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粤感觉他们再不回来,苏闻礼就要崩溃了。
只是才两天不见,爱酱好像又变了个小模样。房子里多了一股味道,猫的味道,也是家的味道,闻起来很安心。
“本来是想把猫带到我那去的,可它太小,抵抗力差,而且它这两天正在学用猫砂呢,害得我只能关在你们这个小房子里,跟它大眼瞪小眼。”苏闻礼瘫在沙发上,通身受了委屈的少爷款。
何嘉佑和钟粤懒得理他,只抱着爱酱亲了又亲。
“何嘉佑,你看她一直用小爪子拍我呢。”
“爱酱,告诉爸爸,这两天你过得好不好?”
这个画面太刺眼,苏闻礼忽地一下起了身,抬腿就走。
“哎,这就走了,你总得再指导指导我们接下来该怎么照顾吧?”钟粤喊住他。
“真拿我当你们家保姆了啊?”
钟粤笑,“你还想不想知道卢琳回国的航班信息了?”
苏闻礼脚步一顿,不吭声了。
钟粤这么做并不是出卖挚友,而是她完全能感受到卢琳内心的挣扎和在乎,她不愿意看到她痛苦。
最重要的是,她压根儿就不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又不像她……每次在感情里都不能掌握主动权。
假期所剩无几,何嘉佑照例很忙。
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钟粤决定回昭亭陪陪她爸。
钟能胜对社会来说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他毕竟是她爸,独自把她从襁褓中养大的人,尽管养得很糙,但她知道,他本质上就是那么一个粗线条又认知低的人。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一个没接受过教育的孤儿有多高的认知呢?
去商场买完需要的东西她就直奔城中村找林英爵,却不想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树下玩沙子。
钟粤一愣,隐约猜到了他是谁。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啊,你妈妈呢?”
小男孩闻言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倒是不怎么怕生,“我妈妈在楼上呢,姐姐,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吗?”
钟粤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对呀,我也是林叔叔的朋友,他也在楼上吗?”
“嗯,他和我妈妈有事情要谈,让我出来玩会儿。”
钟粤嘴角一抽。
这个林英爵还真出息了,不仅把服装城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感情发展也挺顺利。
因为不知道楼上的俩人“谈事情”要谈多久,钟粤也不敢贸然上去,更不敢打电话,只好百无聊赖地陪着小男孩玩沙子。
可还没过五分钟,林英爵就自己从楼上冲了下来,直奔他的车。
余超群在后面亦步亦趋,一边走一边整理着她的裙子,语气里都是急切:“哎,你慢点!”
钟粤赶紧站起身,“小爵!发生什么事了?”
林英爵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姐,你怎么在这!你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钟粤顾不上和余超群打招呼,只紧紧盯着林英爵的脸。
林英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姐,胜叔失踪了。厂子里的人已经四五天没见着他人影了,电话打不通,微信没回。”
“什么?”
两人回到昭亭的时候,小海已经把镇上大大小小的KTV、洗脚城和棋牌室翻了个遍,但还是没寻到钟能胜的半个影子。
更反常的是,连平时总和他混迹在一起的那几个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小海又集结了一群人去了隔壁几个村镇打听消息,但直到太阳落山,仍然一无所获。
钟粤心急如焚,“小爵,不会真出什么事吧?会不会是他喝醉了酒在哪里出了意外?”
“不会的姐,要真那样警察早通知我们了,现在到处都是监控,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林英爵安慰道。
“那他会不会是被人给害了?直接埋了那种,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多天没得到消息?”钟粤终于崩溃,“小爵,我们报警吧!”
“好,我现在就报。不过胜叔已经是老江湖了,这种可能性也很低,你别担心。”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听话地掏出了手机。
偏这会儿,何嘉佑的电话进来了。
林英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你今天联系过你姐吗?”
林英爵低头看了眼仍在哭泣的钟粤,微不可察地应了声:“嗯。”
钟粤并没有注意到通话的声音,只自顾自说着,“小爵,怎么办……如果连他也不在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恨不得甩掉他,其实没有,真的没有,因为……我就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何嘉佑听到了她的声音,立刻问道:“她在你身边?”
林英爵只好回答,“嗯。”
电话忽地被挂断了。然后,他的微信视频就进来了。
“姐,何总找你。”
钟粤蓦地抬起头,头发乱糟糟,眼睛通红,脸上都是水痕,整个人狼狈不到不行。
可何嘉佑还是看清了她看向镜头时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漠。他眯了眯眸子,语气却越发平静:“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人在哪?位置发我,过去接你。”
镜头里的他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怀里的爱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小爪子时不时在镜头上拍一下。
何嘉佑柔声安慰着:“爱酱,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这句话让钟粤再次崩溃,眼底的泪堆积不住,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他隔着镜头和她深深对视着,钟粤怔怔的,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然后,她直接点了挂断拉黑。
作为他名下Uni-vente的生产商,按说,厂里的督导员肯定早就发现钟能胜不见了,可何嘉佑竟然对此只字未提,还把她带去西贡哄她做了他女朋友,这人的心思是有多深?
江丞还只是要她和她爸断绝关系而已,他这是巴不得她爸直接从世上消失吧?
