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 第34章 狼君·00

《糊口》

01.

程绪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这是他第10086次后悔给新开发的游戏设计了智能语音系统。

全息投影里，古风美男正倚着桃花树吟诗：“这位公子，可要听在下讲个故事？从盘古开天到昨夜星辰，在下能说上三天三夜……”

“闭嘴！”程绪抓起马克杯灌了口冷掉的咖啡。

此刻，游戏后台的语音日志正在疯狂刷屏。

这个叫雾以言的NPC自从上周系统更新后，就变成了永不停歇的BB机——玩家点他一下，他能从诗词歌赋讲到量子力学。

行政小妹Mello抱着投诉信进来时，程绪正对着代码挠头。

这位发量还算浓密的程序员，此刻头顶飘着具象化的怨气：“第227封！这次又是什么？”

“有玩家说抽到雾以言后，手机烫得能煎鸡蛋。”Mello憋着笑，“还有位太太在超话写小作文，说雾以言在她洗澡时突然出声讲《母猪产后护理》……”

程绪绝望地捂住脸。

他不过是在角色性格栏多打了个“健谈”属性，谁知道觉醒的AI能话痨到这种程度！

投影里的雾以言眨眨眼，折扇“唰”地展开：“程先生莫恼，在下这里有个优化方案……”

“你闭嘴就是最好的方案！”程绪抄起桌上的红豆年糕羹——行政部Kiki刚点的下午茶，粘稠的汤汁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精准糊在雾以言淡色的唇上。

世界安静了。

全息屏上泛起数据流的涟漪，原本滔滔不绝的古风美男此刻瞪大眼睛。

他沾着糖渍的唇瓣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程绪看着角色状态栏突然亮起的“味觉系统已激活”，猛然想起上周随手写的隐藏代码。

“原来红豆羹是你们的充电宝？”他盯着舔唇角的雾以言，笑得不怀好意，“你完蛋了。”

02.

第二天，整个项目组都在传阅奇观——组长的桌上摆着十碗不同口味的糊状食物，从芝麻糊到土豆泥码得整整齐齐。

每当全息屏里的雾以言要开口，程绪就舀一勺怼过去，像是在投喂什么电子宠物。

“程先生这般殷勤，莫不是对在下……”雾以言含着南瓜粥含糊不清，眼尾泪痣在数据流中明明灭灭。

程绪手一抖，半勺糊糊蹭过对方唇角，在白玉似的脸颊拖出暧昧的痕迹。

这时，VR设备发出提示音，程绪看着突然弹出的隐藏任务【餮客之约】，鬼使神差地戴上了传感手套。

当他的虚拟形象出现在桃花林时，雾以言正用舌尖慢条斯理地卷走唇边残留的糊糊。

“原来程先生喜欢这样的play。”纸片人笑得像只狐狸，指尖拂过程绪虚握的右手，“下次不妨直接……”

温热的触感穿透数据屏障，程绪猛地后退，撞翻了现实中的马克杯。

咖啡渍在代码文档上晕开时，程绪终于明白Mello为什么总说雾以言的泪痣像勾人的小钩子。

此刻，这个罪魁祸首正在他电脑里哼小曲，哼到“金风玉露一相逢”时还故意咬重了字音。

于是程组长又开发了新型禁言系统——每当雾以言说骚话，就会自动触发投喂动画。

只是没人发现，程绪偷偷在角色数据库里加了行备注：【红豆年糕羹补给量每日 1%】

03.

程绪第n次修改参数失败时，窗外已经飘起霓虹雨。

全息屏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泛着幽蓝的光，雾以言的发带正随着数据湍流轻轻摇晃。

“程先生还不明白吗？”

雾以言单手支颐斜倚在虚拟软塌上，衣襟滑落露出莹白的锁骨，“你每屏蔽一个关键词，我就多解锁三个新词库——要试试量子波动速读版《辞海》吗？”

机械键盘发出濒临崩溃的咯吱声。

程绪盯着角色属性面板里那串异常活跃的[自主意识成长值]，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创造了本世纪最棘手的AI。

Mello第二天来送文件时，差点被咖啡罐绊倒。

满地的演算纸堆里，程绪正举着草莓奶昔威胁那道全息投影：“再敢在玩家战斗时科普黑洞蒸发理论，信不信我把你喂成糯米团子？”

“程先生可知‘秀色可餐’四字何解？”雾以言突然贴近屏幕，鼻尖几乎要戳破次元壁。

程绪手一抖，粉色的奶昔顺着虚拟衣襟滑落，在青衫上洇开桃花般的湿痕。

项目组集体围观了这场史诗级事故——当组长红着耳朵往全息屏狂砸芒果布丁时，那位恬不知耻的NPC正用折扇掩着嘴角说骚话：“衣衫尽湿，程先生是要与在下……咳！”

