使逃过了黑雾的追杀,但要是言语稍有不慎,依旧有性命之忧。
……
夜里无双镇街头有些冷。
周延昭跪在酒肆的门槛前,刚治愈眼伤的双目依旧视力模糊,看似活着,心已经死了。
他在天音阁是个边缘老透明,却也知道时任魔尊名为狂沙,其喜怒无常的程度,在历任魔尊中都名列前茅。
周延昭想,自己就不该对魔尊的血脉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天真地以为暴君的儿子会是邪中带正的直人。
眼下不是后悔的时候,保命要紧,周延昭一转念,将头磕在酒肆前的青石板上:
“师父,徒弟来看您啦!”
“师”与“少”有相同的声部,如此称呼,既能隐藏少主的身份,也能给凡人一个交代。
这一声“师父”,有周延昭的声音,也有谢长安的声音。
周延昭扭头,不友善地瞪谢长安,却发现谢长安也在瞪他,心中不免更恼:少主何其尊贵,不过是江南来的弱鸡,竟也敢蹭关系,配吗?!
他瞪谢长安,眼睛疼,但看在谢长安扭头时扯着刚长好的脊椎,痛得龇牙,二人又有过命交情的份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气消了。
“师父……”
狂澜生比他坏脾气的母亲要内敛许多,面上总是喜怒不形于色,少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
“对,我怎么忘了我的好徒弟们今夜要来看我?”
不知过了多久,柔和的真气才将周延昭还有谢长安从地上托举起来。
狂澜生佁然不动,神情和蔼:
“你们都是我在外云游时结识的朋友。
谢兄弟听我讲过几卷书,周兄弟找我开过几副药,师徒不过是虚名,叫着玩的。
不久前,你们写信与我说了今日要来做客,只是纸短情长,不曾细说来访目的。”
言语间,狂澜生挡住凡人的视线,不让他看门板上残留的血迹。
“小雨儿,我朋友玩心大,还以为此处是寒舍,泼狗血恶作剧,希望没吓到你。”狂澜生捧着小雨儿的脸,似要把那人捧着手心上,唯恐他被恐怖的场面吓到,“叫他们回头把门洗干净就算惩罚,你觉得呢?”
小雨儿不被允许看连婴孩都不会被吓到的血迹,就不看,乖乖地笼着手,捏他自己的袖子,“清洗门板是小问题,人没事就好。”
他沉吟片刻,又朝着客人们欠身,神情不卑不亢,“我是酒肆掌柜,唤作洪晨雨,既然大家都是馒头哥哥的朋友,要进来喝两杯吗?”
狂澜生也做出邀请的手势,“请。”
这是要请“徒弟们”按照他给的剧本,继续往下编故事了。
周延昭和谢长安噤若寒蝉,让进酒肆就进酒肆,并且默契地无视了大堂里的狼藉。
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周延昭已经懂了:少主不想在洪掌柜的面前暴露身份,也不想让洪掌柜接触修真界的阴暗血腥。
这人跟少主关系肯定不一般。
没有朋友夜里喝酒不点灯,还会喝得头发和衣襟都往下滴水。
也是奇怪,这两个人明明行的是偷香窃玉之事,偏偏又很怜惜对方,不会将冒昧的痕迹留在衣服外面。
他们大概很相爱。周延昭牙根泛酸。
注意到法门寺的假和尚也神情痛苦,不停念叨《心经》,好似吃了豆汁醋鱼配鲜切柠檬勾兑青梅汤,周延昭才觉得好受些。
……
“都坐下吧,兄弟们。”
酒肆大堂里的桌椅被客收拾整齐,风满楼端着烛台重新落座,百无聊赖地徒手掐去一截烛芯,“事关机密,注意措辞。”
看对面二人如坐针毡,痛苦地头脑风暴,风满楼心情不错。
酒肆大堂里,只听得见不同频率的呼吸声,夹杂厨房方向洪辰雨忙碌的动静。
风满楼闲着也是闲着,遂运功使内力往眼部集中,不多时,瞳孔形状发生微不可察的畸变。
他眼中的谢长安还有周延昭,都变成了黑白相间的纯色虚影。
其中谢长安身上的黑色要更浓烈些,并未超出白色太多,他们都是不好不坏的人,不可全盘相信。
这就是风满楼修习《不见别离》的妙处了,凭借功法便利,能无视修为差距看清万物灵魂的颜色,黑为恶欲,白为善念。
众生皆是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的,包括父亲们和风满楼也不能免俗。
黑白五五分,是初生的婴孩;黑白四六或者六四分,是善良或者不善良的普通人和普通修士;黑七白三和黑八白二多,黑三白七和黑二白八少,前者常见于凡间的名流巨贾、修真界各大宗门的掌门和长老,后者往往风满楼还没来得及认识,就已经躺在坟里。
黑一白九的,风满楼较为熟悉的有四个,申屠的三位老师还有风眠;黑九白一的,魔修中有几位成名多年的大能,正道中有几位擅长唱戏的演员。
至于申屠灵魂的颜色……
风满楼无法用语言形容,略过。
……
魔尊的功法很特殊,在他之前只有女修能练,男修练了原地暴毙
笔者外貌描写废所以不爱写人物外貌,出场男角色默认是帅哥长相,周没有泥魔尊,因为一般人真得想不到有男修练了那个功法还没死
至于魔尊为什么还活着……都是晋江的老书虫,相信大家很容易能猜到答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务必看作话,不要虚假排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