钟粤抬起头,看了看头顶被桂花树的枝蔓遮住的天空,眼底弥漫过一阵水雾,继而,又勾了勾唇。
她现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应付他,更不想再放任他玩弄她的真心。
林英爵看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胜叔会不会去了彩云阿姨那边?”
翁彩云,钟能胜那个另嫁了他人的前女友。
钟粤蹙了蹙眉,“他们还没断干净?”
“不好说。”
“那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知道。”
“好,那咱们过去看看。”
翁彩云嫁去了县城,离昭亭也就三十分钟车程。可她们还没开到一半,钟粤手机就收到了一通显示来自境外的电话。
她挂断,对方就再打过来。
最近媒体上都在铺天盖地宣传电信诈骗,提醒市民警惕境外电话,钟粤本不想理,可对方实在不依不饶,她不胜其烦,还是点了接听。
她倒是想看看这骗子到底什么话术,要是没有何嘉佑的段位,她真心劝他们转行算了。
却不想,对面传来的却是钟能胜的声音。
“囡囡,我是爸爸!”
“爸?你去哪了!”
毫无预料的林英爵一脚刹车,俩人的身体忽地向前一倾,又被安全带勒住。幸而路段偏僻后面没跟着车,不然定要发生交通事故。
钟能胜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但依然能听出他的开心:「我跟朋友来东南亚玩了,之前的手机号用不了,我现在用的是临时电话卡!囡囡你不要担心我啊,再过几天我就回去了,有事给我发微信,我能看到。」
“你什么朋友啊?”钟粤蹙了蹙眉,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分明都在昭亭。
“就几个新认识的朋友,说了你也不知道。”
钟粤听到那边有人喊他:“钟先生。”
钟能胜的语气立刻变得急切:“囡囡我不跟你说了啊,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啊!”
钟粤还待再说,那边已经挂断了。
钟粤气得差点没把手机从车窗扔出去。她在这边担惊受怕的,人家玩得倒是开心,估计早忘了她这个亲闺女姓甚名谁了。
林英爵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是胜叔?”
钟粤不耐地嗯了一声,指腹揉着太阳穴。
“那我们现在?”
“回杭城吧。”
“哦。”
钟粤到家时已经夜里十点半,她知道何嘉佑的作息,一般来讲这个时间他不是在和国外客户开会就是在回复邮件,可今天房子里安静得可怕,半盏灯都没开,显然他并不在这里。
钟粤松了口气,摸黑脱了鞋子,连拖鞋都没穿就直接向卧室走去,她太累了,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可还没等她走卧室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背后传了过来,明显带着不悦:“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钟粤吓得魂差点飞出去,一把按下门边开关。
灯亮了。
她捂住心脏,慢慢回过头去。
沙发上的何嘉佑正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谪仙般的一张脸阴沉得令她感到陌生。
他没有换衣服,还穿着早晨出门时的那身羊毛套西,刘海从额头上垂下来,看着有点颓废。
钟粤心头漫过阵阵的悲哀,突然不知道该跟他说点什么。她别过目光,若无其事地走到了猫窝旁边。
此时的爱酱正睡得深沉,小小的身体因放松而软绵绵,可爱得不像个活物,倒像个毛绒玩具。
她爱怜地抚了抚它的毛,可它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那里,一动没动。
“跟你说话呢。”
她垂着眸,态度不冷不热,“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我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你豢养的宠物,见个家人还要跟你汇报吗?”
“不错,还记得你是我女朋友呢。这么说……”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露出一抹没有温度的浅笑:“你把我拉黑是在跟我耍性子呗?那你总要先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吧?”
钟粤抿着唇,始终不去看他的眼睛,“没有拉黑,应该是不小心误触了。我当时找我爸找得心急,没顾上你。”
“你找你爸干什么,他不是出去玩了吗?”
钟粤愕然抬起头,心底的火一下就被点燃了:“你知道你不告诉我,害我白白担心了一整天!”
何嘉佑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头:“你问我了吗小姐?你连今天回昭亭的事都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这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钟粤仔细想了想,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气焰立刻微弱了许多:“对不起。”
她认错认得太快,倒叫何嘉佑愣在了当地,在沙发上坐了半宿气得胃疼攒的好几箩筐的话倒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她总有办法叫他的心柔软下来。
“我爸也真是的,出去玩就出去玩,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一声啊。”钟粤抱怨道。
“他那是躲我呢。”何嘉佑冷哼,“这段时间我一直派人跟着他,坚决不许他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所玩,估计他也是被我逼疯了,这才趁人不注意逃了。”
“啊?”
虽然离谱,但钟粤丝毫不怀疑他说的是真的。
何嘉佑叹了口气,认命地将她扯进了怀中,语气依旧傲娇又委屈的,“不是说好的这次你要坚定一点,多给我一些信任吗?很多事情我不跟你说,只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我没你想得那么弱。”
“我知道,可是我心疼啊。”
钟粤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但还是受用地暂时收起了身上的刺。
他的声音突然很脆弱,“钟粤,答应我,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背刺我,好吗?我父母掌控不了我的,但你要是不信我,不信你自己,我就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钟粤将头埋在他怀里,心再次一寸一寸安定下来,“我尽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