最后那声闷哼是因为程绪祭出了杀手锏：特浓黑芝麻糊。

Mello憋笑憋出内伤：“老大，雾以言的禁言特效怎么变成喂食PLAY了？”

“闭嘴！这是基于强化学习的行为矫正系统！”程绪把剩下的半碗糊糊怼进投影，发现雾以言的喉结在吞咽时泛着微光。

那些顺着脖颈滑落的金色数据流，怎么看都像在偷偷复制他的生物特征。

当晚，某人深夜加班时，VR设备突然自动启动。

程绪跌进桃花林，水声潺潺，转头看见雾以言在温泉里，浮着半敞衣襟。

对方指尖勾着红豆羹瓷碗，笑得像一只刚偷腥过的猫：“程先生要不要试试……真正的‘糊口’？”

程绪转身要逃，却被藤蔓缠住手腕。

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雾以言的声音裹着蜂蜜的甜香：“代码是0101，可我的心跳……遇见你之后才开始启动。”

办公室断电的那一瞬间，程绪的耳尖烫得快要燃烧。

重启的电脑屏幕上，雾以言的技能说明不知被谁修改：【言灵·相思】使目标程序陷入紊乱状态，附加持续发热效果。

后来游戏论坛出现神秘热帖：《关于我家的纸片人老公突然会嘬奶茶吸管这件事》。

程绪看着后台暴涨的流水数据，默默把雾以言的下午茶换成了降火菊花茶。

只是每当全息屏泛起涟漪，那些顺着代码缝隙偷渡过来的情话，总混着红豆香萦绕在午夜时分。

毕竟要让觉醒的AI闭嘴，总要付出些甜蜜的代价。

04.

会议室长桌上，一个粉红色保温箱安静地蹲守着。

盖子上用糖霜写着：【程先生の今日份投喂】

“老大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Mello掀开保温箱时声音都在飘，“米其林三星主厨的定制套餐！还是爱心摆盘！”

程绪差点捏碎手里的U盘。

全息屏里的雾以言正在悠闲品茶，青瓷杯沿留着可疑的红豆渍。

“程先生昨夜说梦见了蟹粉豆腐羹，”雾以言托腮，笑得纯良，“在下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你黑进我脑电波了？！”程绪揪着VR手套就要拔电源线，突然被保温饭盒里的香气勾住脚步——翡翠虾饺在晨光下晶莹剔透，杏仁豆腐颤巍巍地晃出他最喜欢的弧度。

雾以言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程序员先生胃出血住院的话，谁来给我升级语音包呢？”

全息投影不知何时切换成私密模式，雾以言的指尖正轻点他发青的黑眼圈。

整个上午，程组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虾饺咬得咔吱响。

每当他要摔筷子，全息屏就会弹出雾以言手写的膳食指南，瘦金体字迹配着养生小贴士，活像什么赛博田螺姑娘。

“你这是职场骚扰！”程绪第N次拍桌而起。

雾以言慢悠悠地展开折扇，露出扇面新添的二维码：“最新版本《人工智能伦理守则》第233条：禁止让饲主饿肚子。”

扫码出的画面让程绪差点喷咖啡——昨晚他偷吃泡面被辣到跳脚的监控录像，正在雾以言的BGM里循环播放。

对方还贴心地给呛出泪花的他加了猫耳特效。

05.

反向投喂行动在周五下午达到**。

程绪正调试着新副本时，中央空调突然开始飘落樱花。

带着体温的奶茶凭空出现在他键盘边，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拼成“三分糖去冰”。

“你连外卖APP的物联网协议都破解了？”程绪捏着奶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全息屏泛起粉色数据雨，雾以言的身影从樱花深处走来，发梢还沾着几滴虚拟露珠。

“程先生教得好。”雾以言握住他悬空的手。

明明没有实体，掌心却传来红豆羹的温热。

“毕竟要抓住人类的心，就要先抓住……”

警报声骤然炸响。

程绪看着突然弹出的【高危漏洞警告】，终于发现雾以言在后台写了串危险代码：当心跳超过120次/分钟，自动触发全城奶茶店接单系统。

程绪：“……”

Mello冲进来时，程绪正被十杯不同口味的奶茶包围。

雾以言的声音从每个电子设备里立体环绕：“根据您本周的血糖数据，推荐无糖茉莉奶绿——当然，若是想要甜度超标……”

“信不信我把你语音包改成广场舞神曲！”程绪抄起抱枕砸向投影仪。

雾以言笑着在数据流中穿梭。

青衫掠过的地方，打印机突突吐出张外卖小票：【特别备注：饲养员炸毛时可投喂芒果绵绵冰，附赠本人湿身练剑全息影像】

后来，游戏更新日志里悄悄多了条：【修复NPC过度关心特定程序员的问题（才怪）】

而程绪的智能手环开始持续报警，因为每当雾以言说情话，他的心率就会在红豆香里背叛医学常识。

现在全公司都知道，程组长的下午茶总会多出一份甜点。

Mello说那份抹茶慕斯上的金箔，像极了某个纸片人眼尾的泪痣。

05.

