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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藏梦中 第27章 第二十五年(3)

作者:蓝与蓝 分类:科幻灵异 更新时间:2024-05-31 23:35:01 来源:文学城

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荀安照常坐在那栋涂鸦最多的楼房的房顶,对眼前的孩子们讲述自己现编的故事。并不是每个人都在听她述说,有三个孩子在远处比拼尖叫的声音,有五个孩子楼下在绕着圈奔跑,还有四个孩子在一旁玩着游戏机。但这并不是件多么打击人的事,有些话她主要讲给自己听。

“于是神明告诉了那个小女孩活下去的方法。”她边想边说。

“神明说,你得去爱别人。”

“你得去善待与你擦肩而过的人,去了解你憎恨的人,去陪伴你爱的人。”

“去为你最渴望诞生于世间的那批还未出生的人做出牺牲。”

“抱着永恒消失于世上的决心牺牲。”

“然后……”

“然后?”有孩子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

“然后,你就得以再次出生。”

“那这可真奇怪,为什么她要有必死决心,才能让她再次出生。这相当于等她不想要一个东西了之后,才能给她那个东西。”小孩问道,“我要看看这个故事的原文!”

“啊……这个嘛……”荀安避开小孩们期待的目光,装模作样地翻着上面根本就什么都没写的空白本子。

“总之呢,大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的,越抓住的东西越得不到,不想要的东西反而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看书就不必了吧!这些个字你们也认不懂。”

“总之呢今天就到这里,先到这里!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吧,我现在去给你们搬物资。”

她快刀斩乱麻地结束了今天的故事时间,不顾几个小孩“又移开话题了”的抱怨声,快速推门离去,消失在了楼顶。

杜芢站在隔壁的楼道里观赏着这有趣的一幕,她想着或许可以提议一下让她帮荀安把她想讲的故事抄下来,那样以后可以少担着点被孩子们认为是大骗子的风险。

但这个提议很快被荀安回绝,她希望杜芢可以继续全心贯注地解决她的机器人问题,不必为自己这没什么实际意义的梦中生活过多费心。

杜芢实际上的工作并没有那么繁琐,她只是每天向外输出少量信息而已,这一点荀安也一直知道。杜芢怀疑荀安实际上只是在为不想再与自己产生过多联系而找了个平淡的借口,毕竟她现在整天都在谈论着外面的事情。这里明显已经留不住她了,但除此之外她也无处可去。

荀安到最后只能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个事实并未让杜芢感到有多自豪。她也曾尝试拿着多出来的那些日常时间认真地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满足荀安的理想,许多繁琐的信息在头脑里冒出又沉下,追踪芯片,新身份,她所掌握的技术,对面管理局的水平……无数的信息好像能组成一道若隐若现的门,却唯独缺少了一把决定性的钥匙。

她甚至做不到用蛮力将那扇门锤开,因为那本质上只是意识的海市蜃楼,智力上的无力有时比体力上的更令人难以忍受。

如果她能更早几年思考这个问题的话或许现在真能把它给想透,思考二十年,总能找到拯救荀安的方法。她看着窗外被破旧的无人居民楼所格挡的夕阳,震惊于自己竟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能够对身边最亲近之人的离去无动于衷。

不,她其实也有过动容,而那动容的结果就是她把荀安给拉来了这个世界,并认为那样就算万事大吉。但生命又怎能简单地以明面上的长度与数字来定义?越是接近结局她越不甘心。

死亡是架在远处的电线,刻意忽略的时候真的可以视而不见,只有定睛去看,才会意识到它早已把这巷子里的天空给铺满。

不光是荀安,还有那些她一直憎恨却又先她而去的生命,那些被她当做实验素材,放任他们诞生又离去的生命。他们的呼喊有时会通过荀安,通过她传递到自己的心里,像是玻璃罩上被撬开一个小孔,她也曾在极短的时间内感受过一瞬正常人该有的情感,却有很快被罩子自带的修复功能再次隔离。

她翻开桌面上被她拿来打发时间的,这个世界自动生成的短篇情感类小说。她拿来翻了两页,看不懂,她还是看不懂。所有琐碎的冗长的空洞的情感描写都一如既往地令人烦躁,她将它丢在桌上,背靠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疲倦的双眼。

再次睁开眼时她对上了荀安的视线,她梦中的恋人像是带有询问一般冲她温柔眨眼,她知道她又想向自己传递一些故事了,她与孩子们相处的故事,或是那关于现实的故事。她好像突然对无数次感受荀安有多怀念现实这事感到了烦躁,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拒绝。

“对不起啊安,我太累了。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下次再说吧。”

“我只是想要给你讲讲我突然想到的一个故事而已。”荀安的语气可怜巴巴的。

“就写下来吧,我思考完了会去看的。”

一些人向自己怒吼的画面唐突地从眼前闪过,杜芢有在想荀安会不会此刻会觉得她是个极为麻烦的家伙。但荀安看起来只是像自愿接受了一个神圣的使命,她像是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边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从杜芢眼前的画面里让出位置,离开房间前还不忘以极快的速度又揉了几下她的头。

