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妖精凌寒等） 第5章 凌寒（五）

梅侠的举动，恰似一道春雷，突然就震炸醒了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少年。

凌寒终于明白，之前自己一直渴望做的到底是什么了。

他想亲吻梅侠的额头！

于是，凌寒毫不犹豫地，有样学样地，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回去！

决绝地完成了一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吻之后，此人还问：“山外的人都这样吗？”

梅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被这小傻子逗笑了：“还好你遇到的第一个山外人是我。否则你恐怕得被人骗得连渣都不剩。”

凌寒明白了：“哥，你说的那个傻子就是我，对吗？”

梅侠赞赏地看着他：“你也知道自己傻啊？”

凌寒分析：“我是没见过世面嘛！”

梅侠问：“那你见过别人成亲吗？”

凌寒眼睛一亮，像是在回忆某个盛大的场景：“见过的！罗大娘家的儿子结婚，可热闹了。村子里的人都去了，有七八个人呢。”

梅侠嘴角含笑，顺着他的话：“那确实挺热闹的——他们是怎么成亲的？”

凌寒舔着嘴唇：“新郎新娘磕了两个头，我们吃了村长带回来的点心，可好吃了。”

梅侠问：“就这样结束了？”

凌寒点头：“罗大娘说新人困了，要洞房了。”

“新娘子哪里人？”

“凌罗村的，比新郎大好多岁呢。”

“你想成亲吗？”

凌寒嘿嘿乐：“一开始想，成亲了就能吃到点心。可后来，又不想了。”

“为什么？”

“我多采些山货，直接去山外换点心吃就行。凌大牛说我们两家中间原本有个院墙，我打算把墙垒起来。等垒好了，我就到山外去买点心。”

……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回了山中小院。

梅侠关上门，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凌寒：“小寒，你信我吗？”

凌寒点头：“有点信。”

梅侠的声音低觉而温柔：“闭上眼睛。”

凌寒不疑有他，乖乖闭上了眼睛。

须臾，一抹温热轻触嘴角，旋即缓缓游移至唇间……

凌寒猛地睁大了双眼，内心仿佛被突然投入了巨石般，惊涛拍岸，脑海中漫山遍野的山花肆意绽放，耳旁更是仿若奏响了一曲婉转悠扬的泉音，余音绕梁。

在这如梦似幻的美妙里，梅侠低哑的声音传来：“张嘴。”

凌寒：“怎么……唔……”

……

最后，梅侠微微喘息，轻声问：“喜欢吗？”

凌寒双手拽住梅侠，眼眶泛红，吐息间带着一丝哭腔：“喜欢——比吃村长带回来的点心还要喜欢。”

梅侠哭笑不得：“小寒，你让一个大侠愧疚极了，总觉得自己在趁人之危，欺负人。”

凌寒问：“大侠，我也亲回去了，为什么不是我欺负你？山外的人都这样吗？”

梅侠：“…… 你觉得呢？”

凌寒：“我哪里知道，哥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梅侠解释说：“这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若是成亲了，还会有其他更亲密的举动。”

凌寒忙问：“夫妻？我们也可以吗？山外是这样的吗？跟山里的可是太不一样了，你说的更亲密……”

梅侠干脆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现在还不是夫妻，还不能做更亲密的事，等你完全信任我的那天，我再讲给你听，再慢慢教你……”

凌寒：“我已经相信你了。”

梅侠不为所动：“傻子！不要那么快就相信别人。”

两人一通瞎忙，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凌寒从脚软乏力的状态中缓过神来，问梅侠：“哥，你吃姜吗？”

梅侠又笑了：“吃啊，你若是想吃就放——中午吃什么？”

凌寒做了黍米肉粥，炒了一大碗野菜，又敲了一碗核桃。

简单的吃食，两人却吃得是你侬我侬眉来眼去。

接下来的日子，梅侠白天教凌寒写字，晚上给他讲山外的奇闻异事。

凌寒感叹：“哥，我太高兴了！日子竟然还能这样过。”

唯一让凌寒感到有些不满的是，梅侠自那一次亲吻后，就再也没亲过他，无论凌寒怎么软磨硬泡都没用。不但不亲他，还总是偷偷地、呼吸急促地躲出去，一躲就是好久，等回来时气息才慢慢恢复平稳。

可这并不妨碍凌寒像掉进蜜罐里的狗熊一样开心。

一个晚上，梅侠打趣：“就你这长相，到了山外，可得好好乔装打扮一番。”

凌寒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哥你告诉我，凌慈是在骗我对不对？其实我长得不吓人，是不是？”

梅侠：“你自己觉得呢？”

凌寒微微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也一直想问你，可又怕你只是为了哄我高兴，故意诓我。你让我觉得自己是好看的，可后来，你都不敢亲我了，好像我…… 好像我是个可怕的妖……”

梅侠忍无可忍，猛地将凌寒拥入怀中，深深吻住了他。许久，他才松开，声音略带沙哑地说：“你就是个小妖精，只是，你这个妖精何止是不吓人。你知道我为什么之前不愿意亲你，甚至还要跑出去吗？”

太好了，自己长得不吓人！

凌寒放心了，一脸认真地分析着梅侠遇到的难题：“大哥，你怕是有点闹肚子，是不是不能吃姜？”

“我没闹肚子，也能吃姜！”梅侠感慨，“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世外桃源，唯有筑牢内心的堤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寒，跟我走吧。”

凌寒点头：“哥，你能吃姜就好，等我把墙垒好了，就跟你到山外去。”

就在他快要把墙垒好的时候，梅侠的仆从突然出现。梅侠说要出去一趟，三天后回来。凌寒说要跟着一起到山外去，梅侠却坚决不同意。

凌寒望着梅侠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蜜罐跑了，一颗心连同山里的空气都一同被带走了。

他初次尝到爱的滋味，体会到了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心酸与甜蜜。魂牵梦绕。

凌寒烧了水，做了菜，每天爬到村子里最高的那颗树上遥望，满心盼着梅侠归来。

可凌寒在树上等了七天，从晨曦微露到晚霞漫天，从满心期待到焦躁不安，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回到家中，揉着眼睛，只觉得这种滋味比被野猪打翻了蜜罐又咬了他一口还要难受。

凌寒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一个清晨，凌寒在门上刻了一幅画，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人的名字。

之后，少年包上头脸，背上行囊，第一次走出了山外。

他想着，梅侠是行侠仗义的大侠，肯定有很多人认识。可凌寒打听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凌寒到处刻字，刻两个人的名字，期望着梅侠能认得出这字，能找到他。

可是刻字没找来梅侠，却招来了一顿打，脸上的破布都险些给人拽下来。好在凌寒跑得快，躲进了一间破庙。

庙外每天有人施粥，为了抢几口吃的，凌寒又被人打了一顿。

气温逐渐转凉，饥寒交迫的凌寒蹲在破庙外，抹着眼泪自言自语：“山外也没多好，老是挨打，比野猪咬人还疼，我还打不过人家，等见了梅大哥，我一定得好好地跟他学本事。”

山外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凌寒却不愿意回去。毕竟梅大哥还在山外。

天无绝人之路，恰逢一家客栈招小工，凌寒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剥松子手艺，成功入选。

而凌寒也只会剥松子。

不能且不会抛头露面跑堂招呼客人，不懂人情世故，分不清各种食材与调料，只会写那么几个字。

这个初出大山的牛犊，便也只能换得几碗饭与一个能容身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