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上吊了!
知之救人心切,直奔那棵树跑去,不设防的踩到一根断枝,脚底一滑,连滚带爬地朝着山下滚去。
天旋地转,她手扑腾地抓着,最后拽住了一旁横出来的藤枝才堪堪稳住身体,伸脚抵在树根处,艰难又缓慢的站起身,身体传来磕碰的疼痛,倒没有伤口。
只是再抬头时,脑袋嗡的一下,彻底懵了。
刚刚跌落的过于突然,她怕伤了眼始终闭着,现下周边的环境完全变了,超忆症根本帮不上忙。
知之掏出手机,竟然信号全无,好在能打紧急电话,言简意赅地表明自己的处境,在被问及具体地点时,她卡壳了,只能让他们根据信号定位。
天渐渐黑下来,她用手机开着照明,四周响起动物的叫声,似是狼的嚎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知之浑身一凛,打量着四周想找称手的武器,除了枯枝再无其他。视线不由地落向身侧粗粗的树干,又看眼自己的手,打算试一下。
好在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技能还在,她双手拢住大树,双腿骑抱,猴子似的攀爬着往上挪,三下五除二,攀到结实的枝干上稳稳地坐下。
随着等待时间的拉长,手机电量告急,视线能见度越来越差,黑暗的恐惧随之而来。
那场如影随形的噩梦,随着风扑簌而来将她笼罩吞噬,绝望感如同巨大的网狠狠地裹住她。
一道亮光撕裂黑暗,不期而遇。
“不要怕,你安全了。”
沉稳的声音,随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从下至上传了上来,像是撕破黑暗的神祇,带着无尽的光奔向她。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自己能下来吗?”
连续的三个问题,徐知之一一回答:“我还好,没有受伤,可以自己下来。”
尽管如此,她迟迟没有动作,警惕的盯着树下的男人,对方面目模糊,穿着一身黑衣黑裤,近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唯独那束光是亮的。
她看不清对方,但对方却能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个遍,这感觉有点糟糕。
知之慢慢站起来,向高处仰望,计算着男人的速度更快,还是自己攀爬的速度更快。
她还不想从狼窝跑出来就钻进虎穴,哪怕他的存在,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救了她。
“你是警察?”
男人摇头:“不是,我是森疗师。”
“森疗师?”
“嗯,大家都这么称呼我。”男人似乎没有打算解释,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沉声道:“我是协助警察找人的。”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群里提到的人:“森.林.之.狼?”
树下传来郎笑,声音沉沉,很好听:“也算个称呼。”
另一道微弱的光加入,夹杂着电流音的声音响起:“江老弟,人找到了吗?”
是孙警官的声音。如同惊弓之鸟的知之望下去,男人正在打电话,开了外放。男人似有意和她对视:“老孙,人找到了,被吓得不轻。”
孙警官“哎呀”一声,声音大了不止一倍:“小徐,是我,你别怕,这就是我在群里说的,叫江浔,常年和警方合作的人,你手机关机,我们无法定位到具体位置,他对森林门清儿,你可以放心让他送你下山。”
“好。”
吃了定心丸后,知之缓缓蹲下来,环抱住大树,手掌摩挲着砂砾般的树皮,一点点地向下挪,直到落地的那刹那,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却被一双宽大的手撑了起来。
“吓到了?”
知之摇头又点头,不可否认,她真的被吓到了,荒山野林,谁知道哪里会窜出一头狼一条蛇,取走她的小命。
男人一手握住手电筒,一手撑高,权当给她当人体拐杖。那束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条件反射的眯了眼,没有因此不悦,而是借着从上到下的光,拍打身上的浮灰,结果摸到满手泥泞。
知之没有注意到男人的黑瞳短暂的震颤,声音带着一丝暗哑:“你…还好吗?”
“还好。”知之摊着手,记忆有点错乱,好像从九岁后,她就没再如此狼狈过了。
男人收回视线,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来:“擦擦,晚上湿气重。”
不知是有意无意,两人的手指在暗色中短暂的碰触,她视线微微一斜,落在他的身上。他很高,她站直也不过到他胸口的位置。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普通的短碎盖,身材高大,宽肩窄腰,还有刚刚支撑她不倒的手臂。
知之没有忘了正事,想起那悬吊的身影,吞咽着口水:“江…江浔,快去找刘刚,他在那边上吊了!”
“刘刚?身高一七三,寸头,眉毛很浓,戴眼镜,脸上有三颗痣,一颗在左脸,一颗在嘴唇上,一颗……”
“就是他,你见过他?”
“见了。”江浔往下说:“在我家里,人看着还好,目前已经没有自杀的念头。”
“在你家?”知之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恼意,大家疯了似的到处找了一整天,她刚刚甚至为了他差点摔死,结果他人居然好好的呆在别人家?!
又嗅出一丝不对劲,看向走在前方的江浔:“你怎么知道他要自杀?”
“我看见他时,他正在趴在树上费力地往树干上绳圈里钻。”
知之舔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什么心情,是怪刘刚罔顾大家的辛苦,还是庆幸他人安然无恙。
“刘刚开始的状态不是很好,被我带回家之后,睡了一觉,吃过饭和家里的朋友玩,心情看着不错。”
各中曲折,江浔没说,只是言明在先,想死的人现在好了,别再给刺激着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救一人几命属实没必要。
知之愣了下,领悟几分,客气地道谢,摸出手机想把消息同步出去,才想起手机已关机,当下有了决定:“能带我去你家吗?刘刚是我们服务站负责的人,我需要将他安全带回去。”
江浔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好。”
知之听到是同意的答案,悬着的心刚放下又提起,那挂在树干上的不是刘刚,难道还有别的人自杀了?
