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
上海公共租界。
摇晃的黑色吊灯下,一旁换气风扇不断的闪烁着光影,国民党负责审讯的人员拿着一把刀在灯光下摆弄,白刃的刀具反射着冷冷寒光,这个特务比画着,拿刀贴近,冰冷的刀刃一下贴在人温热的皮肤上,瞬间,仿若堕入深水、摸不见四周一般,巨大的空寂感和无助感席卷被挂在木架上吊起的人,他的皮肤,鸡皮疙瘩瞬间骤起,牵扯出撕裂的伤口,不禁一阵阵发抖。他叫王四年,是一个**人。
“看看这刀快吗?”,他停顿,刀口划开手里的一个皮具物品,一阵轻沙的割划声,那皮具一下被划开出一条整齐口子,特务又漫不经心道:“放心,这把刀不会让你死,只不过是让你很痛苦。大腿内侧还有知觉吗?”
面这样的心理压力攻势之下,王四年很快就开始喘起了粗气,特务继续动嘴,手比一个五:”五刀慢、五刀块,放心,不会要了你的命......“
冰冷的刀锋滑在王四年的脖颈处,他皱紧脸上全部的肌肉,一口粗气喘出来:“我说,我说。”
......
仅仅四个小时后,几辆疾驰的黑车往南边华界的一处商业街道行驰而去,停在了一日资商人开的百货商场外面,只见从车上下来四五个便衣人,径直就往商场里闯,甚至鸣枪示警起来,一时之间北河商业街道陷入混乱,引起了警察稽查处的注意,迅速集结警卫来到,包围起那辆黑色轿车,但这时,从商场里面走出来两个黑衣人,一前在开路,一后跟着又是黑衣人,中间驾着一个被蒙住头穿西服的人,后面还有一个黑衣人断后。
一个警察小队队长张克秦上前拦住,却见首个黑衣人出示一纸逮捕令:“你可看清楚了,别坏了我们的事。”
这一看可不得了,是最高执行标志的逮捕令,那警察队长心里有些发怵,连忙转身对着手下一吼:“放行,放行!”
看着那黑车轿车气势汹汹的驶离而去,警察队长张克秦不由得撇着嘴:“他奶奶的,这么大威风!”
可是才过了一个小时,警察署第二分署署长就接到上署的电话,要求立即找到并释放百货商场的经理谢偶令:“领事馆的人找我,你所管辖治所出了这档子事你还有脸来找给我申请修缮设施的资金,什么人丢了不好,偏偏丢的是尚治百货商
场的人,这背后可是日本人的商会,别又给日本人得到什么借口!那日本军队可是在上海有驻军的,你给我赶紧找到人给我放出来!”
才挂了电话,分署长还没来得急呼一口气,一个电话又进来了:“是金署长吗?是这样,今天在北河商业街,尚治百货商场丢了一个人,这人和我有些渊源,想问问人去哪了?”,是上海斧头帮的人,金署长磨了些嘴皮子,算是搪塞过去。
一连串连锁反应,日本方面给领事馆施压,上海本地的斧头帮高层人员也来电询问,分署长凝眉沉思住,紧接着,不到半分钟就拨了电话出去。
电话就一级一级往下,打到警察治安大队行动组,张克秦一接电话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谩骂说他是吃干饭的,张克秦惶惶然直说:“我的大科长啊,这可是复兴社那边干的,有最高标准的逮捕令。”
对面接电话的人停顿了一下:“上面已经调了特别稽查队下来,你好好配合调查,这件事情就是个烫手山芋,不要落在我们手里甩不掉,特别是上面说不定借着这件事下来调查其他的事,要是查出什么,你就是替罪羊!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最近小心点。”
挂完电话,张克秦不由得整个人瘫坐下来。
......
