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年 第2章 第二章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凡年看着再次出现在课桌上的锣，陷入了沉思。

这锣似乎缠上他了。学校外，垃圾桶，甚至是厕所，它总能在回到教室的那一刻出现在自己的桌子上。

大课间，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打量着它。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孟渡跑完步，从操场回来，就看见凡年盯着一个东西聚精会神。

他走过去，只是好奇凡年在看什么东西，从一旁绕到他的身后。

因为故意走得很轻很轻，凡年没有发现，他用指关节敲了敲锣，锣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等它慢慢消散，只听耳朵上方传来：“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不算突兀，也足矣令精神紧绷的凡年一个机灵。他猛地看过去，因为是坐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孟渡被丝丝汗水打湿的衬衣，粘在胸脯上。

“咳咳咳……”，凡年像被电击一般，眼睛迅速脱离这不雅之地，紧盯桌面，一个劲儿地咳嗽。

孟渡自然是不知道凡年的心里有多乱，他重复道：“你在干什么？”

孟渡的视线从凡年的头顶挪到课桌上的锣上面。

凡年摸了摸发烫的脖子：“看个东西……”

孟渡的视线不在凡年身上，但他就觉得异常燥热。他喜欢好看的，不论男女，这样一个颜如瑾瑜的人站在自己身旁，单凭想象，都能有反应。

如果孟渡的视线微微一撇，就会毫无遮拦地看见凡年红透的耳朵。

凡年只觉得自己太变态了，心里有了两个小人，小天使狠狠地打着小恶魔：“见个好看的就喜欢上了，你的喜欢廉价不廉价！”，小恶魔哭兮兮：“他长得太好看了嘛”。

凡年摇摇头，心想着：太龌龊了……都不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男的。

孟渡疑惑：“你拿个锣进学校干嘛？”

凡年欲哭无泪，心想着：又不是我想这样的啊！

孟渡拿起这个锣，在手上抛了抛，凡年一把夺过，塞回书包里。

孟渡：“什么东西？还不让碰？”

凡年撅了撅嘴，就是不给他。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率先跑回座位上的是郁萄，也就是凡年的前桌。她看着孟渡和凡年靠的近，转过身，胳膊撑在椅子上：“你不是千年大冰山吗？原来是没看上我们啊！”

郁萄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长得明眸皓齿，良好的家教让她性格开朗。

她撑着下巴，盯着凡年的脸看了半响，笑道：“长得很好看啊。”

凡年笑了笑：“谢谢，你也很好看。”

孟渡盯着凡年，思绪似乎又跑远了。

终于挨到了放学，路灯如星火照亮他回家的路。

“凡年！”，一道熟悉得声音传入耳朵，凡年脚步一顿，他叹了口气，转头：“你怎么来了？”

郁萄跑过来，嬉笑：“正好看见你了，一起走呗！”

凡年想了想，也没觉得不行，于是点点头。

两人就并排走着，郁萄对凡年很是好奇，问了很多问题：“你之前在平城？”

凡年点头。

郁萄：“怎么就来朝州了？”

凡年：“家里人来这里工作，就跟过来了。”

郁萄点点头，她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对于家事，没有多问。

凡年以为就此罢休，她忽然激动道：“那孟渡是你的什么人？”

这话可能说出来没什么意思，但落入凡年的耳朵里听着就是有意思：“什么什么人？我和他没关系啊！”

郁萄的好奇心更加旺盛：“那他是怎么知道你的，你们之前不认识吗？”

凡年解释：“那是一个乌龙，反正我和他不认识。”

郁萄撅撅嘴，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心里不太舒畅：“可是，他之前都不会那么亲近人的，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说到这儿，又不说了，把话咽进肚子里。

凡年嘴角抽了抽：“郁萄，你家在哪里啊？”

郁萄抬眸，疑惑：“明珠小区，怎么了？”

凡年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小区，上面立着几个大字——颐锦苑。郁萄一惊，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街道：“完了，走过了！”

郁萄打完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凡年也回到家，一开门，发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苏小楼看过去，温柔地笑着：“年年回来了。”

苏小楼起身将凡年抱了个满怀：“最近感觉怎么样？新学校还适应吗？”

凡年溺在她的怀抱里，回抱着她：“还好。”

苏小楼松开凡年，看着他：“那学校里面，有没有人欺负你？”

凡年摇头：“没有。”

苏小楼缓了口气，她最近老是在网上刷到一些霸凌事件，其中在转校生中发生的概率极高。

苏小楼蹙着眉头：“要是有，和妈妈说。”

凡年心里暖暖的，他自幼便是孤儿，五岁那年被苏小楼收养，一个人将自己拉扯这么大，算下年纪，苏小楼到现在也就30出头。但她给予凡年的爱没有少半分。

苏小楼拉着凡年的手：“饿了吧，先吃饭吧”

凡年被苏小楼拉到餐桌前，她曾经做过厨师，手艺很好，凡年眼睛一亮：“谢谢妈！”

苏小楼听到赞美，笑得合不拢嘴：“跟妈谢什么”

吃完饭，凡年回到房间。他的房间很简约，但里面摆满了自己喜欢的手办模型，海报。

他趴在床上，从书包里又拿出锣看了起来。既然没办法把它扔掉，那把它毁掉！

他设计了一整套方案，用车碾，用液压机压，或者把这东西扔到绞肉机里，虽然不知道绞肉机会不会坏，总之，能想到的狠招都安排上去。

手表里面，雨妖面部狰狞，像一团面挤在一起了：“这也太狠了吧？”

凡年写着方案：“这不关你的事，你躺里面睡觉就行了”

雨妖被无视后，有些生气，但还是耐着情绪，毕竟他比自己厉害：“你有没有想过，这锣可能有些玄机？”

凡年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思考：“想过，但只要把它毁了，玄机不也就没了吗？”

雨妖怎么也没想到，她似乎对除妖师刻板印象了。

凡年见雨妖没说话了，看看手表，已经过了十一点。脑袋困得嗡嗡响，把锣枕在枕头下面，关了灯睡觉。

血日当空，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是他此时梦里的场景，从来没有梦到过的诡异场景，而身体在某种动力的趋势下，踩着绵软的，尸体堆成的路。

他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直到远处，一个人被竹竿贯穿，长发盖住了脸，血珠顺着发丝滑落，一颗颗被他身下的地面击碎，那是目光所至中唯一没有尸体的地方。

凡年鬼使神差地靠近，伸手想摸他的脸，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估计是怜悯，看得人心疼。

轻抚上他的发尾，脚下一空，像被大地吞噬一般，眼前骤然漆黑。