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絮生重新戴上帷帽跟着子衿子佩悄悄潜入宫中,她回到殿中,换下了那一身素衣,将手中的兔灯交给子佩。
她想着方才见到的魏将军,明明是如此温润儒雅之人,为何会上战场去打仗,怎样都说不通啊。
她心中疑惑着,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响动,子衿子佩眼神警觉地盯着门,而余絮生快速提起榻边的剑。
“谁?”她的声音森冷,似这寒夜中的冰雪。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絮生,是皇兄!”余恒民的声音低低压着,似是怕被人发现。
余絮生放下手中的剑,叫子佩藏在别处。她急匆匆跑出去看,却见墙头趴着一人,手中的花灯闪烁着光,让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庞。
只见那人重心不稳,一下就从墙头摔到了地上,场面太过不忍直视,跟着跑出屋外的子衿用手挡住了眼睛。
余絮生却笑了,她三两步走到余恒民的身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见他一脸宝贝地拍了拍花灯上不存在的尘土。她有些恼了,却也无可奈何。
“怎么样了,有没有摔疼?怎么不从前门进啊,偏要爬墙,这下好了,摔了吧。”
她的语气里充斥着对余恒民的担忧,抬眼却见余恒民傻乎乎地提着花灯盯着自己。这一摔,可把皇兄摔出了幼时憨厚的模样。
“絮生别生气了,皇兄今早的确有错,这不瞧着这花灯甚是不错,便遣散了宫中的侍从,早早地来寻你了。”他将花灯向余絮生跟前凑了凑,示意她接过。
她伸手接过,那花灯实在是精致,桃红色的流苏挂至下方,她仔细一瞧,竟是桃花的模样!
看来皇上确是费了些心思,知晓她喜爱桃花,便将花灯做成桃花的模样。
她看着花灯,的确是生不出气来,只得佯作一副骄傲模样,“絮生并不是小气之人,既然皇兄前来求和,那絮生自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坐至石桌旁,一脸喜爱地瞧着眼前的花灯,不停地摆弄着。
余恒民看着她的模样,无奈笑笑,随后仰望天空,瞧着那寒夜中的圆月,任由雪在他二人身上停留。
她的发间落了雪,不仔细瞧就像是嵌入其中的银发。余恒民伸手将她发间的雪打落,不禁失笑。
深夜,魏寻骁忽然从床上坐起,抹了把脸上的泪,思索着方才的梦。
今日见到的素衣女子站在烈火中,门窗被锁死,她无法逃脱,眼眶中的泪却怎样都掉不出来。
正此时,画面一转。皇帝出现,拿着长枪对准自己的喉管,而那素衣少女正怯生生地躲在皇帝的身后。他下意识地想将自己的长枪拿出抵挡,却发现长枪换作了刀剑。
他的窘迫无处安放,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而后长□□穿了他的身体,他双眼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旧友。他随之倒下,泪水掺杂着脸上的血亦随之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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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王公公踏过御史府的门槛,大声喝道:“圣旨到——魏将军接旨吧。”
御史府的人悉数跪地,倾听着王公公念手中的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受天命,统御万邦,寰宇之内,皆朕赤子。自朕即位以来,边境时有不宁,贼寇侵扰,民不聊生。幸之将,挺身而出,保家卫国,战功卓著,朕心甚慰。
令有上将魏寻骁,京城豪杰,武艺超群,智勇双全。自投身军旅,屡建奇功,破敌无数,威震四方。特于突厥大捷一役,卿家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以少胜多,大败敌军,保我疆土安宁,功勋卓著,举世无双。
朕念卿家忠诚勇武,特下此诏,以彰其功。兹有诏:
册封魏寻骁为大将军,加号镇国,赐宝剑一口,以显其军功之盛,赐良田千顷,金银珠宝无数,以酬其劳苦,并赐京城府邸一座,以安其家眷。
令全军将士,皆以大将军为楷模,效忠国家,奋勇杀敌,共保我朝江山永固。
望卿家魏寻骁,受此册封,益加奋勉,继续统率三军,戍守边疆,为国家的安宁与繁荣再立新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臣,接旨!”说罢,他伸出双手,接住了圣旨。
“魏将军,恭喜了。”王公公皮笑肉不笑道,“魏将军现在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可不要忘了咱家。”
“寻骁不曾忘,当年是王公公看着我与陛下长大,帮了我不少,这份恩情,寻骁不敢忘。”
他说得铿锵有力却未有行动,王公公见讨不了好处便“哼”了一声,甩袖离开了。
见王公公走掉,魏寻骁站起,踮着脚看着王公公逐渐消失的马车。他抱着双臂一脸不满地“嘁”了一声后,便跟爹娘告别,跑去了校场。