时间来到下午5点,某大楼地下室。
左右摇晃的白色灯光下,可以看见椅子上的人被折磨得肢体都在颤抖,用刑拘的特务准备再用刑,却从后面来了一个人,紧急说明了此人不能用刑,等组长亲自审讯。
与此同时,二楼左边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刚刚挂完电话,端身寸头,光影跌宕在他身上,面容十分帅气俊郎,眉目似鹰狼却文沉秀静,姿态端缓雅正,凝霜的右唇下有颗浅显的痣。
而唇与痣的媚在于,当他勾唇笑笑,那便是颗不合时宜的风情迷人的充满魅力与野性难驯的痣。
挂完电话后,他此刻正勾唇嗤笑了两下,心里十分鄙夷来电之人。
是南京调查处三处科长李时均的电话,兼任上海任警察署的署长秘书,曾经共事过,但随着权力的不断加码,此人内心的贪婪与日俱增,此刻来电想从他口中探听消息,唐栋只觉得**,内心油然生起不屑。甚至言辞之间企图搞**搞到他头上,他莫名的被气笑,嘴角勾笑了两下,眼神却冰冷得异常。
不多会儿,长长的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年轻长官,高身寸头,一身黑灰,板雅持正,野性阴骘,此次任务是南京方面联合的多方小组在上海秘密进行的行动,唐栋为本次联合小组的组长,他得到消息,此次抓捕的人似乎涉及到多方身份,领事馆、工信部、帮派人士等都拉扯进来,牵连有日寇、**、汉奸等多方情报,为了得到相关情报,本次需要由小组组长亲自审讯。
一桶水扑在椅子上的人身上,椅子上的谢偶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面前的人身影跌宕,他眨了眨眼,眼前的特务狠狠数落着:“给我老实点”。
过了一会儿,后面楼梯下来了一个人,看到人质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正气愤得对特务说:“谁干的?!啊?谁干的?”
特务不说话,只耷拉着头。
唐栋很气愤,这次联合小组,有以广东派特务的人员进来,面对一起为党国服务,做特殊任务的时候,居然为了打压他来搞派系分裂,全然不顾任务的重要性,他迅速离开,当即发电报给上面。简扼现在的事态走向,控诉不应该的问题和要求撤销此次任命,要求换别人来担任小组组长。随着电报的发送,唐栋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凝眉聚神起来。
他在想一个事情,那个椅子上的人,他匆匆看了一眼的那个椅子上的人。
他记忆力一向很好。
他非常确定,他见过这个人。
唐栋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来,手上也迅速打开手边关于谢偶令的相关信息文件,翻看完资料,突然从夹间掉落出来一张谢偶令稍年轻一点的照片。
看到这张照片,唐栋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但随即他又陷入思索中......
与此同时,一封紧急电报从南京迅速来到上海,再到唐栋的办公室,电报内容是紧急调离了相关人员并且升任了唐栋的相关职能。还专门任命唐栋为中校军衔的行动特派员,特别授权调度权级。此次任务,可见一斑。
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来到第二天,等再来到地下室,已经是早上4点10分。
谢偶令已经被重新安顿好修整了一晚。
“谢先生,昨晚睡得好吗?”,唐栋打发了周围的人,只一个人坐在谢偶令对面,谦逊细问,眉眼微起,眼底青色,双目炯炯。
谢偶令没有说话,精神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此刻只聚焦着眼神回看对面的人。
唐栋抬着眉眼,见他如此,笑了笑,垂眸,又重新抬眼看去,这一次明显可以感觉唐栋收回了刚才的好奇,取而代之的是细致缜密到冷漠的特工身份:“谢先生,你,觉得我眼熟吗?”
他面目沉静,五官侧影,凑近过来,又退坐回去。
谢偶令内心一惊,面目仍不露声色。
“谢先生是最近一年才来到上海的吧。而在此之前,先生一直在华北,我没说错吧?”
谢偶令沉默,还是不说话。
“先生到底是**?还是日本人?亦或是斧头帮的人?更甚者......”,唐栋边说边把眼睛盯着谢偶令,笑了笑:“三者都有呢?”
唐栋眼下的青黛表示他昨晚,一晚上没睡,他已经琢磨出大致情况了:“先生难道还没有明白吗?”
随着唐栋的每提问一句,谢偶令的心就沉一分。
“需要我提醒一下先生吗?”,唐栋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
谢偶令看着唐栋的脸,他觉得十分熟悉。并且极大猜到,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绝密身份。
“五年之前,上海去沈阳的船上,不知道谢先生是否也上过船呢?”
谢偶令内心大骇,不对,是余裴内心大骇。
当年席乐的声音又重新回响在耳畔:“有一人......此人琢磨心术之造极,可窥一隅而知全貌,你恐已有暴露之嫌。未来若与国民党斡旋,小心此人,切记!......”
多年过去,余裴觉得当时席乐的这番话可能是小题大做,他和国民党交手过程中,一直都没有出现席乐所担心的事情。渐渐地。他也就忘了。甚至因为当年封如梦同志下船后,虽然疑点重重,但东北那段时间并没有出现搜捕他们的事件,余裴猜想席乐同志的情报可能有误,甚至一度认为国民党内部可能有他们不知道的自己人,于是很快,他投身于工作之中,便淡忘了。
可是,在此刻灯角光晕下,他看着唐栋的脸,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似乎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
“是你。当年你也在米亚号客轮上。”
国民党?几乎是瞬间,余裴想起席乐同志牺牲前满身血迹和不孜敦嘱,当年事件果然还有它故!