“你刚刚上山的时候,有看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吊在树上吗?”
“没有。”江浔看向身后,除了一望无尽的树木,别无他物:“怎么了?”
借着光知之也望过去,不知道到底摔出了多远,再望过去的确看不见什么影子,尤其是他对这片森林很熟悉,那必然不会看错。
徐知之摇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
在江浔的带领下,下山路走得异常顺利,很快就回到偏离的路上。又来了那片熟悉的露营区,透着光的帐篷里传出阵阵笑语。
江浔从露营区后边拐过去,这里竟还藏有一条隐蔽小路,一直向前走,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视线开阔,一座宛如童话故事里的林间小屋出现在眼前。
小屋是由深色的木材建造而成,保留了木材的天然纹理,屋顶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绿油油的颜色随着风吹起,露出底下砖红色的瓦片。窗户被巧妙地嵌入墙体中,透明的窗户有微黄的灯光穿过,门同样是古朴的木质大门,门上挂着一个古铜色的铃铛。
知之感到一丝不真实:“这是你家?”
“嗯。”江浔拉开门,铎舌敲在铎体上,在发出声音前,他一把攥住铎舌止住了声音:“进来吧。”
从屋内流淌出的嫩黄色的光线,照亮黑暗中的两人,知之这才看清他的脸。
许是常年混迹在森林中,江浔的皮肤偏黑,脸庞轮廓分明,眉毛浓密,浓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桃花眼,鼻子高挺,上面缀着一颗小小的痣,平白的添了些美感。
美本就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室内突地传来一阵笑声,她霎时回神,视线从江浔脸上移开,落向屋内。一米长的廊道,地上整齐的摆着一排鞋子,墙上挂动植物标本和手绘地图,彩色串灯围着,一闪一闪的。
江浔打开鞋柜露出几双拖鞋,黑色和白色,他靠边拿了一双黑色的换上,又从一侧拿出带着包装的拖鞋,当着她的面拆开放下:“穿这双吧,新的。”
“谢谢。”
知之脱掉还挂着枯叶和泥巴的鞋子摆到一边,和别人的隔开距离。脚下踩着粉色的拖鞋,上面带着两只兔耳朵,底子厚,踩着软绵绵的。
她又去看江浔脚下的黑色拖鞋,真想不出他买粉拖鞋的模样。
跟着江浔的脚步往前,一个堪比她整间房子大小的客厅,两米宽的廊道仿佛隔绝出两个空间,左侧是休息区,摆着一个看着很松软的沙发,正对着一台大电视机,反光中能看见满身狼狈的自己。
右侧是娱乐区,墙面嵌有壁炉,用铁栏杆隔出安全距离,不知是不是摆设,地上铺着茶色的毛绒地毯,一伙人围着同色茶几玩牌,旁边敞着不少零食袋子。
刘刚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好牌,正笑嘻嘻的炫耀着,他们完全没注意有人进来。
徐知之本想叫他的,想到了江浔隐隐的暗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默默看了会儿。刘刚多数时间在笑,看不出像要自杀的人。
很快,江浔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套衣服:“楼上有客房,去洗洗吧,夜里湿气重,容易生病。”
知之本想推脱,不成想鼻子应景的发痒,险些打喷嚏,她捏着鼻子,单位还有不少事,感冒发烧太耽误事。
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江浔,一脸的君子之气,警告自己不能小人之心,况且她现在这副尊荣,很难让人提起兴趣。
知之接过衣服,江浔又递给她一根手机充电线,跟着他来到二楼客房。
“东西比较齐全,你要是缺什么就叫我,我就在楼下。”
“麻烦你了。”
眼见着江浔下楼,她才走进房间,房间的灯光亦是偏橘色,床边铺着一块长绒地毯,书桌、衣柜、投影仪……应有尽有。
浴室在衣柜旁边,一个乳白色的门,门上挂着一个蘑菇形状的铃铛,里面没有铎舌。里面的装潢倒是简单不少,水温正正好,热水从头顶淋下,带出一道道细且黑的泥流儿,顺着皓白的身体流到瓷砖地上。
知之搓头发的手顿了下,从淋浴间探出半个身体,对上雾气蒙蒙的镜子,勉勉强强看了个大概,满头满脸的泥水,和泥人没什么区别。
冲洗近半小时,关掉淋浴头,洗手台上摆着没拆封的一次性浴巾和吹风机。她没客气地用了,只是在拿起江浔的衣服时,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是江浔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柠檬香气,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衣服大,她骨架小又偏瘦,T恤衫愣是被她穿成露肩的款式,裤子更夸张,裤腿足足挽了三圈,腰上的绳更是勒得不能更紧。
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折成小方块用一次性毛巾的袋子装了起来。从浴室出来,立在墙根的手机已经开了机,她在群里说明了刘刚的情况。
大家纷纷打出“辛苦了”“人没事就好”的话,知之一一回复,最后因找刘刚而创的群,就地解散。
从楼上下来,闻见一股生姜的辛辣味儿,她寻着味道走到厨房,厨房的门没有关严,姜味儿和热气从缝隙中挤出来。
江浔系着围裙在灶台边拨弄着姜汤,脱去了冲锋衣,露出里面黑色的短T,手臂的肌肉随着动作,一鼓一鼓的,张力十足。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江浔似有感似的转过头,四目相对。
知之没忍住舔了下唇,刚要开口说话,江浔却已经放下汤匙,朝着她走了过来。
“缺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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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