他一到那边便看到尹齐早已拿起了弓箭,要往那靶子上射。
这时,他出声打断,却不料下一秒箭便朝自己射来,他侧身躲过,随即“拿起一旁自己的红缨长枪扔向尹齐。
尹齐瞧这架势不对,连忙掏出自己腰间的双刀,跳起躲过了那一枪,还不忘嘲讽道:“魏寻骁,你退步了啊。”
魏寻骁不语,轻笑着仰着头示意尹齐看向身后。尹齐望向身后,发现那红缨长枪转了个弯,正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飞来。
他暗道不好,连忙弯下腰来躲。
红缨长枪回到了魏寻骁的手里,他一脸戏谑地看着眼前弯着腰的某人。
只见那人直起腰来,嘿嘿一笑,随后拱手说道:“甘拜下风。”
他放下长枪,拿起弓箭,朝那靶心射了一箭。
他向尹齐道了他昨夜的梦,实在是奇怪,莫非那素衣女子是宫内的妃子?不可能,皇宫戒备森严,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进出的。
可他又仔细一想,从那女子昨夜救孩童时的身手,这定不是一般人。
“哎呀,要我来说你就是想多了,你这好不容易瞧上个小女娘,就因为你昨夜的梦,去猜忌人家。”尹齐一脸无语,放下手中的弓,正对着他道。
“有戒备心总归是好的。”
尹齐悄悄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他几句。当魏寻骁转过头来问他在嘀咕什么时,他却又一脸谄媚地笑着道:“我夸您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呢。”
一梦,千万思。
宴会厅内,皇帝入了座,金鼓齐鸣。桌前摆着各式荤素佳肴,余恒民举杯敬酒,笑脸盈盈。
一旁的皇后刘氏却在暗自窃喜,今夜的计划要是能成功,那她就能省很多事。余絮生给她惹了太多麻烦,留着是个祸害。
正这时,侍从急匆匆从宫殿外跑进来,颤颤巍巍道:“陛…陛下,不好了,宫里的寺庙走水,火势不可控,朝和公主还在里头未出来…”
侍从的声音越说越小,余恒民从龙椅上站起,酒杯“嘭”的一声砸在地面,顷刻间他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理了理龙袍,随即说道:“加大人马,尽快将公主救出。”
此刻文武百官皆在,他不能扔下众人前去寺庙。他没有叫停,只得忍下心中的担忧,向百官敬酒。
刘恩欢的笑挂在脸上,怎么藏也藏不住。她往余恒民的方向一瞥,竟见他的手在不断的颤抖,杯中的酒也撒下了些。
她实在是不甘,她在余恒民未当太子前便投向了他,她心悦与他,一心想要嫁予他,费尽了心思用尽了手段,摸爬滚打才到了现在的位置,却输在了他的妹妹上。
大火蔓延,烈焰腾腾,余絮生不停地咳嗽着,脸上和身上早已沾满了灰。火势太大,她能听见寺庙外人群的喧闹声,烟大得过分,她没办法看清前面的路了,今日她怕是出不去了。
正当她绝望时,有一个魁梧的身躯从门外跑进来,抱起她就往外冲。
她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庞,只记得他的味道很熟悉,貌似是雪中的旧人。
次日清晨,她缓缓睁开双眼,她没死。
“公主,公主!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都是我们不好,早知会发生这种事我和子佩便不会离开了…”子衿握着她的手哽咽道。
子衿子佩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抚了抚她二人的脸,轻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若你二人在我身旁,我可救不了这么多。”
“公主!”子佩娇嗔喊道。
余絮生看着子佩气急的模样,刮了刮她的鼻子,轻笑着道:“我说笑呢,不过这事来得蹊跷,得仔细查查。”她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平日里我待人不薄,会是谁呢?”
“昨夜送我回来的是何人?”
“回公主,是魏将军。”子衿毕恭毕敬道。
昨日皇兄为他设宴,他却缺席,来此救本宫,必有所图。
她这样想着,眼神变得狠厉起来,子衿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公主自六岁起跟着太后历练,十年了,她的武力貌似不比在外征战的魏将军差。
远在御史府的魏寻骁打了个喷嚏,尹齐在一旁嬉笑着,“你如今也是英雄救美上了,想好到时要什么赏赐了吗?”尹齐摆弄着手中的西域物件。
“未曾想过,不过昨日的场景与我梦中的并无二致,我同你说过的素衣女子竟是朝和公主,那日她在街头救下危在旦夕的孩童,可她在宫中娇生惯养,哪能会武功?实在是怪。”
魏寻骁思索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尹齐瞧见他这副模样,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玩意儿,将他的纱布接过,将他昨日在英雄救美时留下的烫伤盖住。
“莫要再猜忌了。”尹齐在他的伤口上拍了拍。魏寻骁倒吸了口凉气,骂了他两句。
一救,互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