席乐同志、李连山同志的牺牲是否和这个人也有直接原因?这个人是否就是席乐同志说到的那个人?
当年的事与现在交织,五年过去的现在,余裴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禁后怕。
唐栋一笑:“不容易,你终于想起来了。”
紧张的气氛瞬间遍布周遭,但随即余裴的脑中就出现了应对的策略。
“可惜,当年没在米亚号客轮上把你抓住”,余裴在赌,他并不慌乱,原因之一便是他的身份实在是多重且复杂,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余裴猜想,若是对方真的知晓他是谁,也不用如此审讯求证了。而现在,他只需要咬定自己一直长时间潜伏的身份──日本方面的人。毕竟当初在船上,他的身份就是日本方面的人,且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同时这个时期国民党方面的政策对日来说是较友好的,想来,对方也不会对他动手。
在昨天的审讯中,他已经猜到是被自己的同志给出卖了。因为不明白对方目的是什么,他只有说自己是日本的人,也只能说自己是日本的人,才能不过多泄露组织秘密。
至于余裴真正的身份,他在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暴露。
他其实是早期受**特科组织命令打入日本人内部,同时随着日本侵华进程,日本为了对付斧头帮内部抗日势力,他又被日本方面命令进入斧头帮探查收集情报,替日本在上海注意斧头帮以王雅荀为首势力的动向。
因为斧头帮的大哥王雅荀是有名的反日人士,私下和**也有交接,日本方面要求余裴打入**内部,同时为了便于工作的更好开展,**组织便顺水推舟,秘密给了他另外一个**的身份。也就是说,他是谍中谍。而这段时间,是他为数不多的和自己同志一起正面斗争的日子。
“既然知晓我的身份,日本方面可没有这个好性子,上海可是有日本驻军的。”
唐栋听到这里,目色垂落又盯着看对方,嘴角微微勾勒。他等的就是这个状态这个时刻──你既然选择了一种身份,势必就不会选择另外一种身份。既然已经选择了日本的身份,那么打入斧头帮内部、渗透进相关抗日势力便是你这阶段的目的。
而唐栋他此次行动的目的,正是斧头帮。
与此同时,唐栋几乎笃定,这个人,就是五年前隐匿在日军之中,他一直想找的那个与席乐共同执行任务的遥望隐秘的**人。
那么,有件事就非你不可了。几乎是瞬间的,一个昨晚突然冒出的想法又在唐栋脑海中一闪而过。连带的内心生出一丝若游离丝线的紧张感和意满意离的彷徨感。
不过很快的,他就恢复了缜密细致的作风。
“先生确实高明,日本方面得到消息,已经暗中周旋,我确实不能伤你性命。甚至社会其他要界也多有为先生奔走,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到底是你太会伪装了?还是根本就不是日本人?”,说这句话的唐栋明显停顿了一下,目光一直留在椅子上的人身上,旋即又笑了一笑,“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我会马上放了你。你应该明白,像你这种程度的人物,只要待在这个困笼里,外界得不到消息,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消息往我这来。我只需要你待在这里,就足够有我想要的了。并且我想,日本方面若是知晓我们这次要做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干预,但是我还没有无耻到要和日本人合作的地步,所以请放心,我会下手轻一点”,唐栋又笑了笑:“如果进展顺利的话,不会有皮肉之苦,只需要先生你待在这里就足够了。”
“你们要杀王雅荀?”,余裴几乎是肯定的疑问,而他这次被捕,与他有关系的人势必会来探听情报来救他。不说日本方面,就说他打入斧头帮内部,帮派之内的人也势必会派人来。
可问题恰恰在这里,一则他被捕由头是通共,斧头帮不会想到这矛头是对他们的。二则帮内之人在暗中各方周旋想营救他时,国民党或许就已经布下了监听监视的天罗地网,正等着这些人露头。三则一旦国民党找到与斧头帮有关系的人,势必就会抓着线索一路往上守株待兔,只等时机一到便可杀掉王雅荀。
王雅荀,著名的反蒋抗日进步人士,私下已经组织密谋了多起刺杀蒋的行动,这让蒋大为恼火,所以国民党特务处此次特别组建联合小组,只为成功劫杀王雅荀。
唐栋微含一丝玩笑,神色真仪,面生枭具,可五官动作并不夸张,儒邪极了:“既然知道,那便更不能放先生了,委屈先生你待久一点了。”
几乎是很快的,这样式因受威胁而露出的微微恶色在下一秒又消失不见,一驰间,微表情流畅变幻至轻惑的淡笑从容......
