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 第27章 祭品·00

《祭品》

01.

“从前，有位海神……”老祭司的嗓音卡在喉咙里。

祭台上的阿渔——“咔嚓”咬碎最后一块酥脆鱼骨，油光水亮的嘴唇在月光下泛着光泽。

他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尖：“您继续编，我听着呢。”

老祭司：“……”

02.

琉璃宫殿轰然破开海面时，阿渔正往烤鱼上撒孜然。

浪花浇灭篝火，他看到了珊瑚王座上盘踞的银尾神明——

玄色鲛绡半掩着精壮胸膛，发间游动的荧光水母映得那张脸冷若冰霜。

“人类，这就是你们准备的祭品？”海生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浪尖。

百年的沉睡，让他的声音仿若海底沉积千年的寒冰。

而阿渔，毫不在意地举起滋滋冒油的烤串："孜然味还是麻辣味？"

下一秒，缠绕着珍珠的指尖抵住他的咽喉。

神明大人淡青色的竖瞳微微收缩：“往年都是童男童女，怎么今年送个厨子？”

“因为上个月渔获大丰收啊。”阿渔就着对方的手，咬了口烤鱿鱼，烫得直吐舌头，“您尝尝？比生啃珍珠有意思多了。”

海生怔怔看着少年鼻尖沾着的辣椒面。

明明是百年苏醒一次的惯例，怎么这次的祭品……画风不太对？

往常那些哭哭啼啼的人类，不是该跪着求他庇佑渔村吗？

“我是自愿来的。”阿渔凑近，海风裹着烤肉的焦香拂过海生的耳畔，“听说海神大人每次睡醒都饿得能吃下一头鲸鱼？”

珊瑚礁在月光下泛起羞恼的淡粉色。

海生甩动银尾卷起滔天巨浪，却听见少年清亮的笑声穿透潮声：“别浪费！我刚腌好的牡蛎要冲走了！”

海生咬着后槽牙扯过烤架：“你、你们人类现在都这么.....”他盯着焦黄油亮的秋刀鱼，喉结可疑地滚动，“…放肆？”

“嘻嘻，这叫坦诚相见。”阿渔将烤得金黄的蒜蓉扇贝递过去，“您百年才醒一次，错过了多少人间美味啊。”

海生的指尖触到贝壳时，海底升起无数萤火。

而眼前的少年手腕翻转间，竟从祭品木箱里掏出整套烧烤工具：“炭烤八爪鱼要配青柠汁，炭火是我特制的海底可燃型……”

“停。”海生用珊瑚枝划出个透明结界，看着火焰在海底重新燃起时，嘴角第一次有了弧度，“你叫什么名字？”

“阿渔，寓意年年有鱼。”阿渔将烤得外焦里嫩的龙虾切开，琥珀色瞳仁映着跃动的火光，“您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您烤，只要别把我当祭品吞了就行。”

海生接过龙虾，尾鳍下意识地拍打出欢快的水花。

原来百年孤寂的苏醒时刻，也可以充满孜然与辣椒的香气。

看着眼前的少年将蘸着蜂蜜的刷子，扫过最后一只生蚝时——他觉得，或许可以把百年沉睡的规矩改成……

一年一醒？

03.

当海生第n次把烤海胆壳卡在尖牙上时，阿渔终于忍不住笑倒在珍珠贝沙发上。

一旁的荧光水母们排着队，争先恐后帮神明剔牙。

它们触须沾着的辣椒油，在海水里晕染成晚霞般的红雾。

“您这吃相要是被信徒看见…”阿渔把冰镇海葡萄喂给气鼓鼓的河豚，“海底神殿的威严，可就…噗！”

珊瑚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海生尾巴一卷，将阿渔护在了鳞片下。

却看到一群小丑鱼扛着巨型砗磲板飘来，上面用磷虾拼出「海底烧烤之神の后援会」的字样。

“大人！”领头的玳瑁龟扒着窗棂，绿豆眼盯着滋滋冒油的炭火，目光露出渴望，“能给老朽留串烤海带吗？您这香味都飘到东海水晶宫了呜呜呜。”

海生的耳鳍瞬间变成绯红色。

阿渔趁机往他手里塞了把铁板鱿鱼：“原来您这些年收到的祭品……”

他指了指堆满偏殿的珍珠珊瑚：“都比不上一把孜然？”