杜芢捋着自己静电整得立起来的几根头发,目视荀安离开的方向。她重新理了下自己事先准备好的需要向外传输的数据,发现剩下的内容已不多。

她一直讨要着一个答案,现在却又有些恐惧研究的继续,她或许有在享受着一切暂停的时光,就像享受着每一段在现实夹缝中生出的梦中日常。

·

新的监控模板在一个月后被投放进梦里,杜芢为它做着最后的调整。那段时间对她而言是忙碌又幸福的,她终于无需再整天胡思乱想荀安现在对自己的想法,或是不断反刍那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她每天与电脑和面板为伴,就连荀安已经把写好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桌上都未察觉到。

直到她收到了明明就坐在客厅,却开始狂发信息轰炸自己电脑桌面的荀安的消息,才苦笑着给她发了一个“等等”的表情。

她说等到了晚上,等自己完成了今天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后就看,但没想到荀安真的就那样在沙发上等到了午夜。等杜芢凌晨一点去为她盖上被子,帮她关电视的时候,看着屏幕上面似曾相识的狗血电视剧里关于爱不爱的讨论,惊觉自己其实有那么点在逃避阅读荀安的思想与心声。

一切她读不懂的感情都是在把她往普通人类的这个概念之外推,她也曾希望与普通人类割席,但她希望的是站在更高一层的顶端,而不是被动地作为异类被丢入谷底,还在底端笑话似的喊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拿出点真本事让你们瞧瞧。

她早就失去了这股锐气。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荀安的一片真心,于是她坐在沙发旁的椅子上,挨着荀安,开了盏小灯,郑重地翻开本子。心跳很快,像翻看一封不确定内容的情书。

每晚三点就会强制掐掉意识的情况准时降临,等再醒来的时候杜芢发觉自己还趴在沙发的扶手面上,背上被披了条毯子。她看着窗外泛黄的天空回忆自己何时入睡,这该是早晨还是下午。

她打开手机看见时间还是早上9点,荀安给自己发了孩子们想见她,下午她可以过来参与本月物资诞生日的集会的信息。

杜芢想起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个坐在学校未开放的天台门口,与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幽灵互诉心肠的梦。随后又想到这里并不会做梦,那所谓的梦只是她脑子里关于荀安昨天写的短篇小说的内容。

那也并不是一本关于幽灵的小说,故事里孤独的少女坐在总不开放的天台门口,为自己制造出了一个幻想朋友。她在幻想朋友的指导下尝试去享受生活,走过了那些自己也曾与荀安走过的场所,并且还结识了能够真正认同自己的现实里的朋友。

她最终与幻想告别。

若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只不过是千万俗套故事中的一个新秀。

真正的结局是,她曾为了现实中的人们遗忘幻想,却又在多年后孑然一身,再次走到一个陌生的天台门口,黄昏正好,她咬下一块巧克力,再次与老友重逢。

这一次,再也没有分别可言。

杜芢在剪下自己种在家门口的蓝玫瑰时还在思考着这个结局,根据她对荀安的观察,她应该会更想讲述那些投奔现实的故事,她不明白为何她会安排一个这样的结尾。诚然,如果让杜芢来说的话她倒是喜欢这个想法,至少这不是又一个令自己难过的故事。

她包好一束玫瑰,穿过废弃大桥的桥底朝着孤儿营地的方向走去。

很神奇,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在前往某处时感受到了归家般的轻松。

·

荀安搁着十米远就看见了抱着花过来的杜芢的身影,她兴奋地冲她招手。那群早熟的小孩又开始编起了关于她俩的八卦,荀安才不会告诉他们真相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刺激许多。

她几十年如一日地喜欢杜芢带着礼物来看她,无论那是花还是别的什么。

这样被惦记的满足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觉得不够。

她装作荣幸地接过杜芢的花,然后带她来到广场,和孩子们一块观赏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飞机如何将物资扔下,每一箱物资扔下时都会闪烁着星星特效,如果拿望远镜去观察那些飞机的话,会看见上面时不时会冒出一些“加一百”的数字图标。

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张游戏地图,而这里是一个被半废弃的场地,这些孤儿们只是用于完成一些任务的NPC而已。

外界的那些玩家其实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NPC,但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事。

这里真正的“活人”,从始至终,唯荀安杜芢两人。

“自私的两人。”

杜芢坐在黄昏的老旧天台上,趁着天色未晚,又读了一遍那个故事的结局,荀安在对着楼下几个又打算偷吃存货的小孩喊了第二声制止令后,听见杜芢问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荀安想起了她创作这个故事的初心,一开始自然是认为是面对现实比较好。任谁不都是如此,抛弃幻想,面对真实才能够得到成长。

“但那,会是她所希望的结局吗?”