......
回到办公室内,唐栋木木沉思,正坐在红木沙发椅上,双手合十握拳肘擎在桌上,眼眸低垂,思索着,想着那个昨天晚上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令人纠结的、甚至万劫不复的想法。
似乎又是想到什么,他感觉到心脏一动,右手上手自然的抚上衣领,顺势解开中山装的第一颗风纪扣,再是白内衬上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他秀长壮泽的脖颈,头微微朝前侧歪,旋即将自己的手比作老鹰,慢悠悠翅膀煽动,在光影下做着落寞的手影游戏......
此刻唐栋的眼笃定了一般,他直直盯着老鹰的手影,眼神犀利,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野心凸现在胸前──他,要变成展翅捕食的大老鹰,等他温柔静淑的小白兔,来到他的身边。
李赫男,她是高级特工,不是吗?
唐栋摆正纸张,手上钢笔“咔嗒”一声,笔锋“飒飒”,不由自主的写下:绝密行动,代号“鹰眼”......可再准备写具体计划,唐栋这才回神过来,这个行动,只有他一个人......
不免放笔,抿嘴含笑,下痣微挑,眉目憧动,修美的左手悠悠抚上衣领处,身子往椅子后仰椅,正颈,端坐,面露沉稳的愉色,一对眼睛好似含情盯着前方,双手提肘,扣脖子处失落的扣子,左手左右慢附,整理衣襟。
是了,在每次行动开始前,他都习惯手书整个行动的计划书。
只是这次的行动书,断不能存在的。
唐栋望着桌面的那张纸,右手上前,轻轻一攥,握在手里,顺带的,他收回了心思,脸色冷了下来,微微垂着眼帘,目光不再潋动,似乎又在想着什么,食指有节律的轻漫敲打着桌面。
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沓档案资料:“唐科长,这是你要的五年前的关于华北的所有档案和材料。”
“好,放下吧。”,是他略带嘶哑的清朗嗓音。
随着资料的下落,可以看见唐栋俊儒的眉眼和──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就在刚刚,他的右手边放了一朵干萎的蓝色矢车菊,恬静安然的躺在桌上......
......
10月17日,王雅荀察觉到上海已经危机重重,短短两天时间便辗转来到江苏锡南老家。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锡南老家早就暗暗潜伏了国民党的特务。10月22日,从上海到锡南的第三天晚上,王雅荀在新竉大酒店死于特务枪下。
一切都尘埃落定下来。
就在不久前,唐栋成功策反了谢偶令,使得对方成为国民党在日本方面的眼线,并向上级请示,伪装了相关审讯资料以及事实。伴随着王雅荀的离世,此次联合小组的任务圆满结束,档案也再次尘封,连带着一些其他的秘密也被尘封起来......
至于余裴为什么要答应成为唐栋的棋子?这其实是余裴自己主动的。
可终究归结于唐栋的心理战术诱引。
在关押的这段时间,余裴被关照得很好,不仅吃好喝好睡好,还有医护人员来治疗。他猜到唐栋要做什么,可能已经修改了相关口供资料,是要在日本人的心理上给他埋一个定时炸弹。依照日方的特性,他此番若是没有伤就回去,肯定会引起日本方面的猜忌。
可若他是日本方面的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不是,他带着重要的使命和责任。而且他在日本内部本就处于如履薄冰的状态,若是此番被日本方面怀疑,后面的路将举步维艰。这断然是不可以的,他必须要完成他的使命和责任。
而投诚──顺势被对方策反。这条路无疑是目前较为保险的方法。
只是余裴并不知,这是唐栋蓄谋已久的。
唐栋找余裴又进行了一次对话:
“谢先生,如果我说,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回去,你会开心吗?”
“不过司马昭之心,你以为日本人这么蠢?”
“日本人不蠢,相反,过于聪明。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蠢呢?”
“我不觉得你这样和我谈,是在警告我。你最好是说说,我也不是什么都像这样好说话。”
“谢先生爽快,放心,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
而唐栋知道,一旦诱引成功,更是侧面反应这个人,就是当年在米亚号客轮上的那个神秘的**人。不然,仅仅是为了赢得日本人的信任,除了这种身份的人,谁又真的在乎呢?