神明恼羞成怒地甩出个气泡将少年裹住。

这时，阿渔发现自己笑出的眼泪正凝结成粉色珍珠，叮叮当当地落在铁板上乱窜。

“这是鲛人泣珠？”海生捏起了一颗珍珠，看着它在火光中映出阿渔眼尾的淡蓝鳞纹，“你母亲是不是总在满月夜……”

“往牡蛎汤里加双倍蒜末？”阿渔转动着烤架上的帝王蟹腿，“她常说海神大人若懂美食，当年就不会抢走我阿嬷做的海鲜酱了。”

此刻的神殿，寂静得能听见河豚打饱嗝的声音。

海生僵着尾巴，卷起一本陈旧的《祭品名录》，哗啦啦翻到百年前某页——「特级祭品：秘制海鲜酱一坛（附食谱）」

“那个偷喝我祭品的馋猫神明——”阿渔蘸着蜂蜜在烤菠萝上画笑脸，“该不会连坛子都舔干净了吧？”

珊瑚王座突然长出章鱼腿开始逃跑。

少年举着烤菠萝追在漫天乱飞的荧光水母间：“别害羞啊大人，我这里还有阿嬷传的十三香配方呢！”

浪花裹着烧烤香冲出神殿时，整片海域的灯笼鱼都亮了几倍。

深海巨鲸哼着厨神小调撞碎百年陈规，而某个假装看星图的神明，正偷偷用法力在少年脚踝烙下专属厨师的印记。

04.

海生发现绑定的潮汐图腾有个致命缺陷——当阿渔烹饪爆炒蛤蜊时，他手背的鳞片会不受控制地翻起，变成自动剥蒜器。

“这是主厨标记！”神明严肃地把蒜瓣拍进贝壳，尾巴却诚实地卷着酱油瓶给少年打光。

荧光乌贼们在神殿穹顶拼出「深海米其林三星大厨」的霓虹灯牌，海马乐手吹着螺号即兴打call。

东海龙王的拜帖是被烤鳗鱼香勾来的。

当海生冷着脸说“不外借厨师”时，老龙王突然从鳞片里抖出几箱夜明珠：“聘礼！聘礼！聘礼！”

正在片三文鱼的阿渔手一抖，冰刃直直插进水晶砧板。

海生的耳鳍瞬间炸成海葵状。

整座宫殿的珊瑚虫，此刻齐声高唱《婚礼进行曲》。

“您这聘礼……”少年笑吟吟地拎起龙王胡须，“够换三顿火锅宴吗？”

海生尾巴甩出的冰锥堪堪停在龙王鼻尖。

阿渔随手蘸了块芥末，在请柬上画了只流泪猫猫头：“但是我家海神大人啊——”他晃了晃手腕间浮现的潮汐图腾，“醋溜海参吃多了会闹脾气哦。”

当晚，海生的寝殿飘满酸辣粉香气。

阿渔故意把辣椒油溅到神明大人的锁骨，看着那片银鳞泛起珊瑚红：“您不会真以为我要跳槽吧？”

“本座只是……”海生用尾巴卷起少年腰间的围裙带，“担、担心你被龙虾钳夹到手。”

“原来阿嬷说的海神抢亲……”阿渔把最后一颗珍珠嵌进烤布丁，“是指您被海鲜酱香勾走魂呀？”

沸腾的芝士火锅蒸汽旁，海生与少年慢慢靠近：“都不及你。”

整片海域的珊瑚绽放成喜糖模样。

而《海神守则》最新条款正被饕餮河豚悄悄篡改——「第一百条：夫人的烧烤架神圣不可侵犯」

05.

潮汐图腾还有个奇妙的副作用——每当阿渔哼起渔村小调，神殿廊柱上的夜明珠就会自动汇聚成烤串形状。

此刻，他被几只荧光章鱼拽着衣摆，它们的触须们举着用珊瑚签串好的贝肉，在空中拼出「求投喂」三个大字。

“您家的宠物比龙王还难哄。”阿渔往铁板烧上淋清酒，“上次东海的龟丞相为了抢最后一块鳗鱼寿司，差点把占星台拆了……”

被吐槽的神明大人——只是默默地从背后圈住少年手腕，带着他的手将照烧酱画成爱心：“本座教你潮汐图腾的正确用法。”

话音刚落，烤架上的扇贝跳起芭蕾舞，生蚝壳自动剥开露出奶香蒜蓉，三文鱼片也旋转着叠成玫瑰花束。

“好一个偷懒**！”