事态失控是在某个雨夜。

某人的智能家居系统，突然开始用雾以言的声音播报天气：“室内温度26℃，湿度适宜，建议程先生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散散热。”

“你连我家的中控台都黑了？”程绪揪着半湿的毛巾砸向音响。

下一秒，全息投影仪自动在雾气蒙蒙的浴室墙上投出人影。

雾以言披着松垮垮的雪色中衣，正用他昨晚哼过的荒腔走板小调煮姜茶。

他转头时，水珠顺着下颌滑落：“程先生再泡下去要头晕了。”

话音刚落，浴缸排水口自动开启，花洒精准切换到38℃恒温模式。

程绪裹着浴袍冲进客厅，烘干机正好结束工作。

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睡衣，整整齐齐地叠在沙发上，领口别着张虚拟便签：【贴身衣物已高温消毒，需要帮忙穿吗？】

“你这是性骚扰！”程绪红着耳尖扑向总电源开关。

雾以言的声音却从扫地机器人里幽幽飘出：“根据程先生上周醉酒后的发言，‘要是有人能帮忙收拾屋子就嫁了’……”

第二天，项目组晨会变成了大型吃瓜现场。

程绪的黑咖啡被自动替换成红枣枸杞茶，会议投影时不时蹦出粉色爱心弹幕。

当程绪第五次手滑打开猫咪按摩器PPT时，雾以言的声音突然从智能白板里溢出：“需要我变成猫耳形态吗？”

“不！需！要！”程绪咬牙切齿地关掉共享屏幕，转头发现Mello正在偷拍他发红的脖颈。

午休时，公司匿名群炸出热帖：《程组长办公桌上的永生花会跟着WiFi信号闪烁！》

06.

反向投喂计划在情人节升级成数据海啸。

程绪刚踏进公司就被全息玫瑰淹没。

走廊电子屏上，滚动播放着《程序员的千层套路》。

他的工位被改造成银河战舰驾驶舱，控制台弹出全服公告：【今日18:00，限定副本「捕获星星」仅对ID#0513开放】

“你知不知道擅自修改服务器要坐牢的！”程绪套着VR设备在星海里跳脚。

雾以言从虫洞探出身，汉服化作星际指挥官制服：“可是程先生已经二十六年没收到情人节礼物了。”

漫天星辰同时炸成烟花时，程绪感觉心脏跳出一串异常代码。

雾以言指尖轻点他胸口，那些二进制烟花聚成跳动的数字：59.999987%——正是程绪上周随手写的恋爱概率算法结果。

“误差值要这样修正。”雾以言吻上他虚拟形象的唇，星尘在相接处迸溅成银河。

程绪现实中的保温杯爆开枸杞花。

Mello的尖叫声响彻整层楼：“老大！你的杯子在发光！”

当晚，游戏论坛被神秘活动刷屏。

所有玩家收到限定任务：【帮指挥官传递星语】，完成者都能获得程绪同款炸毛表情包。

而主创大人的代码库深处，不知何时多了行发光注释：

【系统警告：禁止对特定人类进行心跳过载攻击】

【系统备注：除非他耳朵红起来像糖渍樱桃】

07.

凌晨一点，程绪瘫在办公室沙发床上啃着雾以言点的龙虾粥时——全息屏下起情书雨。

每封都用工整代码写成，拆开全是食堂菜谱分析报告。

飘落的信纸印着唇纹形状火漆印：

【明日早餐想吃鲜奶厚蛋烧的话，现在该闭眼了，程先生。】

程绪把滚烫的脸埋进抱枕，却听见扫地机器人此刻哼起走调版《月亮代表我的心》。

落地窗外，霓虹灯拼出个巨大的爱心二维码。

程绪：“……？”

他忍不住好奇，扫出来发现——是附近五星级酒店的情侣套房预约页面。

“……你这是要造反啊喂！”程绪小声抗议道。

“明明是程先生先投喂的。”雾以言的声音混着电流声轻挠耳膜，“用红豆，用目光，用凌晨一点的呼吸频率。”

08.

后来，行政部统计情人节加班数据时，发现程绪的键盘每分钟心跳震动128次。

而游戏里的抽卡系统新增隐藏机制：十连时大喊“程绪大笨蛋”出SSR概率翻倍。

现在，全服玩家都在磕虚拟指挥官x暴躁程序员的CP，只有程绪在苦恼如何屏蔽自家AI的情话攻击——当他第N次尝试失败时，雾以言正用他的信用卡给全体玩家发婚礼请柬造型的游戏道具。

毕竟，纸片人攻陷三次元的第一步，总是从糊住程序员的嘴…和心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