可余裴现在,并不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他的绝密身份。
唐栋走在楼梯间,不由得脑海闪过米亚号客轮上小女孩的身影,以及遥远的上一世为他治疗眼疾时的李赫男的身影,他看着自己手里的,从口袋里拿出来的,一朵新鲜妖艳的蓝色矢车菊,他愉悦的思衬,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会更好的开展了。
他嘴角勾起,眼尾也略略上翘,眼像盯住猎物的老鹰,却又似狼一般沉默深邃、蛰伏等待。
抑或更形象的说,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狩猎。
......
一英式的铁栏大门内,唐栋率着自己的部下将余裴送到门口。
临了之际,唐栋的眼眸随着头一抬一帘,一垂一合,微目莹莹,嘴角似抿非抿,声线硬朗顺柔,“谢先生,你是插入日本心脏的一把尖刀,你有着比我能担任的更为重要的使命,为了民族大义。我想你不会在我这里出问题”,唐栋一笑,眼睛鹰缀,语气是冷冷的,“当然,我不能保证你在别的地方也有在这里的好运气。你应该知道,与日本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直到此刻,余裴看着唐栋的眼神和神情,听着他的话语言辞,才突感一阵激灵!一种近乎绝望的危险袭来!
他言辞之间虽无破绽,但绝对有意在言其他!察觉到这等境况,脑中不自觉的回响起席乐临终之前的警告:“...此人琢磨心术之造极,恐已有暴露之嫌...”,余裴内心禁不住的大骇──此人定是已然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余裴眼神凝聚,面色不改,主动伸手,意满志豪,“不知该怎么称呼呢?”
对面回手致意,面带微笑,轻略颔首,性真直雅,“敝人姓唐,唐栋。”
风意袭来,唐栋望着余裴远去的背影,呼呼的风声呼啸着,带着深秋的苍冷,不知是看久了还是风吹到他的眼睛,唐栋一只眼一阵酸涩,左手不自觉抚上他的左眼,待到要抚上眼睛时,他回神愣住,眉眼低斜,看着自己分明的手掌,那修美的手指微微颤动,此刻,他内心不可遏制的涌现出一股汹涌热意的慕念......
转瞬就如同蚂蚁般啃食肺腑,密密麻麻,心上一紧。
他微微垂头,低眸,抿嘴,又放松下来,一手插兜,转身在风吹叶落中离去。
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他竟有了几丝害怕和紧张了。
......
此次任务之后,唐栋写信给戴笠:
......因情况特殊,不得已意气用事,此番任务能圆满结束已是云樵所求之最,但也因此犯了胁上求职的不应该,党内势必有弹劾处长之为官势利,偏袒亲信,因云樵此事而受无端摘指,云樵惶恐,在此恳求予云樵以处分,同求隐匿于别处以待时机启用,暂且躲避后续指责言论,望处长成全。
戴笠回信:
考虑到经此一事,上海已被你搅的天翻地覆,为了平息各方,以及为了你的安全着想,现委任你为湖南情报特派员,军衔撤级,静待留用。一则暂且避避风头,二则潜伏湖南,继续情报方面的工作。
于是,唐栋便被革职卸任,从中央贬到次一点的地方去了。
可怜外人只看热闹,只有唐栋暗觉神爽。
......
而另一边,同样也是一封信。
接头人:“查身份?这怕是难了。”
余裴:“为何这样说?”
接头人:“若是一般的倒还好说,可若是像当年同你一样是受苏区特别委派的,这档案资料在长征路上都已经销毁了。查无此人的。若是接线人牺牲,更是要命的。”
余裴:“......”,他一阵沉默,旋即开口,“罢了,若是最坏的打算,无非是一颗头颅的事。”
接线人:“只盼这信能到中央高层,说不定还有点眉目。”
......
信,个中周旋辗转着,从华东的上海送到西北的延安。
内容如下:
......因当年事实与席乐同志临前之语不同,查觉此人可能和当年“米亚号”客轮上营救李连山、封如梦同志有关系。而今观此人,行为做事与国民党一般特务有出入,此番能安然无恙,与此人息息相关。另,怀疑身份已暴露,不明是否被利用。综上所述,因单线联系的保密需要,我不知此人是否为我党同志,恐后续相关行动有泄密风险。请党中央彻查相关历史事件,谨慎判别,予我回音。
翘盼临待。余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