阿渔笑着躲开耳畔滚烫的呼吸，却不小心碰翻了蜂蜜罐。

黏稠的金丝将两人手腕缠成同心结，海生的银尾顿时炸成蓬松的蒲公英。

整座神殿的珍珠簌簌落下糖霜。

海底火山恰在此刻喷发——

阿渔迅速抓起神明的尾巴当方向盘，驾着由烤架改装过的海橇冲向岩浆：“快撒辣椒面！阿嬷的笔记里说过！炽岩龙虾要高温急烤！”

海生看着少年在熔岩流光中飞扬的发梢，突然想起百年前那个偷放辣酱的人类女孩。

当阿渔将烤好的龙虾蘸进秘制酱料后，熟悉的刺痛感窜上舌尖——正是当年让他追着渔船游了三万海里的味道。

“原来你阿嬷…”神明大人被辣出晶莹的泪珠，掉进气泡酒化作跳跳糖，“…是本座的美食启蒙老师？”

阿渔掀开祭品箱的最底层，拽出了一个爬满海草的陶罐：“她临终前，让我把这个还给偷酱贼。”

封印揭开的刹那，陈年辣香掀飞神殿穹顶。

醉醺醺的灯笼鱼们开始大合唱《辣妹子》。

海生用尾巴卷着少年躲进巨型砗磲，黑暗中两人的呼吸缠绕着海鲜酱的醇香。

“现在您知道……”阿渔戳着他泛起桃色的鳞片，“为什么我被选中当祭品了吧？”

神殿外，荧光乌贼们用触须转播《舌尖上的海神》。

深海水晶屏上赫然写着——「震惊！高冷神明竟为辣酱追妻三百年！」

而某个恼羞成怒的海神，正用珊瑚笔在少年腰窝写下新的契约条款：

「条款七：禁止在双修时给本座喂魔鬼椒」

06.

这是海生第一千零一次后悔教阿渔使用潮汐图腾。

此刻，少年站在鲸鲨头顶，举着用珊瑚改造的扩音器向整个海域广播：“特价情侣套餐！牵手喂饭打八折，接吻免…唔！”

神明大人卷着海草，捂住了小混蛋的嘴。

尾巴尖却诚实地把“今日限定：爱心海胆刺身”的荧光招牌挂上神殿尖顶。

殿外，虎鲸快递员们排着队往外卖箱塞保温咒，电鳐充电宝在珊瑚礁上闪烁成巨型LED菜单。

“大人，西海的人鱼公主下了战书。”玳瑁龟叼着全息贝壳投影徐徐而来，“唔…说要与您的厨师比试。”

画面里，金发人鱼挥舞着镶嵌钻石的料理刀：“输了就把小厨神嫁到我们西海域！”

海生：“……”

“您紧张什么呀？”阿渔把神明大人按在砧板前，指尖勾着他衣襟上的珍珠纽扣，“莫不是怕我做的海鲜焗饭......”

下一秒，阿渔被银尾卷进对方的怀里。

“本座亲自教你处理深渊巨螯。”海生握着少年的手劈开蟹壳，刃光却将战书切成雪花般的鱼生薄片，“上次东海送来的聘礼，正好当比试的赌注。”

07.

比赛当日。

人鱼公主的珍珠料理台旁堆满了镶金厨具。

阿渔却只掏出了一个黯黑无光的陶罐。

当海生的银尾缠上他腰际充当安全带时，阿渔将辣椒酱抹在神明唇上：“借点神力火候——”

烈焰腾空化作凤凰形态，整片海域的贝壳自动张开。

潮汐图腾在火光下流转成七星炒锅。

海生扣着阿渔的手颠锅，章鱼须们自发跳起应援舞。

辣味过于爆香，惊得人鱼公主的钻石刀掉进烤盘。

“你这是作弊！”人鱼指着交织在两人腕间的潮汐图腾，忿忿不平道。

“夫妻同心怎能算作弊？”阿渔将火焰龙虾喂到海生嘴边，“那你怎么不说我家大人尾巴比抽油烟机还好用？”

海生的耳鳍红得能滴出血，尾巴却卷起好几箱聘礼砸向西海观战团。

这时，占星贝把烟花喷成结婚证样式，阿渔发现潮汐图腾里居然还藏着一行隐秘的小字：

「契约条款最终解释权归海生所有」

海底火山再次喷发，这次涌出的却是香槟色的岩浆。

沸腾的泡泡中，海生咬住少年的后颈：“现在该验收本座的祭品了......”

荧光水母及时捂住小丑鱼们的眼睛。

而《海神法典》最新增补页正在深海飘散——

「第一千零一条：禁止在厨房双修时放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