她那时候问自己,就像现在回答杜芢的问题。

“谎言即便说一千遍也不会成为真实,但它会成为信仰。”荀安复述着文中角色的台词。

“你去创作,你去思考,你去想象一个角色,当你看到一件事后,你也会去思考她对于这件事的看法……久而久之,她会成为一个无限接近于1的0,谁又能说那短暂的意识从未真正在这世上存在过一刻。”

“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让她,让这幻想,让这空气,在这世间的白墙上抓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总觉得,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对她而言,像普罗大众一般生活,并不会是她真正存在于世的意义。”荀安说,“她可以在现实里重新定义人生,去过别人不喜欢,但自己喜欢的人生,又有什么不行?”

“可是这样写,会违背你一开始想传达的意思吗?”杜芢抱着本子问她。

“杜芢,你看完这个故事后,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地方吗?”荀安抓着栏杆回头,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我有些好奇主角逃课去的那家店里,冰激凌的口味。”杜芢托着下巴回忆,“还有想尝尝,她邀请幻想吃的那块巧克力。”

“她们一起品尝它的时候时,我好像可以感受到那之间存在的幸福。”

“这不就对了!如果能让你有那些想法的话,那么这部作品就不算白写。”荀安从栏杆下垫着的那一阶台阶上跳下,又在空地上多兜了几圈,“我认为总得是先有共情,才能谈传递的,就像……靠,这是啥?”

她才兜没两圈就不幸踩到了一片雨后的积水,又嚷嚷着后退。

只是也没退多远,她便被那处积水倒映着的天空给吸引了注意,又开始冲着杜芢招手叫她快点过来看,看看这水中的天空有多美。

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一个细节,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只要它是好的,有趣的,那就都会想与自己爱的人分享,荀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杜芢看着荀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冤枉了她,这段时间里啊,她好像一直都冤枉了她。

能写出那样的角色的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这种人的她,又有什么,不爱自己的道理?

她曾一度看不起文字,它相比数字能承载的意义太少。但对于一些一直解不开的谜题,一段直击心灵的文字或许比一个繁琐的证明过程要更为直接也更有效率,她一直忽略了这一较为重要的事实。

她走到荀安面前,并没有看向那个水中的天空,而只是拉住她领子,给了她一个吻。

她吻得很深,带有邀请性质。远处有玩家放起了烟花,放早了,天色未晚。除了掩盖住她把荀安推到墙上的声音外,那些烟火并没有在这片地图上留在更多存在的证明。

·

荀安看着眼前的爱人,她明白她的意思,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往三次邀请里夹杂进两次拒绝。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但她突然怕了。

她想到前几天杜芢坐在那把椅子上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她不知道杜芢自己有没有注意到自己那时有着怎样的眼神。反正对荀安而言,她从未如此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好像将要失去什么。她不断地询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她带着怀疑写下了一部作品,直到看见杜芢看向那些文字时的笑容,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她难得地扶住了将要倒下的酒瓶。

她甚至下意识地去摸杜芢的手腕,很幸运她没有被带回过去。没人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未来的方向,一如过去想要拯救世界,拯救自我的无数日月。

如果杜芢真的有怀疑自己是否有被爱的话,那么她会向她证明的,无论多少次都可以。

如果杜芢觉得文字才能拯救自己的话,那她就为她写作,无论要花费多少年都可以。

那天在杜芢又执着于她那相当严格的每日工作计划,提早离开自己的时候。荀安孤零零地待在天台上看向夜间晚星时曾这么想过。

那时她还能感受到身上杜芢留下的痕迹,呼吸还未抚平,眼神却不自觉地从天空移向了栏杆的外围。她想到了自己在过去的许多世界里都可以随意地跳下这种高度的大楼而毫发无损,但现在却一点都做不到了。很难说她不怀念过去那种肆意的感觉,于是她选择把那无数的遗憾都写进故事里去。

她反抗着真实,也反抗着这两年才逐渐出现的,那像是从衰老而腐烂的喉咙中发出的,无比细微的背景音。

在这之后的一年,她为杜芢写下了无数的故事,也弥补着自己的遗憾。她是小说里在夜晚经营烧烤摊,任性地和朋友们挥洒青春,对抗管理局的有志青年。是能够回溯时间,拯救家族生意的天选之女。是可以切换人格,而不至于在抉择时缺乏勇气的强大兵器。

她把所有的遗憾编制成一个个精美的谎言,只为了能得到一点“突然怀念那家烧烤了”“也想要看看现实中的那座塔”的微小回音。她曾认为自己走上了正确的道路,她每次递上一个故事的时候都会这么认为。

后来她也常觉得奇怪,她曾递出过那么多故事,那为什么那天她站在圣托里尼一般的海岸,看见杜芢把本子藏在背后,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意识到她也有想要对自己诉说的事?

于是荀安就那样错过了她曾一直想要的一个回答,那贯穿故事始终,常被她忘记,却始终被杜芢紧握不放的,那一切闹剧的起源与结局,那一个无比简单又无比可笑的终极答案。

“这些梦中灵魂,到底为何存在?”

她翻阅群书,无法靠自己寻得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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